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的心思此刻是千回百转。
沈阮安安静静的跪在冷冰冰的地面上,秋日的冷气寻着地面往上钻,凉到骨子里。
而整个屋子却依旧万分安静。
傅老夫人从没觉着沈阮安静恭顺的样子有朝一日竟会如今惹她厌烦。
她甚至是差点就连她的神色都掌控不好,露出凶恶的面色来。
“沈氏!”傅老夫人加大了声音,手中的佛珠串更是被她一掌拍在一侧的扶手上,发出崩裂的声响。
紧接着,便是那珠子一颗颗滚落到地面的声音。
坐在她身边的傅永纤何曾见过傅老夫人发这么大的火气,她面上虽是得意,可心中却多少有几分害怕。
“说话!”
直到傅老夫人将这两句彻底吼出来,跪在堂中的人这才终于抬了眼,俏丽潋滟的桃花眼直勾勾的看着傅永纤,是将人看得心里一惊后,这才听着沈阮慢慢悠悠地开口。
只是她说的话,却不是傅老夫人或者傅永纤想听见的。
“孙媳无话可说。”
“荒谬!”傅老夫人气得不行,整个身子都因沈阮这一句话在颤抖,“昨儿纤纤在你们那受了伤,你今儿就是这般敷衍的态度吗?”
沈阮语气温和的说道:“昨儿八妹在我与夫君那处受了伤是不假的,可这伤到底是如何受的,祖母或许该好生问问八妹。”
“夫君与我随时有错,但显然我与夫君并非是造成这错的罪魁祸首, 八妹妹,你说,是吧。”
傅永纤被沈阮
那直勾勾泛着冷意的目光给弄得心浮气躁,本就有些心虚,如今听着沈阮这般斩钉截铁的声音后,整个人更是慌得不行:“你……你胡说什么!我好心去给七哥哥送汤!我又有什么错!”
“之前在祖母这儿,夫君与祖母已经说的很清楚了,如今夫君正是备考的关键,不愿见人,就连我这个当娘子的,也不敢相扰,可八妹妹不但不听夫君的话,偏要拎着汤水过去,还在院子中大吼大叫,八妹妹你说,这错到底是在谁。”沈阮平静地说来,可言语之中,却是悄悄地偷换了语序,这般听来,倒是没错,傅永纤更是反驳不了。
“是你拦着我,我才……”傅永纤刚一张嘴,手背就被一侧的傅老夫人给轻轻拍打了一下。
傅永纤不免一下就红了眼,更是委屈的不行。
傅永纤倏然没了声,却导致沈阮更加咄咄逼人:“我为何会拦着八妹妹,难道八妹妹不清楚吗?”
“若非你在院子中大喊大叫,扰乱这个院子的清静,我又何需去拦着八妹妹。”
傅永纤闻言,却只是摇头,她想要事情不是这样的,可话刚涌到嘴边,傅永纤却发觉自己好像已不知该如何开口。
“就连八妹妹受伤,也是因为夫君被八妹妹的声音打扰,所以从书房出来,但是没想着八妹妹竟然什么都不管不顾的朝着我夫君、你的七哥哥扑过去。”沈阮道,“八妹妹,夫君虽是你兄
长,但男女有别,夫君不过是因为觉着这般与你搂抱情理不合,这才侧身避了去。是,因着夫君这一避,导致你摔在地上受了伤,可是八妹妹,若夫君不避过去,这桩闲事要出去,可也不光彩呀。”
傅老夫人的确吗没想着这其中竟还有此事。
她低头看向依偎在她身边的傅永纤,神色有些复杂。
最开始,傅永纤同她告状时,她本是对此事半信半疑的。
傅清辞冷淡不善言辞,沈阮温和恭顺,想来是不会对傅永纤做出什么事,真正令她今儿生气的其实是沈阮的态度。
这才发了火。
不过,通过此事,傅老夫人倒也明白一点,沈阮虽是温和恭顺,但也不是个泥塑的性子,由得自个孙女骑在头上耀武扬威的欺负。
“你七嫂所言,可是真的?”傅老夫人语气还算是平静地问道。
这些自然是真的。
就算傅永纤不说,傅老夫人也能从她的态度中看出来。
她掩去眼中透露出的失望,对沈阮说道:“既是如此,那便是老身错怪你了,起来吧。”
轻飘飘的一句话,便想着将这件事给遮掩过去。
“祖母。”
就在所有人都以为这件事会到此为止的时候,傅永纤却突然拉住傅老夫人的手,同她开始撒娇。
瞧着傅永纤那眼泪汪汪的模样,先前还一肚子火气的傅老夫人在心头暗叹一声,那些个怜惜满满当当的袭来,将她之前所有的火气都浇灭得干干净净。
