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沈阮看过去的那一瞬,傅永纤也见着她这位七嫂嫂。
其实她对前世的记忆很多已经模糊了,记得最清楚也不过是那一日,血染傅家时,那个男人踏着血水走来。
面容冷峻,如阶庭兰玉,她仰着小脸看他,有种自己都不曾察觉到的隐蔽欢喜。
然后,她还来不及喊他一声七哥哥,就被他的剑,冷漠无情的贯穿了整个胸膛。
那种痛感,是她此生都没承受过的。
在她闭眼的那一霎,她已经自己的生命也就到此为止了,但没想到,她一睁眼,时光回溯,她又回到从前,最开始的时候。
只是在傅永纤打量沈阮时,却恍惚觉着,这人好像同她记忆中不太一样。
在那遥远又模糊的记忆里,她的这位七嫂嫂虽也好看,却没光彩照人活色生香到这般模样,特别是回到盛京后,她时常缠绵病榻,脸上总是笼着一层灰败的颜色,就算是在姣好的面容,也亏损几分。
沈阮上前走到傅永纤的面前,微微一笑,好像一樽玉雕的瓷娃娃在瞬间活过来,鲜活而灵动,更有一种说不出的妖冶勾人:“这位,便是八妹妹!”
活了两辈子,这还是傅永纤第一次见着沈阮笑。
还笑得这般美艳动人。
那双宛若小鹿般灵动的眼眸里,浮出几分羞怯的笑来,她半垂着头,回了一礼:“纤纤见过七嫂嫂。”
沈阮连忙扶住傅永纤的手。
跟在沈阮身后的寻月和绿腰不约而同的睁大眼,脸上都透出几分不可置信来。
傅家的这位八姑娘,生来便是个娇娇儿,自幼呼风唤雨,万分得宠,被纵容的不成模样。
什么时候,竟也这般识得礼数,懂得温柔待人。
“祖母还在家中等着妹妹了。”沈阮笑,“妹妹快些随姐姐一同回去。”
*
沈阮与傅永纤并肩进来时,傅老夫人恨不得能直接冲过去,将她的娇娇给抱住。
只是当着这么多小辈的面,她一直在强撑着。
等着两人行礼后,傅老夫人才迫不及待的将傅永纤给叫上去,一把拉住她的手,脸上眼中的疼爱之色,谁见了,不为之动容。
沈阮等人又陪着坐了会儿,直到傅老夫人觉着她们在这儿有些碍事后,这才挥挥手,让她们全都回去。
沈阮对傅老夫人倒没多少的真情实感在,她很是愉悦地接受傅老夫人的安排,打算回院子补个觉时,肩膀却被人从外面按住。
她往前的脚步一顿,回身,就见傅水瑶脸上带着讥讽的看她:“为人做嫁衣的感觉如何呀?”
“说实话。”沈阮耸耸肩,与傅水瑶的凝重嘲讽与怨怼不同,她显得非常轻松,“还不错。”
傅水瑶冷笑两声,上前,整个人都快同她挨在一起:“希望你日后,也能这般觉着。”
说完,也不知傅水瑶是不是真的被她给气着,直接甩袖气冲冲的离开。
沈阮站在原地瞧了她的背影好一会儿,才对着身侧的寻月说道:“你说,傅永纤刚来她就被气成这副人不人鬼不鬼的样,要是傅永纤再多呆上一阵,是不是就得上吊自尽?”
对此,寻月只是道:“堂姑娘一向与八姑娘不和。”
沈阮也不知想起了什么,轻笑两声后,也没再提及这件事。
回去后,沈阮心满意足的补了个眠,直到下午用膳时,她懒洋洋地抻着腰在暖和的被褥里醒来。
只是没想到一偏头,倒是同傅清辞见了个正着。
她将被褥好生生的又裹了一圈,才露出一个毛茸茸的小脑袋来:“你怎就回来了?”
“为何不回来?”
