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儿这家宴,沈阮第一次完完整整的见到整个傅家的人。
她随着傅清辞入席时才发觉,坐在她们对面的便是傅长月。
他正同傅长瑕喝酒,听见声音后,抬头看了他们这边一眼,那双很是好看的狐狸眼微微眯着,抢过傅长瑕手中的酒盏,对着她遥遥一敬。
脸上全是风流轻挑的笑容。
可没等他耍完帅,头就被身边的傅长瑕一敲,他顿时就流露几分委屈巴巴的神色来,跟个小狗似的。
“软软。”傅清辞不知何时发现她正在看傅长月,他将脸往她这边偏了几分,“你当真就这么喜欢傅长月的脸吗?”
沈阮似笑非笑的转头看他:“吾夫甚美,妾心神往之。”
傅清辞目光冷淡朝着她看了眼,虽是没说话,但他微舒展的眉眼已足够说明他此刻的心情。
人已陆陆续续的来齐。
就连平日不多见的傅永宵和傅长晋也到了。
傅永宵是大房嫡出的二公子,也是大房一脉最得傅平宇看重的人,若是不出所料,日后的这国公府少不得要由这位二公子承袭。
而傅长晋是二房庶出的三公子,生母秋姨娘与傅平丰是青梅竹马的表兄妹,极为得宠,虽是庶子,但在二房里所受到的宠爱与地位,并不低于二位嫡出的公子。
沈阮垂首喝了口果酒,刚一放下,就发觉傅清辞将她的果酒给换成了茶水。
“少喝些。”
沈阮虽是没应声,却也承了他的好意。
“好无趣。”又过了会儿,沈阮发觉自己已经有些困倦,她挨在傅清辞的身上,小小的打了个呵欠。
此时家宴已开始,傅清辞暗中捏住她的手:“再忍一会儿,快了。”
所谓家宴,可掌权者所言之事,也不过是些陈词滥调。
沈阮早就听腻了。
她坐在那,垂着头,昏昏欲睡时,只听见一声冷嘲响起:“五姐姐若得这空闲,倒不如先为自个打算打算,再过半月,五姐姐也就十八九了!”
这声音有些尖利刺耳,还带着满腔的恨。
沈阮睁了眼,寻声看向傅永纤。
今儿小姑娘穿得十分隆重,打扮也是华丽非常。
只是她的这张脸不太适合这般华丽繁复的打扮,反而素一些的颜色,更能衬出她眉眼间的韵致楚楚来。
傅长玉被傅永纤开口一怼,那眼泪珠子就像不要钱似的,一串串的往下掉,像极了一颗颗浑圆的珍珠。
虽说傅长玉口舌比不过傅永纤,但要论这装可怜、扮委屈,傅长玉可是一把好手。
也不知道傅永纤到底是有多想不开,才会当堂与傅长玉对呛。
果不其然,下一刻傅平宇就呵斥了傅永纤,骂了几句。
傅永纤虽是不服输,但也不敢再出声。
倒是这时候,傅长玉起了身,她身影隐约在朦胧的光影里,显得纤弱单薄:“大伯,此事却也是我这个当姐姐的不好,若非我小娘因病故去,误了婚事,也不至于被对方登门退婚,令国公府蒙羞。”
“时到今日,玉儿一直都觉着愧疚难当,若非玉儿为小娘守孝,也不至于至今云英未嫁。”
傅永纤听着,一张脸是被气的通红。
可没想傅长玉依旧没打算就此罢手,而是继续哽咽说道:“耽搁这些年,玉儿也无颜在苟活,只等小娘丧期过去,玉儿便绞了头发,去家庙当姑子。”
说完后,她便文文弱弱的站在那,眼角都泛了红。
“你在胡说什么话!”傅平宇瞪了忿忿不平的傅永纤一眼,说道,“你这个孩子最是孝顺,二弟,秋氏的丧气也快过了,尽早将玉儿的婚事给提上日程。”
“还有,永纤同你五姐道歉。”
“我不!我又没说错什么!”傅永纤更是不服,她昂着小脑袋,与傅平宇对视着。
“大伯,八妹妹说的也没错,她的确不曾说错什么。”傅长玉继续火上浇油,“这些年,玉儿被退婚,没成亲,都是事实。”
“你!”傅永纤一下就瞪着傅长玉,气得浑身都在发抖。
沈阮用手肘撞了撞傅清辞,轻声说道:“今儿你这位八妹妹怎么就这么沉不住气?”
“她一向都沉不住气。”傅清辞淡淡道。
沈阮用手支棱着脑袋,继续听着两人你来我往的争吵。
按理说,傅永纤多活一世,又年长这么多岁,怎么还像个没长大的孩子似的。
难不成傅清辞就喜欢这个调调?
思至此,沈阮又扭头看向傅清辞:“夫君,你觉着八妹可爱吗?”
