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婉宁给太后,母妃请安。”
太后居高临下地看着她,冷声道:“请安就免了,哀家且问你,你今儿去哪了?”
婉宁一愣,她今日出宫可是得过宜妃准许的啊,当着九阿哥和五福晋的面应下的事儿,总不至于现在在太后面前告她一状?
心念百转,却不过一瞬,婉宁实话实说:“今儿孙媳的茶馆开张,出宫去凑了回热闹。”
“身为皇家儿媳,不思在家相夫教子,却成日在外头抛头露面的像什么样子?”
婉宁满脸疑惑地抬头:“可是太后,孙媳只今儿出宫一趟而已啊,怎谈得成日在外头?而且,孙媳只在茶馆的包间坐了坐,并不曾抛头露面。”
太后一梗,她都多少年没被人当面顶撞过了,一时竟不知该怎么回答。
宜妃玉手拍得桌案一声巨响:“大胆,怎么跟太后说话呢?”
然后赶紧端了桌上的茶捧到太后跟前:“皇额娘,婉宁不懂事,您别跟她计较。”
婉宁脖子一缩,这才想起,这是在万恶的大清朝,上位者可是生杀予夺的。她赶紧磕了个头:“孙媳知错。”
太后就着宜妃的手喝了口茶:“说说,你错哪儿了?”
错哪儿了?婉宁一脸茫然。
这无辜的表情再次让太后气得不轻,她缓了缓才道:“士农工商,商人是最低贱的,皇家是缺了你们吃穿么?九阿哥不着调,跑去经商你这当媳妇的不知劝谏,反而还跟着掺和,你的贤良淑德呢?这般行事可对得住你嫡福晋的身份?”
匆匆赶到慈宁宫的九阿哥刚走到门口就听到了太后的责问,他心中一痛,抬手嘘了一下阻止小太监们出声,也不让他们通报。
自己这时候进去,怕是要火上浇油,还是先静观其变。
婉宁本来打算一忍到底的,可听太后将商人说成最低贱的,着实没法忍。
于是,在宜妃以为她会磕头认错的时候,婉宁反而抬起了头,朗声说道:“太后此话,请恕孙媳无法苟同。商人与士农工一样,都是靠自己的本事挣钱吃饭,怎么就成最低贱的了?咱们的衣和食,哪一样又离得开商人?”
太后气笑了:“好好,哀家今儿倒要听听,哀家的衣食怎么就离不开商人了?这粮食莫非是商人种的,这衣裳莫非还是商人织布裁剪的不成?”
婉宁道:“商人自是不会养鸡种地,亦不会织布裁衣。可他们却能将让货品流通,满足各地间的供需平衡。听闻太后爱食梗米粥,宫中常备的上好碧梗米产自河北玉田县,由皇商靳家所贡。再比如太后身上的蜀锦,产自蜀郡,离紫禁城上千里之遥,由皇商江宁曹家所贡。再比如太后宫里的座钟,是西洋玩意儿,在到内务府之前,亦是由商人远度重洋带回来的。无论是皇商,还是走街蹿巷的货郎,他们都为百姓的生活提供了极大的便利,便是您,难道真敢说一声用不着商人么?”
太后忍不住被她带偏,这话似乎的确很有道理啊。
婉宁尤嫌不够:“因为商人的存在,我们才得以用金钱买卖,再不用像原始人一样以物易物。结果呢?一边享受着商人带来的便利,一边却将商人划为最低等的人,这不是端起碗吃饭,放下碗骂娘么?”
偌大的正厅里顿时鸦雀无声,太后眨了眨眼,不太确定地看向宜妃:“宜妃,她这是在骂哀家?”
宜妃已经快被婉宁雷懵了,闻言忙要起身跪下,却见外口突然闯进一个人来。
还未及换下便服的九阿哥扑通一声跪在婉宁的身边:“太后息怒,董鄂氏绝对没有对您不敬的意思?她,她只是在维护孙儿,看在她一片真心待孙儿的份上,还请太后从轻处罚。”
婉宁有些发懵,发生什么了,她怎么就是在维护他了?
可是九阿哥已经重重地磕下头,然后伏地不起,她问都没地方问,只得也跟着磕头趴下去。如果她没有趴下,太后和宜妃就会发现此刻的她满脸都是问号。
唉,她真不觉得自己有什么错啊,只是实话实说而已。
没有商人,难不成要自己种田种地,养蚕抽丝再织布裁衣么?
宜妃也跪了下去:“太后,这孩子虽然鲁莽了些,到底是为了胤禟,您就大人不计小人过,饶了她罢!”
太后道:“行了,一个个的跪成这样,哀家还能真为了一两句话打杀了她不成?不过,哀家可以不计较她口无遮拦,但是皇家的媳妇断不能抛头露面去做生意,那家茶馆,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