撒完娇后,傅永纤便将自个的衣袖挽起来,露出被蹭破皮的那一截手腕,相较于其他地方的白净,露出来的那一片肌肤可谓是伤的极重。
这一看,又让傅老夫人觉着愧疚和心疼。
“我疼,祖母!”傅永纤腻在傅老夫人怀中撒娇,眼角处也硬是被她给逼出几滴泪来,泫然欲泣的挂在纤长的眼睫上,模样娇憨脆弱,是真的十分惹人怜惜。
这一番的动作,立即就让傅老夫人再也顾不得其他,赶忙将她的小娇娇搂到怀中连番安慰。
堂下,沈阮刚坐定,明氏就从一侧递了一盏茶来:“先喝些。”
“多谢。”
温热的茶水入喉,弥漫过唇齿间,还没等沈阮有什么动作,就听见腻在傅老夫人怀中的人儿又开始作妖折腾。
“祖母,祖母纤纤知道错了,可纤纤还是好难过呀!明明七哥哥是我的兄长,我想要关心下七哥哥有什么错,可是为什么七嫂就是看不惯我,非要拦着我见七哥哥呢?”
沈阮神色都没变动一下。
倒是底下熟知往事的人,不约而同的显露出几分无可奈何来。
当年这位八姑娘骄纵任性,仗着自个是嫡出,不知如何折腾她口中这位七哥哥,甚至有一次差点将人给折腾死,禀告过去时,她把玩着簪子,轻描淡写的一笑:“不也没死吗?这野种还真是命大。”
也不知晓,她当年做出这等伤天害理不要脸之事,如今是怎么有脸在这儿哭
诉,说人不理她。
换做她们,指不定做得比今儿还要绝情。
几人对望一眼,默契的没有出声。
“老七家的……”祖母给傅永纤的这一通撒娇给弄得心软得是一塌糊涂。
她抬眼看向沈阮,想要开口时,沈阮便起了身。
“祖母,再过几日便是秋闱了,如今正是温习的紧要时刻,为着这一点小事,耽搁了夫君的前程怕是不太好吧。”沈阮微微一笑,“不如这样,等秋闱结束,孙媳在带夫君前来同八妹妹赔个不是如何?”
“是啊,祖母。”明氏见状,也开口帮了腔,“过些日子便是秋闱了,七弟如今正是要紧的时候,不管有什么事,等着七弟秋闱结束再言也不迟呀。”
“祖母。”傅永纤见着她们一个个的都不帮着自己的说话,是气得不行,她赶紧眼巴巴的抬头看着傅老夫人,想要请她做主。
诚然,和傅清辞的前程,和镇国公府的未来相比,傅永纤这等鸡毛蒜皮的小事,的确是没什么可要紧的。
“你大嫂和你七嫂其实说的不错。”傅老夫人沉默片刻后,突然开口,“你七哥哥近来为了准备秋闱很是辛苦,不论什么事,且都等着日后再说吧。”
“行了,今儿的请安便到这儿,你们都回去吧。”
“是。”
从福寿堂出来后,沈阮一把就被明氏从后面给拉住。
“阮阮。”
沈阮转身看向明氏:“大嫂嫂是有事吗?”
明氏几步走到她的身侧来
,挽住她的手臂一起往外走:“没,就是见着你今儿好像不是很高兴,所以想要过来哄哄你。”
“今日之事,你的确是受委屈了,不过祖母一向偏疼八妹,这也是没办法的,你别将这气往心里去。”
“我知道。”
说着,明氏忍不住又叹了口气:“说来,祖母他们也是糊涂,曾经八妹做了那么多的坏事,他们就好像不知道一样,甚至是……”
话还未说完,就被沈阮打断:“大嫂嫂,这些话日后还是别说了,当心隔墙有耳。”
被沈阮这么一提醒,明氏当即就打了个冷颤。
她急忙道:“你说的是,隔墙有耳,有些东西还是得当心些才是。”
“不过今儿还是多谢大嫂仗义执言。”
明氏摆摆手:“我只是见不得傅永纤这般欺负你罢了。”
“她当年所做下的那些事,桩桩件件自有人收拾的,你且安心与你夫君过好你自己的小日子便足够了。”
“我那前些日子得了些好东西,一会儿我让人给你送去,临近秋闱可得好生补一补。”明氏轻笑着拍了下她的手背上。
沈阮笑:“那我便不客气了,多谢大嫂嫂。”
*
秋风肃冷。
院中青翠的枝叶正一点点的变绿。
沈阮回到院子的时候,明氏遣人送人的东西正好也到。
她道了谢后,便让寻月提去了厨房。
傅清辞今儿出乎意料的没在书房呆着,而是在寝居的那一方小小的书案前。
一盏微弱的烛台摆在
书案顶端,与明亮的天色相接,更有冷香扑面。
见着她,傅清辞方才将手中的笔搁在砚台上,关心道:“今儿怎么会这般晚?”