“八妹妹不是来了吗?你为人兄长的,不去看看?”沈阮说道。
“虽是兄妹,却不如陌生之人。”傅清辞淡淡道。
言下之意,便也是,没啥好看的。
沈阮也不知在想什么,等傅清辞说完过了好久后,她才若是有思的点头:“倒也是。”
傅清辞换了衣裳回来后,见着沈阮还赖在床上没起身,便也干脆坐在那:“你今儿去接她了?”
“祖母吩咐的,我敢不去吗?”沈阮同傅清辞在一块,倒也没觉着有什么不好说的。
她裹着被褥,像一只蝉蛹似的,又拱又蹭的从床里侧的位置,挪腾到外侧来,只消一步,她的头便能枕在傅清辞的膝上。
只是在快要搁上去的时候,她稍稍迟疑了会儿,还是没有让自己太过分。
“说来,我们也快离开芙蓉城了!”
傅清辞嗯了声,眉眼往下垂着,纤长的眼睫很是好看。
“你不愿走?”沈阮又继续追问。
“愿不愿走,从来都由不得我。”傅清辞说道。
“倒也不用这般说。”沈阮说道,“就算是八妹妹没来,如今已近年关,祖母也会带着你回盛京的。再言,开春便是春闱,你也得回盛京去的,是以,这早回晚回,也都是个回。”
“如今路不好走。”傅清辞道。
“倒也是。”沈阮附和着点点头,仰着小脸看向傅清辞,明知故问道,“不过你为何对你八妹妹这般呀?”
“我瞧着人不是挺好的吗?长得好看,又知礼节,小嘴还很甜,比起这府中的那位傅水瑶妹妹,不知好了多少!”
听见沈阮说完,傅清辞忍不住挑眉看向沈阮,有些怀疑的伸手捏住她的脸颊,往外扯了扯,直到沈阮喊疼,扑腾着要起身去打他时,傅清辞才略一松手,让人重新躺好。
沈阮捂着被他揪住的那里,一双眼似要喷火:“傅清辞!你干嘛!你真的好烦啊!”
“看看你是不是眼瞎了。”傅清辞依旧非常冷淡的出声。
“你才瞎了!”沈阮还是气。
“若不是你瞎了,你为何会觉着傅水瑶比她还要刁钻任性,不知礼数?”
“这不是明摆着事嘛!”沈阮没好气道,“你难道不知我与傅水瑶的过节吗?张口闭口沈姑娘,还想着往你房中塞人!当我是摆件吗?我瞧着,她不但想往你房中塞人,还想将她自个给塞进来!”
“等着日后她成亲,新婚当日,我必定给她夫婿送一个貌美如花的红颜知己!我不但要气死她,我还要恶心死她!”
瞧着小姑娘生了气,白净的小脸上因此浮出朵朵红晕来,傅清辞忍不住抿唇一笑。
“气性这般大?嗯?”
“你是第一日娶我吗?不知道我以往气性都这么大?”沈阮立即呛声回去,显然现在是杀红了眼,见着谁都要呛一下。
傅清辞没与她计较,但也觉着这丫头现在属实好玩又可爱许多。
耍够了脾气,沈阮也冷静下来。
她说道:“或许以往八妹妹是任性了些,但如今人也长大了,也知事不少,八妹妹又是祖母的心头爱,你怎么着也得过去见一见!”
傅清辞也没应承好与不好,只是道:“如今,你与祖母的关系倒是不错。”
“我还没发现,你笼络人心,倒也算是一把好手。”
“还行。”沈阮对此兴致并不高,“不过是耳濡目染,改不了罢了。”
“不是记不得之前的事了吗?怎么现在又耳濡目染了?”
“哦,这个呀!”沈阮敷衍道,“你就当我的本性如此!”
“左右逢源,笼络人心,我都还行。”
傅清辞轻笑着用手缠着她的头发:“小小年纪,说话怎就这般老成?”
“说的你好像不是一般。”沈阮叹着气,从床上坐起身来。
她弯着腰,用手支着下颌瞧他:“这儿已经够烦了,还要回盛京,日子更是难过。”
傅清辞没说话,只是伸手在她的头顶薅了两下,权当安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