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头扎进水中后,沈阮才发觉这河水是又冷又冰,还带着那种刺入骨髓的寒冷。
一下就让她浑身被冻得僵住,没了力气。
好在她并没有就此放弃,她死命的咬着牙,一鼓作气的往前游着。
她也不知道这条河会通向何方,但是她知道,只要她用尽全力往前,总好过被后面的那两人给追上。
只要逃出去,才会有一线生的希望。
也不知是不是上天感动她的坚韧,就在沈阮快要坚持不下去,陷入绝望之境,一段乐声隔着河面传来,点点花灯遥映在河底。
有人。
沈阮此时脑中完全只有这么一个想法。
她从河面上悄悄探出一个头来,观望着四周。
她也不知道自己到底游到哪里来,这儿四处像是一面湖,湖面上飘荡着许多艘画舫, 无数花灯飘忽上水面上,将四周照亮。
而她这儿距离岸边,还有很长的一段距离。
她稍稍估摸了下,依照自己现在的体力,是决计不可能游到岸边的,唯一可以救她命的,只有此时飘在湖中的画舫。
可是这些达官显贵的画舫,可不会轻易救人性命。
她不被当成刺客给揪住都算是好的。
沈阮明显感觉到自己此时在水中已经撑不了多久,她不得不随便选了一艘离她最近的画舫。
就在她拼尽全力游到画舫边上时,还没等着她爬上去,两柄长剑就朝着她面门刺来。
“救……救救我。”沈阮并没有避开径直而来寒光,她双手攀在那,闭着眼,饶是现在狼狈不堪,可是那张姣好的容貌却在花灯的灯影里一览无疑。
长剑停在她的面门几寸远的地,只消那剑在往前一寸,就能将她这张花容月貌的脸给毁得一干二净。
“这是今儿第几个了?”就在沈阮想着自己该如何哄骗那些人救自己时,只听见一道轻挑的声音传来,紧接着便是一道轻慢的脚步声。
沈阮抬眼,只见在华灯满堂里,有一个锦衣俊俏的男子摇着折扇,慢条斯理的朝她走来。
眉眼精致如画,却没有半点女相,反而多了几分冰绡之色。
盛京城,何时有了这么一位神仙似的公子?
沈阮胡思乱想间,那男人已经在她面前蹲下,用折扇挑起了她的下颌:“这一个,的确是长得格外好看些,只是姑娘,夜深水冷,何必呢?”
显然,面前这男子已然将她当成那些想要自荐枕席的姑娘。
沈阮眯着眼,看向这处画舫的装饰,
奢华大气,处处都透着与别个画舫不一样的奢靡,显然并不是个普通的世家子。
沈阮张张嘴,想要解释,可湖面的水波荡漾,不一会儿那冷冰冰的湖水都漫过她的口鼻,她浑身已僵硬的毫无力气,就在下一阵水波打来时,她扣住画舫木板的手倏然一松,眼见着就要沉底。
甲板上站着的那位公子哥,折扇微微一摇,散开:“长得还怪好看的,救上来。”
*
将傅永纤送到傅永安手中后,傅清辞是一刻都不敢耽搁的往回走。
如若不是傅永纤突然出现,他也不至于放下沈阮一人,将他送回去。
自打和沈阮分开的那一霎,傅清辞心中便十分难受,就好像有人正拼命的扯着自己的心脏一般,硬生生的疼。
等着他马不停蹄的赶回去,那里空荡荡的街景,好像无一不在提醒他,他之前的所有预料都成了真。
他的软软。
不见了。
*
沈阮醒来时,她正被安置在画舫里的一处屋里,身侧有一貌美的侍女相伴,见着她睁眼,侍女脸上立即就流露出点点兴奋来:“姑娘可算是醒了,奴婢离去就去通知公子。”
她此时的嗓子十分哑,干涩的似乎说不出话来。
她偏头看向这处屋子的陈设,恍惚间,竟觉着自己好像回到了曾经的香闺。
