婉宁拔腿就往外跑,此时此刻,天地万物都退去了颜色,所有的声音都变成了风,过耳不闻,她脑海中唯一的念头就是九阿哥一定不能有事儿。
以最快的速度飞奔到正院,里头两个大夫正急得团团转,床上的九阿哥几乎是躺在血泊之中,双眸紧闭,一旦有人试图靠近,他便挥舞着左手赶人,嘴里喃喃地念着婉宁。
他的手其实没什么力气,可这时节,谁还敢拂拧他的意思?万一因为自己叫九爷挣扎得加重伤势,谁的小命都不够赔的。
不用大夫说什么,婉宁便自觉地扑了上去:“爷,我来了,婉宁来了。”
她的手紧紧握住他的,灼热的泪在他手背上绽出了水花。
奇迹般的,一直暴躁的九阿哥安静了下来。
两大夫齐齐松了口气,上来帮九阿哥看伤。
伤在右肩胛骨上,长长的伤痕染满鲜血,浸没了他的衣裳,亦让床上沾了不少血迹。丫头们端着一盆盆热水进来,很快又换成一盆血水端出去。等到伤口终于被白纱布缠起,已是换了了十几盆。
这得失了多少血啊,婉宁瞧着九阿哥苍白的脸色,死死捂住嘴巴才能忍住不哭出声儿来。
终于,九阿哥的呼吸终于慢慢趋于平稳,就连紧紧握着婉宁的手也松了开来。
老十目睹全程,心道,不愧是九哥,想出的招比她的强多了。不光把九嫂引过来,还轻易就试出了九嫂的真心。要是心里没他,能急成这样?啧,就是对自己太狠了,这伤可不是假的。
九哥可真是太舍得下本儿了。
他心里转着好些个念头,面上却是半点不露,只愧疚地道:“九嫂,都怪我,没能保护好九哥。”
婉宁给九阿哥擦了擦因疼痛而渗出的汗水:“十弟,青帮不是已经偃旗息鼓了吗?怎么还有刺客?”
“哪能灭得那么干净?这些江湖门派底蕴深厚,小喽罗跑了,还有不少武林高手躲了起来,随时伺机动手。”他从怀里摸出一个盒子:“九哥说过几日便是你的生辰,这是他给你挑的生辰礼。”
婉宁嘴角一瘪,泪意再次上涌,小小的一个盒子仿若重逾千斤。她轻轻打开盒子,一个样式简洁大方的怀表便映入眼帘。她捂着嘴,呜呜地哭出声音,所以九阿哥是因为帮她挑礼物才出事的吗?
老十故作深沉地叹了口气:“瞧着九嫂心里亦是有九哥的,你俩怎就闹成这样了?近来九哥总是借酒销愁,要不以他的身手,也不至于躲不过这把飞刀。九嫂,听弟弟一句劝,别再犟着了,好生跟九哥过日子。不然九哥难受,你也不舒服不是吗?”
这一夜,婉宁是守着九阿哥睡的。
大夫说了,只要夜里不发热,九爷就算是挺过来了。
婉宁求了一晚上的菩萨,许是她足够心诚,九阿哥平平稳稳地渡过危险期,并在早晨睁开了眼睛。彼时婉宁正伏在他的床边小睡,眼底淡淡的淤青召示着她这一夜的担心。
九阿哥很开心她还会关心自己,但又忍不住有些心疼。他抬手想碰碰她的脸,却牵动了肩上的伤,疼得直吸气。
舍不得自己,套不着媳妇。
这一刀挨得值了。
三天后,九阿哥的伤总算有所好转,老十和诺敏便提出了辞行,他们要回京了。老十嘟嘟哝哝地表示不满:“皇阿玛也真是的,催得这么急做甚?九哥伤成这样,爷哪里走得开。”
九阿哥正靠坐着等婉宁投喂,闻言拉住婉宁的手:“你留下是能给爷喂饭还是逗乐啊?回去,你九嫂会好生照顾我的。”
含情脉脉地看着婉宁。
谁答应照顾你了?婉宁有些不满,想抽回手却哪里抽得动。
老十对着婉宁做揖:“那九嫂,九哥就拜托给你了啊。”
婉宁正想说府里人多,九阿哥不缺人照顾,就听老十高兴地道:“九嫂愿意照顾那可是太好了,那些个奴才粗手粗脚的,弟弟可放心不了。”
她张了张嘴,最终还是应了下来。
转天,婉宁便将老十夫妻两送上了马车,本来打算送到他们上船的。她跟诺敏着实有几分难舍难分。
不过碍于九阿哥的伤,老十死活不让,说得跟离了婉宁他九哥就能直接挂掉似的。
瞧着渐渐远去的马车,婉宁叹息了一声。她本来打算跟着他们一起回京,可如今九阿哥受了伤,她哪里还走得掉。且她有种强烈的预感,这回没走成,这辈子怕是再没离开的机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