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驷院,内务府七司三院之一,掌管宫内所用之马。
这日,接了旨意的宫人紧急打扫出一处院落,迎来了一个极为尊贵的“客人”,前太子爱新觉罗.胤礽。
直到站到上驷院门前,太子心中仅存的一点侥幸终于彻底消散,住在毓庆宫和上驷院何止天差地别,那个手把手将他养大的帝王最终还是放弃了他。
傲骨折去,胤礽脚步沉重地走了进去。
上驷院的生活极其艰苦,每日饭菜有限,点心茶水更是想都别想。
可与满院子的孤寂比起来,吃穿用度上的苛扣已经算不得什么了。他所在的偏院有两个房间,一大一小,大的是卧室,小的是恭房。当然这个大小是相对而言的,若与毓庆宫相比,这整个院落加起来都不及一间茶室。
唯一的好处便是,两间房以外还有个院子,四四方方的没啥特色,但抬头能看到蓝天。
负责照顾他的太监每日只负责把饭菜从门口送进来,连话都不会和他说一句,胤礽只关了两天便觉这天地委实静得可怕。
十三进来的时候,差点没认出他来。
胤礽的长相在一众阿哥中并不算出众,但多年的上位生涯及养尊处优也养出了一身的儒雅与傲气,走出去,谁也会称一声翩翩公子。
便是被关在毓庆宫中时,他也收拾得妥妥贴贴的。
可住进上驷院不过两天,他便胡子拉碴,狼狈得看不出原来模样了。保养得宜的脸似乎也在这两天老了许多,就连眼睛都失去了神采。
“二哥,你,你怎么变成这样了?可是奴才们苛待你了?”
胤礽惨然一笑:“住到这种地方不就是一种苛待吗?”
“二哥。”
“难为你到现在还肯叫我一声二哥,来来来,喝杯茶陪二哥唠唠。”他提起茶壶,倒出的却是一杯白水:“唉,今非昔比,有水就不错了,十三弟别介意啊。”
十三忍着难受喝了那杯水:“二哥你放心,等出去弟弟就寻皇阿玛给你说情,至少,至少也换个大点的地儿啊。”
胤礽却是摇头:“没有人,再大的院落也只会显得更空寂而已。”
“那,再选几个宫女来服侍你?”
“这个就算了,我只想死个明白。”胤礽的声音陡然严厉:“那张调兵谕令是你写的还是老四写的?”
十三的瞳孔猛地收缩:“二哥,你在说什么呢?我和四哥怎么可能?”
“不是你,那就是老四了。”胤礽十分笃定地说道:“十三弟,你也别这么惊讶,能仿我书信的人不少,但能不知不觉盖我私章的,除了你跟老四绝无其他可能。啧,这么多年到底是看走眼了,老四够能装的啊,天天烧香拜佛,不想还有这等雄心壮志。”
十三顿时哑口无言。
四哥想要大位的心思从不曾瞒过他,他一生忠直,此时面对落魄的太子,哪里编得出瞎话帮四阿哥遮掩?
胤礽笑了一下:“十三弟,二哥能拜托你一件事么?”
“你说。”
胤礽起身在简陋的床板上摸了半晌,将一块玉佩放到了十三手中:“你能帮二哥把这个带给弘晳吗?”
康熙四十三年,还是太子的胤礽就给过十三一块玉佩,让他去西安提钱。只可惜当时还很稚嫩的十三太过轻率,又运气奇差地被婉宁逮个正着,那笔钱最终落进了国库。
如今被废的胤礽又拿出了一块玉。
依旧是五爪龙纹,只不过材质由羊脂玉变成了黄翡。
十三顿觉手中的玉佩无比烫手:“二哥,这玉……”
“当阿玛的是没指望了,但弘晳一向得皇阿玛喜欢,他还能再博一博。”
十三郁闷无比:“二哥,你还不如什么都不说呢。”
“十三弟,四年前你有负二哥所托,让那笔钱被老九交到了国库。这一回,二哥能信你的!”
“要不,二哥你还是别这么信我了?”
“不信你也不行啊,皇阿玛定不会让我儿子和亲信来看我,兄弟嘛,除了你也没别人了。”胤礽开心了几分,拍着他的肩膀道:“十三弟,听二哥一句劝,别总对老四巴心巴肺的。会咬人的狗不叫,冷不防被他啃一口,不死也脱成皮啊。”
十三:……
寄畅园
月子房不能通风,但婉宁却是顾不得了,偷偷掀开一角往外看,却只见到空荡荡的院落。
也是,圣旨驾临,满园的人除了她全到前院接旨去了,后院有人才怪呢。
这寄畅园委实太大,她连半点声音都听不见,只得盲猜康熙到底想干啥?别不是太子被废了?前两天九阿哥收到了老十的信,说是太子带兵谋反,被锦衣卫悉数拿下,太子也被软禁了起来。
如今已是康熙四十七年,史书记载,太子好像就是这一年被废掉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