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秭归院时,已是日落西沉。
院子里的灯笼都被挂起,远远瞧去,只见微末的一点光亮。
沈阮将东西一股脑的全都堆在内室的小几上,坐在那就开始挑挑拣拣。
依照她长宁郡主的眼光来看,这些东西可都不是什么凡品,就算是放在王府中,那也是价值连城的宝贝,可就这么些个值钱的玩意,全被顾弥那个败家子拿来送给了她。
“夫君。”沈阮挑拣完后,仰头看向正在宽衣解带的傅清辞,“你说,这些东西放在这儿合适吗?”
傅清辞彼时正换上一件轻薄的外衣:“想说什么。”
被看穿心思的沈阮抿着嘴角一笑:“其实也没什么,就是夫君,你在盛京城应当有别的宅子吧!”
换好衣裳的傅清辞目光落在那一堆今儿才带回来的玩意上:“确有一座宅子,你想将这些东西都放在哪吗?”
“放在这儿显得不合时宜。”沈阮说道,“毕竟你一个不受宠的庶子,我一个出自乡野的姑娘,如何能拥有这些玩意,要是被有心之人瞧着,捅到祖母的跟前去,可不太好说。”
“实话实说呢?”傅清辞又问。
沈阮笑:“就连你父亲都不能和威远侯府攀上关系,何况你我。”
“再言,侯爷这般宠信你,这些年给你的赏赐,应当只多不少吧!”
傅清辞笑了下,走到沈阮身侧坐下:“你若要放那,改日我便带你去。”
“倒也不必,你直接将东西送过
去就好。”沈阮说道,“你是我夫君,难不成我还不信你不成?”
傅清辞看着堆了一桌的玩意:“行。”
没过一会儿,傅清辞突然又听见了沈阮的声音。
他倚在迎枕上转头一看,就见着沈阮披散着头发小跑到他身侧坐着:“今儿在威远侯府所见的那位四姑娘,对你有意?”
“没有。”傅清辞的回答是一如既往的言简意赅。
“既是没有,那她今儿所说之话,是何意?”沈阮挑眉扯着傅清辞的衣裳,眉眼盈盈如春水,不像是在审问他,倒像是在和他撒娇调|情。
傅清辞道:“之前,侯爷想要为我择妻。”
“所以,选了顾娆和顾芊。”
“嗯。”
沈阮一时也记不得话本里,最后和他携手白头的那位小娘子到底是谁,但有一点是毋庸置疑的,这位小娘子肯定出自簪缨世族身份不低。
“若是没我,你会选择谁?”
傅清辞还真没考虑过这个问题,毕竟不管是顾娆和顾芊,都不在他选择的范围里,只是沈阮这话让他稍稍一愣,随即才摇头说道:“一个都不会选。”
“为何?”
瞧着今儿沈阮这准备打破砂锅问到底的架势,傅清辞稍稍一愣后,便忍不住笑了起来:“沈阮,你知晓你这拈酸吃醋的样子,还挺可爱的吗?”
沈阮脸上的笑容一落,本是不想理会这人的,但又架不住的自己好奇心,只能装作刚才什么都没听见,继续说道:“不管顾
娆还是顾芊,模样可人,家世也不错,虽说顾娆脾性大了些,但顾芊温柔小意,这样的姑娘娶回来,不是很好吗?”
话音落地,沈阮就感觉自己的鼻尖被傅清辞给捏住:“我瞧是你今儿太闲。”
沈阮将傅清辞的手给打掉:“你这人好烦哦!我就想问问,你就不能好好回答我吗?”
傅清辞瞧着沈阮她给自己捏鼻子,小嘴微微嘟着,显然是对自己刚才一系列的举动都十分不满意,不过傅清辞觉着也没什么,他收了手,便道:“我回答你这问题之前,你许是该先回答我的问题。”
沈阮挑眉看他:“说说看。”
“十六年前,侯爷与长公主曾有过一个女儿,只是可惜不见了。”傅清辞细致的瞧着沈阮的眉眼说道,“算算年岁,这位小郡主与你应是一般大。”
“更巧的是,这位小郡主单名也是一个软。”傅清辞说道,“这个软字,就是你玉佩上刻着的那个字。”
“那玉你见过?”
傅清辞道:“是。”
“那玉的质地,可不是什么普通人家能用得起的。”
沈阮道:“一块玉而已,可说明不了什么。”
“顾弥也有一块极其相似的玉。”傅清辞语气冷淡的直接戳穿,“再言,这件事你早就知晓了,不是吗?”
沈阮没答,只是静静地看着傅清辞。
“那日,你问出,这世间可有无缘无故生得相似之人时,便也是瞧见顾弥的那块玉了,不是吗?”
