傅清辞虽是没说话,但沈阮可以看出他脸上的嘲讽。
一丝一毫全都刻在他的眼里。
沈阮顿觉无趣。
她低头弯着腰间佩戴着的香囊,半响后,忍不住又抬着头,盯着傅清辞:“夫君,你真的不想来一段红袖添香的佳话?”
傅清辞冷冷淡淡的开口:“你想作甚?直说便是。”
“在我面前,不必这般拐弯抹角的试探。”
沈阮唇角边的笑容有了片刻的凝滞,但很快就见着她笑得比之前更加灿烂:“夫君这话,倒是能叫妾身心寒片刻。”
“我以为,我嫁给夫君,夫君日后便会对我另眼相待的。”
听着沈阮故意放软的语气和有些阴阳怪气的调子,傅清辞低头喝了口茶,清苦的茶香味,在唇齿间一一蔓延开。
“夫君?”沈阮试探着又叫了一声。
傅清辞这一次倒是理了人:“好生说话。”
沈阮原先情意绵绵的目光一点点的转变,她挥手让寻月给她自己倒了一盏茶,眉梢处藏了几分冷寂。
“月娘,她本是盛京人氏。”
就在沈阮以为傅清辞今儿会当一个哑巴时,他却意外的开了口,“因家道中落,从而流落至此,她本也是书香门第之后。”
“所以,夫君起了怜惜?”
“只是想着年少时的自己。”傅清辞说道,“若有人帮扶一把,便可免去日后的颠沛流离,想着怎么着,也算是好事一桩。”
“所以,夫君心软便救下月娘。”
傅清辞颔首。
还有一点沈阮并不知,那也是年少时,傅清辞唯一的一次心软。
沈阮若有所思的颔首,随后突然想起月娘的出身,便又道:“没想到,夫君年少时,过得还挺恣意潇洒的。”
“这秦楼楚馆,看来夫君年少时,没少去呀!”
傅清辞眼皮狠狠一跳,他看向笑盈盈的沈阮:“你很介意?”
“妾身想,没哪位娘子,不介意自己的夫君成日流连秦楼楚馆的!”
傅清辞道:“日后,我会少去。”
沈阮嗤笑着摆摆手:“妾虽说,没哪位娘子介意,但妾身同夫君这种关系,倒是没什么关系。”
“夫君爱去便去,只是这去花楼里玩的银子,夫君可别想着妾身会接济你。”
傅清辞倒是没想着沈阮竟会这般看得开。
毕竟,从他接触的人来看,不管是达官显贵,还是平民百姓,都没几个女子会同意自己夫君流连那些烟花之地,就连家中多娶一位妾室,都要黯然伤心许久。
但傅清辞大抵是想不到,沈阮原先还是姜暖时,府中的盛况。
沈阮懒洋洋的支着身子起来:“累了,妾身先去歇息了,夫君还是尽早再去书房温温。”
“还有哦——”走到一半,沈阮笑盈盈的回身,眉眼姝艳,“您那位红颜知己,还在廊下吹着风,等您呢!”
傅清辞端坐其间,温吞抬眼时,倒也真的能见着,屋外廊下,那一抹倩影。
风送起,枝叶摇晃。
烛影深深,不见君。
屋外,沈阮将发髻中的玉簪取下,搁在一旁。
“寻月,你说——”
沈阮懒倦的抬眼:“你们七公子,会将这位月娘,纳入房中吗?”
寻月没敢答话。
沈阮挥挥手,让寻月下去。
外间傅清辞已经离开,连带着廊下那位佳人,也一并消失不见。
沈阮倚在床头,整个屋内都陷入一片安静里。
与人争宠,她是没想过的。
可今儿见着那位月娘,她却也想通一些事来。
若是,她放弃姜暖那个身份,放弃自己的仇恨,那是不是就能在这儿,活出属于自己一片天地?
夜,渐渐深了。
秭归院里都陷入一片诡异的寂静里。
次日一早,便又是每日都有的晨昏定省。
沈阮眼睛都睁不开的坐在妆镜前,铜镜里倒映出她的花容月貌来。
寻月站在她身后替她梳妆。
“昨儿,月娘——不,是元娘。”沈阮轻声道,“元娘跟着你们七公子去书房呢?”
“是。”
沈阮嗤笑一声:“装模作样。”
“少夫人。”寻月见状,倒是笑了下,“昨儿元娘跟着七公子去书房了是没错,不过很快,元娘就从书房里出来了,奴婢想着,七公子当时也只是瞧着元娘可怜而已。”
“一个沦落花楼的姑娘,就算是进府做妾,那也是没资格的。”
“不论是妾还是侍妾,甚至是一个通房,也须得家世清白。”寻月重重的咬着家世清白这四个字,显然是想让沈阮放宽心。
大家族里的规矩沈阮自是知道的。
但傅清辞这小可怜却又和别人不太一样。
若是纳一位青楼女子给他做妾,便能折辱他。沈阮想,主家那边,指不定有多少人巴不得见着。
沈阮将玉簪递给寻月:“这个。”
寻月将它簪进发髻里:“所以,少夫人尽管宽心便好。”
“再言,你与七公子也成亲不久,奴婢想,老夫人是不会同意七公子纳妾的。”
沈阮心想,您家那位老夫人又不喜我,指不定今儿傅清辞在她跟前提上一嘴,她就能敲锣打鼓的将那位元娘送到傅清辞的屋中榻上。
毕竟,她也不算什么家世清白。
她的事,就算是刻意隐瞒,那也是非常好打听的。
还未有婚约前,便与男子私相授受,还打算私奔。
这哪算得上,家世清白?
估摸着,要不是后面,沈阮算计,这样的人,就算是进府当妾,那位老夫人估摸着也嫌恶心晦气!
不过沈阮心态挺好,没一会儿就接受。
“寻月,传膳。”
傅清辞从书房过来是,那位元娘便小步的跟在傅清辞的身后。
沈阮用手支棱着脑袋,瞧着两人一前一后的进来,若是忽略她这么一位明媒正娶的正妻,这两人倒也算得上,般配。
“七公子。”沈阮声音婉转着叫着人,“您这儿昨夜美人在侧,过得可还舒心?”
元娘脸上带了几分绯色,低着头,似万千言语尽在不言中。
傅清辞不知她一清早又在弄什么把戏,给了个眼神后,便自顾自在位置上落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