不过没等她看全,原先掩着的门就被人从外面推开,那个眉眼如画的少年身着锦衣华服,带着一堆人浩浩荡荡的出现在屋里。
男人进来时,脚步稍稍一顿,让其他人在外候着,自个领一个大夫和之前在她身侧伺候的侍女进来。
“醒了?”男人摇着扇,语气轻挑的问道。
沈阮张了下嘴,却是发不出任何声音来,男人这才让侍女喂她喝了一碗水。
“多谢公子。”有水润过,她自也比之前好些,只不过那声音依旧不怎么好听。
大夫重新为她诊了脉:“回世子爷,这位姑娘并无大碍,只是身子在水里浸泡久了,从而引发出一些病症而已,不过无事。”
“那么大的两个伤口,无事?”男人上前,走到她面前,将人上下打量一遍后,笑道,“也不知小娘子这是从哪惹了仇家,对着你这张如花似玉的脸竟也下得去这般狠手,啧啧!还真是不懂怜香惜玉。”
“对了,你叫什么,家住何方?一会儿等画舫靠岸,小爷送你回去。”男人又继续说道,“还以为是我的哪位弟兄给我送了这么一位国色天香的大美人,没想到却是小爷难得做了一件善事,起了一次好心。”
语气里满是遗憾。
“妾名沈,单名一个阮字,乃镇国公府的家眷。”
听她说完,男人眼皮子一跳:“镇国公府?是我知道的那个镇国公府?”
“是。”
男人摸着下颌,弯下腰去:“你这是嫁人呢?”
“是。”
“不对呀!如今也就傅永安一人娶了妻,妻子是明家的千金,你姓沈。”男人挑眉,“难不成是傅永安又或是谁的侍妾?”
“妾的夫君,乃是镇国公府的七公子,并非是妾。”
男人道:“镇国公府有七公子?”
“有的,世子爷。”在一旁伺候的丫鬟说道,“这位七公子是大房庶出,平日里并不受宠,而且——”
丫鬟说着看了沈阮一眼,有继续道,“七公子前些日子,在芙蓉城与一沈家娘子成亲,如今看来,应当就是眼前这位姑娘了。”
男人若有所思的点头:“既是如此,你又为何会招惹上这等祸事?”
“妾身不知。”沈阮有气无力的说道,“今儿上元灯节,妾与夫君出门游街时,路遇八妹与大哥等人走散,夫君便将八妹送去大哥那,让妾在原地等他,可不知道从哪冒出来几个人,一路追杀妾身至此。”
“幸而得世子爷所救,世子爷的恩情,妾当永远铭记于心。”
“知晓我是谁呢?”男人对那些逃亡什么并不感兴趣。
沈阮道:“刚才妾听见他们唤你世子爷。”
“原是这样。”男人笑,“告诉你倒也无妨。”
“吾名顾弥。”
“可记好了?”
“原是威远候府的世子爷。”沈阮轻声道,“是妾身之前失礼了。”
顾弥听见这个称呼,稍稍一愣,随即摆着手笑道:“什么威远侯府的世子爷,不过是虚名而已,既然姑娘……不对,是夫人,不是我那群狐朋狗友送我的玩意,那我就得将夫人完璧归赵了!”
“只是可惜了,夫人这一张花容月貌,着实是令人心生遗憾。”
顾弥言语间虽是轻挑,但眸色清正并无半点想法,甚至是还带着几分冷意。
沈阮轻声道:“既然世子爷今儿救了妾身,也不知世子爷能否好人做到底,送佛送到西呢?”
顾弥垂眼看她:“你这是在趁火打劫?还是觉着小爷我这般好说话?”
“世子爷,我这不是为了世子爷的名声着想吗?”沈阮一说话,其实就能感觉到自己的心口正一抽一抽的疼着,甚至是都能感觉到涌到自己喉咙间的血腥味,她全部强压下去后,才白着一张脸继续说道,“我已成亲,可世子爷如今却还未有婚约,若你我两人一同出现,少不得有些流言蜚语,既是如此,倒不如从根源斩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