“祖母寻你麻烦了吗?”
沈阮颔首,顺便应了声。
她转去屏风后,换了身轻便的衣裳,这才走到书案便坐下:“刚大嫂送了些滋补身子的玩意来,我已经让寻月提去厨房给你炖了,虽说你不喜食荤腥,但身子要紧,你多少还是吃一些吧。”
“好。”傅清辞点头,应了沈阮的好意。
沈阮见着傅清辞今儿这般好说话,心里的郁气也顺畅了些。
“今儿祖母说你什么呢?”
沈阮耸肩:“陈词滥调,听都听厌了。”
“不过,为何祖母会这般喜欢八妹?虽说府中只有她一个嫡出的姑娘,但庶出也是她的血脉呀!”沈阮道,“而且她,骄纵恶毒,没有半点容人之量,若祖母她们在如此放纵下去,日后成婚,可不得被婆母磋磨吗?”
傅清辞神色淡淡:“这与你我有何关系?”
“说说罢了。”沈阮又道,“如今镇国公府日渐没落,若想要以最快的法子重整门楣,倒是有一条捷径可走。”
说着,沈阮抬眼看向傅清辞,试探道:“如今各位皇子均已到弱冠之年,其中尚未婚配的,倒还有许多,夫君,你们傅家是在打这个主意吗?”
傅清辞垂眼:“这事我不清楚,但很有可能。”
听见傅清辞的回答,沈阮倒也不意外。
毕
竟傅清辞在府中就和那陌生人没有两样,这等子的事自也不会让他知晓,她今儿这一番话,也不过全是猜测罢了。
沈阮抿着嘴:“那祖母她们也还真敢想,傅永纤骄纵恶毒不错,可却没脑子,若真是入了什么王爷府,东宫,又或是那个地方,只怕是要被人吃得骨头都不剩吧!”
“你说,她们将一个只会闯祸的傅永纤送进去干嘛?还不如送温子画或者傅长玉进去呢!”
“她是嫡出。”
沈阮当然清楚,她用手撑着下颌,又说道:“可二房没有嫡出姑娘,将傅长玉记在二夫人的名下,可不就是嫡出了吗?”
“就算是记在二夫人的名下,也丝毫改变不了她是庶出。”傅清辞道,“而他们也不会娶一个庶女当正妻。”
沈阮闻言却是一笑:“那他们野心倒是不小。”
“只是摊上傅永纤,注定是竹篮打水一场空。”
“不说从宫中请了教习女官吗?”
“早就请了。”沈阮道,“可惜,学了这般久,依旧不成气候,倒是辜负了祖母她们的一片苦心。”
说到这事,傅清辞也稍许有了几分想法:“镇国公府虽是日渐没落,可依旧在这儿杵着,依着傅永纤的身份,倒也不难。”
“是不难,可是想成为东宫的女主人,可就有些难了。”沈阮微微一笑,“如今,哪位皇子的呼声最高呀?”
“自然是大皇子。”傅清辞道,“他是正宫嫡出,又是长子,
一般的皇子比不得。”
“那你们为何会与七皇子走得这般近?”
傅清辞听着倒是微微一笑:“自古以来,这权位斗争,哪有这般简单,大皇子母族强盛不错,可有时候也是劣势所在。”
“夫君,自古以来便有立嫡不立长之说,何况大皇子还是嫡长子呢!这嫡占了,长也占了,只要他规规矩矩,百年之后,这皇位必定是他的。”
傅清辞道:“他想规规矩矩,也得下面的人让才行。”
说完,两人相视一笑,所有的一切都似在不言之中。
“午时了。”傅清辞牵住沈阮的手,“娘子,陪为夫去用膳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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