傅清辞眉头一皱,一开口便刻薄的不行:“你眼瞎?”
咦——
不对呀!
按照那人告诉她的。
傅永纤重生后,便与傅清辞搅和在一起,两人不但双宿双|飞,最后傅清辞还为了她辞官归隐山林。
既如此,那这一世傅永纤也是重生了呀!
除了她这么一个变数外,其余的应该就和她上辈子所经历的差不多,至如此,那前世的傅清辞为何就能看上傅永纤,今生却是骂她眼瞎?
“看我作甚?”许是沈阮看的太久,令傅清辞有那么一点的紧张,他忍不住偏头低声问道。
沈阮道:“我没瞧你呀,我只是在想事情罢了。”
“那你在想什么?”
“八妹妹呗。”沈阮耸耸肩,“我就是觉着近来八妹妹的变化好像还挺大的,有时候,她可以沉住气,反将一军,可有些时候,又傻不拉几的,被傅长玉往坑里带。”
她所说的这些,傅清辞是通通都没体会。
凡是听见有傅永纤的地儿,他现在是都恨不得可以绕路走。
哪还有心思去关注与他无关的傅永纤呢?
因为顶嘴,傅永纤被傅平宇给狠狠地训斥一顿,老夫人虽是护着,可也没像往常那般偏袒。
甚至是事后,傅永纤还被罚抄了书。
毕竟今儿这事,说来说去都是傅永纤没事找事。
家宴散场后,沈阮与傅清辞正要离去时,就见傅永宵冷着脸揪住傅永纤,也不知他说了什么,只能瞧见傅永纤越来越低的头,和说不尽的委屈。
沈阮心头倒是有几分猜测。
以往时,这两人虽是有摩擦却还没到今儿这般水火不相容的地步,一定是傅长玉在这段时日对着傅永纤做了什么,才会惹来傅永纤这般的恨意。
沈阮不过往那边瞥了眼,手立即就被傅清辞给捏了下:“别看,走了。”
“你这人怎么就半点好奇都没有?”沈阮嘟囔一两声,却也还是老老实实的跟着他离开。
傅清辞牵过沈阮的手,刚要带她离开时,就瞧见身侧有一道纤细的身影,正挨在傅清辞的身侧。
见着这人,沈阮一下就扯过傅清辞的手,将他往自个身后藏去。
她走到温子画的面前。
先前宴会时,温子画那双眼就像是长在傅清辞身上似的,倒是她那正牌的情郎,她是一眼都没看。
“温姑娘。”沈阮皮笑肉不笑的开口,“你怎么在这儿?”
温子画瞧着沈阮那张惊为天人的脸,心里的嫉妒正波涛汹涌的翻滚着,只是她掩藏的好,一双眼干净而柔弱:“子画见过七少夫人。”
沈阮抿着嘴角一笑:“如今天冷,天也黑得早,温姑娘身子弱,还是尽早回去歇着,我与夫君便先走了。”
“且等一等!”温子画见着沈阮要拉着傅清辞走,她立即就拉住沈阮的手腕,“七表哥,我找不着我的侍女了,你可不可以送我回院子?”
“这天黑得有些早,子画有些害怕。”
沈阮对此倒是不可置否的一笑:“你让我夫君送你回院子呀?大哥知晓吗?”
温子画脸色一僵,随即又道:“还请七少夫人别乱说话,我与大表哥清清白白,什么都没有。”
“七少夫人,你可知你随意一句话,有时候会要了一个女子的命。”
“你当知道,清白比命大!”
最后几句话,温子画说得委实很重,这要换成另一个姑娘,指不定就要旗鼓奄息,不与她多做争辩了。
毕竟在自个夫君面前,谁也不想变成粗鄙无知的泼妇。
而温子画也恰恰是看中了这一点,才敢这般冒然回答。
一来,说这话的人拿不出证据。
二来,也可以此表现出自己的清白与坚强。
沈阮听此,也只是平淡的耸肩:“若温姑娘以为是,那便是!”
“绿腰,还不快带温姑娘去找她的婢女吗?难不成真要你们七公子牺牲色相,将温姑娘给送回去?”
温子画没想着沈阮在傅清辞面前竟敢这般伶牙利嘴不说,甚至是还表现出在老夫人和明氏面前所没有的尖锐与刻薄。
她诧异地抬头去看傅清辞,可那人好生生的站在浓重的夜里,藏在沈阮的身后,对这一切都似已稀疏平常。
真正的沈阮,从来都不是那个温煦且无害的七少夫人。
“走。”傅清辞看了没看温子画一眼,牵着沈阮的手便要离开。
温子画想抬脚去追时,绿腰笑容谦和无比坚定的挡在了她前面,将所有的路一一切断。
“温姑娘。”绿腰笑,“若是您的丫鬟找不着,奴婢很乐意陪温姑娘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