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三个时辰后,傅清辞这才从福寿堂回来。
见着他,绿腰问安后,便赶紧低头从他身侧走过,并不敢抬头看他一分。
“祖母可有说什么?”沈阮一边吃着寻月刚为她熬好的莲子羹,一边问着他。
傅清辞过来坐下后,还没来得及开口,沈阮便舀了一勺莲子羹递到他的嘴边来。
“喏,尝尝,寻月的手艺如今可是大有长进了!”
傅清辞依言张嘴吃下,只是他口腹之欲一向淡泊,觉着这玩意也就是普普通通的味道罢了,说不上好吃,倒也不难吃。
至于手艺有没有长进的,傅清辞觉着好像都是一个味,他压根就尝不出来。
只是见着沈阮那双亮若星辰的眼眸时,他却还是点了头,给了个中肯的评价:“嗯,尚可。”
沈阮何尝瞧不出他敷衍的态度。
于是,她将莲子羹端回来,说道:“祖母应当是护着她们的。”
“嗯,但是此事她们做的不对,祖母也被气着了。”傅清辞淡淡说道,“祖母让管事又送了六七两银子来,说是补贴宽慰。”
听得这个数目,沈阮撇了撇嘴角:“傅永纤一个玉镯子,便是成百上千两,换我到这儿,六七两银子都算是开恩了。”
都不说傅永纤了,就连二房的庶子傅长晋,每月管事拨给他院中的月银可也都不止六七两、八九两的。
“算了,既然送了,收着便是。”沈阮说着,语气之间倒也听不出不平来,反而倒是对此事看得挺淡,“那之前院中伺候仆役,打算如何?”
“依你的意思办了,祖母说,后日牙婆子会再送些仆役来,我们到时候去挑挑便是。”
沈阮嗯了声:“人都准备好了吗?”
“是,所以别操心了,你好生养病。”
见着傅清辞的神色依旧不太好,沈阮便干脆拉住他的手,关切道:“事情都已解决了,为何还不开心?”
傅清辞抬眼看她:“你真觉着事情都已解决了吗?”
“难道不是?”
傅清辞并没说话,只是那双眼却牢牢地定格在她的脖颈间,好像要将她那里看穿似的。
沈阮感受到后,便伸手摸上她的喉咙:“在想这个?”
“嗯。”
“都已经过去了,我都不在乎,夫君你也该放下才是。”
“放不下。”傅清辞伸手覆住她压在脖颈上的手,牢牢地将她的手,抓在自己的掌心中,“如今是我没本事,才让你跟着我受这些苦,但是软软,我不会一直如此的。”
“这个伤,我会永远都记着。”
听着傅清辞的话,沈阮心里若是没有半点触动那是假的。
可是这些触动于沈阮而言,实在是太微不足道。
笑意在她眼中晕开,她伸手娇娇的搂住他的脖子:“嗯。”
*
午时半刻,傅清辞好不容易将沈阮给哄睡着后,换了身简便的衣裳打算离开。
他这前脚刚走,下一刻原先已经睡过去的沈阮便睁了眼。
绿腰将沈阮扶起:“姑娘身子未愈,当真要出府吗?”
“嗯。”沈阮应着,嗓音比之之前来说,却也有几分粗哑,“马车都备好。”
“已经备好了,就在后门小巷子那,赶车的是主子身边的冬青。”
“我知道了。”沈阮说道,“给我找一身轻便的衣裳来。”
“还请姑娘稍候片刻。”
沈阮从镇国公府翻出去时,正好就瞧见小巷子的拐角去正停着一辆不太显眼的马车。
她将黑漆漆的袍子一拉,便加快步子往马车那边跑去。
赶车的小童见着她,刚问了句:“是暖暖姑娘吗?”
原先好生生的马车帘子便被人从里掀开:“来了。”
帘子半卷,正好露出骆闻息那半张俊俏的脸来。
沈阮转身踩着矮凳上去,一只修长的手便恰到好处的从里伸出来,搭上了沈阮的手。
等沈阮坐到里面时,才发现这辆马车还真是大有乾坤。
外面瞧着虽是不起眼,甚至是还有些寒酸落魄,可里面却可以说是富丽堂皇,就连铺着的毯子,那也是千金难求的狐裘。
骆闻息见着人做好后,便将一些小食推至沈阮面前:“这可是我一早就跑去排队买的,你可得尝尝。”
沈阮依言倒是尝了几个,不过她不太爱甜,吃完后又赶紧喝了一盏茶水解腻。
“还不错。”
“我记得你好像不喜甜食。”等她吃完,骆闻息这才打着扇子慢悠悠的说道。
“你既知晓我不爱食甜食,你还弄这些给我吃干嘛?”沈阮没好气地说完后,又让骆闻息给自己倒了一盏茶水。
“觉着有趣。”骆闻息道。
沈阮不太想理会这人如今的这些毛病,她坐在那歇了片刻后,才问道:“绿腰你藏在哪的?”
“一处宅子里。”骆闻息道,“我知你担心什么,不过我做事,你还有什么可不放心的。”
说完,骆闻息还摇了摇手中的扇子,“倒是你,什么时候也学会心慈手软呢?”
“姜暖,当初你若是肯对我心慈手软一些,你我也不会落到如今这般田地的。”
对于骆闻息的话,沈阮只是懒洋洋地掀着眼:“我怎么记得,最初的时候,我是给过你机会的,是你自己不要,一门心思要往我剑上送。”
“自然为了让你日后可以来陪我。”骆闻息笑着,“毕竟黄泉路冷,一人未免孤苦伶仃,若是有人作伴,便再好不过。”
“可惜,我命硬,这老天爷不收我。”沈阮说这话时,就连眉毛都没动一下。
骆闻息听着却也有几分嫉妒在里面:“有时候命硬也不见着是好事。”
“比如,此刻。”
沈阮只当自己没听懂骆闻息话中的意思,她倚在车壁上,缓慢地闭了眼:“小叔叔,侄女儿今儿托大可得提醒你一句。”
“洗耳恭听。”骆闻息打着折扇喝着茶,神色惬意至极。
“你如今姓骆,又是昭宁公主的养子,有些事有些人,过去了便是过去了,实在是不宜在提及,又或是想起。”沈阮慢悠悠的说道,“人死如灯灭,那前尘过往,又惦念着做什么呢?”
这话是得骆闻息脸上笑容凝滞。
他刷的一下将折扇合拢,抵在手指间:“那依你所言,我当年便是白死了吗?”
“技不如人,不就该认赌服输吗?”
“好,好一个认赌服输。”骆闻息笑着拍了下手,清脆的掌声在逼仄狭小的马车内响起。
沈阮神色清淡的抬眼瞧去:“你如今,已经算是避开了这些毫无意义的争斗,既如此又何苦再将自个牵扯进来。”
“小叔叔,你要知晓,眼前人已非彼时人。”
“如今你姓骆,我姓沈,又与那大梁皇族有何关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