傅清辞根本就不给沈阮反驳的机会,继续逼问道。
此时此刻,沈阮脸上所有的笑都随着傅清辞的这话全都沉没下去,她面无表情地看着傅清辞,案几上的烛火闪烁,映着她眉眼更加冰冷凌厉:“傅清辞,你想说什么?”
“你其实不必这般拐弯抹角的朝我打探威远侯府的事,你想知道什么,我都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的告诉你。”傅清辞伸手摸上她的脑袋,安抚性的揉了揉,“软软,我不知道你为什么会对着侯爷他这么抗拒,或者说你对这个身份很是抗拒,但这些都是你过往的事,我不愿去打探,也不愿费尽心思去猜,在我这儿,你只是我傅清辞娶的妻。”
“所以,你愿不愿意认回侯爷,于我而言,并不重要,只要你开心,无论你想如何,都好。”
傅清辞的这一番话,可谓是将沈阮身上的那些刺给一点点的抚平。
她静静地凝视着眼前的男人,蓦地一笑:“我现在若是认了亲,夫君你的这一番努力,不都白费了吗?”
听见沈阮的这一番话,傅清辞也是稍稍愣住,不过很快就展了眉:“你何时知晓的?”
“你是淮锦的时候。”沈阮说道,“你明明有威远候这般的靠山,为何舍近求远,去求沈裕先生的那一封举荐信,这里面的道理,说不清呐!”
傅清辞摸着她的头:“我的软软果然是冰雪聪明。”
“你不受镇国公宠爱,这些年镇
国公也不得圣上信任,甚至是想将镇国公府给抹掉,你的出现无疑是最好的那一把刀。”沈阮道,“只是,自古来能坐上那位置的,宽厚仁爱是少数,历朝历代中明君也不多见,更多的是如当今圣上一样的人。”
“他们多疑、心狠、自我、充满野心,觉着全天下的人都在觊觎他的位置,所有人都是他的仇敌,哪怕这些人是自己的亲子,同时,他觉着自己拥有至高无上的权力,所有人也该对他俯首称臣,但凡有一丝不好,将面临便是天子怒火。”
“天子一怒,伏尸百万,夫君,你想成为他的左膀右臂,光是不受宠,可是不够的。”
傅清辞:“我知道。”
“他需要的,是一把可以完完全全握在手中的刀和剑,指哪打哪,除了他之外,他不需要你有任何的背景,可以依靠的势力,甚至是在各位王爷中,你也需要和他们保持一样的距离,最好一碗水端平。”沈阮说着说着,一下就笑了起来,“夫君,你要走这条路,我不反对,但你得想清楚,这一路可能很难很累。”
“所以——”傅清辞眉梢微微挑着,他一下就凑到沈阮的面前,“你要与我一起吗?”
“你是我夫君。”沈阮展眉一笑,“所以无论前方是阴霾重重,充满杀机,也不论有多少千难万阻,风雨荆棘,我都会陪着你。”
“哪怕最后,你没有功成名就,而是黄土一柸,黄
泉碧落,我都与你同在。”
这已是极重的誓言。
重到傅清辞都愣住。
半响,傅清辞才从她的言语中回过神来。
他原先放在她的头顶的手,转而落到她的腰间,他只需稍稍用力,沈阮整个人就往前前进几寸,与他挨得更近。
沈阮的呼吸声都已经落到他的肌肤上,清晰地他都能听见她的心跳声。
一下又一下。
全是她对他许诺的誓言。
“软软。”
“嗯!”沈阮笑盈盈的看着他,那双潋滟的桃花眼中,只有他的倒影,好像这世间之大,却唯有他一人可入她心上。
这样的认知与偏爱,这样的重视与深情,令傅清辞有片刻的失神。
他控制不住,却能感受到自己的呼吸渐渐急促,有千言万语涌上心间,可却一句都说不出来。
“软软。”
“嗯。”
“虽说我不会让自己落得黄土一柸的下场,但若真有那么一日——”傅清辞闭上眼,掩住眼中所有的欲念与疯狂,也遮住自己所有的偏执与狠戾。
他将头抵在她的额间,“我会带你走。”
“你说得,此生,黄泉碧落,仅我一人。”
说完,温热的唇落在他的嘴角。
无声寂静中,他听见沈阮清软的笑声,却无比坚定。
“好。”
她说了——
好。
傅清辞嘴角微微往上扬着。
案几上,烛芯发出噼里啪啦的声响。
外间的院子里,却是一派清寂。
原先,他以为这世间太大,没有他半点容身之处。
而今,世间依旧
大,他第一次有了安心的感觉。
原来,有你在的地方,便是吾心安之处。
亦是吾乡。
软软。
此生——
清辞定然不会负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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