檀香袅袅,老十的声音在这飘渺的香气中越发清晰:“西山火器营离京不过两日路程,还有十四弟坐镇,底下人还不照样吃下三成?其他地方天高皇帝远,胆子大的吃下五成又算得什么?皇阿玛,八旗绿营兵乃我大清根基,吃空晌现象绝不能坐视不理,儿子请旨彻查兵丁人数,将这等违纪乱法,动摇军心之将全数诛尽。”
康熙皱眉:“你怎么杀心越发重了?”
老十面容坚毅,掷地有声:“动摇军心者,斩。”
“那你觉得此事交给谁合适?”
老十奇怪地看了他一眼:“这还用问吗?空晌一事一直是儿子在追查,自然是儿子最为合适。”
“可这样一来,你刚给军队加薪资得来的军心怕是立即就要散了。”
“儿子什么时候在意过军心这玩意儿?”
康熙叹了口气:“真要彻查空晌,怕是没几个将领逃得过,全数诛杀你敦郡王的名声就更血腥了。”
“那有什么,这帮蛀虫,只有让他们彻底怕了,他们才会收敛。儿子巴不得名声更恐怖点呢,皇阿玛哪儿都好,就是对这帮子贪官污吏太宽容了。若儿子能肃清空晌,还我大清军人一个有晌银有保证,军资不拖延的环境,别说名声了,便是这条命儿子都能给出去。”老十规规矩矩地给康熙磕了个头:“求皇阿玛成全。”
看着跪伏在地的老十,康熙仿佛看到了年轻时的自己,也是这般无所畏惧。
若非如此,他也不可能擒鳌拜,平三藩,从一个傀儡皇帝到真正君临天下。只是人老了,考虑的问题便也多了。初生牛犊不怕虎,这股子闯劲果然只适合年轻人。
“你且容朕想想。”
“皇阿玛,时间紧迫啊,您还能寻到比儿子更合适的人吗?”
要是能寻到,他何须苦恼。但胤誐是他心中的继承人,他着实不希望他还未登基便背上暴君之名。康熙抬手揉了揉眉心,没好气地道:“一走两三个月,一回来就没好事儿,朕缓缓行不行?”
行,老十站起身来:“那儿子先行告退。”
太后已经老了,老人家越发多愁善感。瞧见老十就想起诺敏,很是落了番眼泪。
“能得你如此看重,诺敏那孩子也算值得了。”
老十心中难受,也不想再让太后伤心,便拒绝了太后的留饭,匆匆出了宫。
宫门口,小六子见着老十便跳下车辕请他上车。
老十皱眉:“爷的闪电呢?”
闪电是九阿哥寻回的汗血宝马,特地送给他当二十五岁生辰贺礼的,甚得他心,走到哪骑到哪。
“爷,福晋担心您风尘仆仆归京会着风,特命小的赶了马车来。”
“什么福晋?”
小六子结巴道:“就,就您三年前娶的继福晋赫舍里氏啊。”
“爷看你是脑子进水了,她算的哪门子福晋,不过给爷的诺敏占个位置罢了,回府后自去领五十军棍。”
那是军棍啊,小六子顿觉屁股一阵锐痛,狠狠给自己一个嘴巴子,让你口无遮拦,这个月是甭想下床了。一时之间没处找马,老十忍着怒气上了马车:“去九哥府上。”
“可是爷,九爷带着九福晋出京了啊。”
“九哥出京了?那弘暄呢?”
“也一并带走了,哦,曹管家还给了小的一封信,说是九爷临走时留下的。”
老十接过信看了他一眼:“你去九哥家了?”
“属下想着您回了京,定是要见弘暄阿哥的,便想带了他一并来宫门口迎接您。”
“哼,这你倒是机灵了。”
九阿哥的信上将自己离京的前因后果说了一通,看得老十有些莞尔,九哥这几年倒是过得越发自在,居然都敢在皇阿玛面前使性子了。他将信塞进怀中,对九嫂动手,太子是想做什么?
敦郡王府焕然一新,连大门都擦拭得干干净净,赫舍里氏领着一众下人,对着老十盈盈下拜:“爷,您回来了。”
老十烦躁不已,黑着脸道:“谁准你到前门来的?”
赫舍里氏吓了一跳,小心翼翼地道:“爷今儿回京,妾身......”
“少操这些闲心,好生在你的院子里呆着,爷还能保你衣食无忧,再到前院来,爷不介意打断你的腿,管家。”
“奴才在。”
“送她回院子,日后再跑出来,爷唯你是问。”
赫舍里氏的眼泪再不受控制,哀婉地落了下来,脸色惨白地看向老十:“爷,不知妾身究竟做错了什么,让您这样对我,您娶我不是因为喜欢吗?”
老十冷冷看了她一眼:“脑补是病,得治。当然,你若不想呆在爷的后院,爷也不介意将你送回太子府去,就是不知道对于一个无用的人,太子会怎么处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