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撩人,季瑶拿着残缺的照片看着看着就犯起了困意,倚着床就睡着了。
梦里又是逼仄的空间,稀薄的空气,一双纤细的手指挠着顶上的木板,直至露出了血肉模糊的指骨。濒临绝望的泪水无声,挣扎的动静越来越小。
这回的梦比之上次要清晰了许多,那是一个十六、七岁的小姑娘。
季瑶满头大汗的从噩梦里惊醒,大口的喘息着。
这梦她第二次梦见了。之前帮着刘子隆解决豆豆的事时候,昏迷的那晚她也曾做过这样的梦。
季瑶起身去卫生间冲了凉,然后困意全无,于是从背包的夹层里拿出一张全国地图,比比划划之后似乎在确定位置。
如今伟华心理咨询诊所得罪这条线已经断了,她再在这里待下去也是无用,日子还得过下去,她也得继续往前走。
第二天白天季瑶又旁敲侧击的了解一下这伟华心理咨询诊所的相关事宜,无非就是些企业法人,注册资金等等诸如此类的无用的消息。
于是也就买了晚上的火车票直接出发去G市。G市位于偏西北的位置,从这边过去也要一晚上的时间。
夜间的火车轰隆隆的飞驰,季瑶坐在靠窗的位子,旁边坐着一对农民工夫妻,女人红着眼睛低低的呜咽,那种极力压制的从嗓子眼里冒出来的呜咽声。估计是怕晚上吵着别人休息的缘故。
一个人的素质或是善良与他生活的环境,地位,或是学识没有什么必然的联系。
她曾见过大学生在景点的古城墙上刻下某某到此一游,也曾见过当guan的吃霸王餐,还扬言要打人。也曾见过乞讨的人将别人施舍的馒头分给流浪狗,也曾见过公交车里穿着破烂衣服的人将地上的垃圾捡起扔进垃圾桶里。
“哭什么哭?大晚上的哭丧呢?还让不让人睡了,我明天一早还要开会呢,就指着坐车的功夫睡会。”也不知道哪里有人在冷声的抱怨。
说到底都是被生活驱使的可怜人。旁边的女人将头埋进丈夫的怀里,后背抖的厉害。
季瑶想肯定是遇到了什么过不去的坎了,否则不会哭的如此不能自已。一如当年的她。
熊熊的火焰似是日日燃烧在眼前,起初她企图用自己的泪将这火给浇灭。末了才知是徒劳。
就算她哭瞎了眼睛,爸妈他们也再不回来了。
季瑶从兜里掏出餐巾纸递了过去,男人有些不好意思的朝她笑了笑,“不用了。谢谢你啊,没吵着你休息吧。”
话说的小心翼翼,声音里也满满的都是疲惫,季瑶忍不住多问了一句,“别太伤心了,一切都会好的。”
季瑶的话才落,男人的眼圈立刻就红了,或许照顾着悲伤不已的妻子,又或者身为男人不善表达感情,所有的情绪都埋在了心底。
来自陌生人的一句关怀之言便是压倒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季瑶将餐巾纸放在他手里,偏头看向窗外,夜色如浓墨,窗户上倒印出旁边那对夫妻无声的悲伤。
从离开W市到现在已经过了这么久,简坤一个电话,一个短信也没有,是在生她的气吧。
气她的没有责任感,气她的不告而别,气的没有担当,没句交代就直接失踪了。
季瑶也想过要换手机号码,只是这么多年换来换去也换了许多号码,原本都已经走到了营业厅打算销号的,但是在营业厅门口犹豫了很久,还是又转了身。
大概手机里有个人惦记,偶尔也会觉得自己依旧重要,依旧有人疼爱,凡事有了期待,日子便也好过了许多。
又或者简坤那么聪明,他猜出了她的心思也不是没有可能,所以他尊重她的选择,选择默默的不打扰吗?
季瑶心里别扭的很,想简坤给她消息,又害怕听到他的声音。
火车到G市的时候,已经是中午时分,旁边的夫妻俩拿着大包小包,加上被褥行礼什么的约摸有六七个。季瑶看他们拿的吃力,反正她就一个背包,肩上一背,双手倒是空出来的。
也就搭把手的事,男人感激的道谢,说的是半生的普通话,显然极力的想要让季瑶听懂。
分了两个小点的行礼给季瑶,三人好不容易挤出火车站,季瑶的后背都出了汗,不得不感叹人口大国那可不是吹的。
男人似乎着急着要回家,对着季瑶又是一阵躬身道谢。或许他们在外打工时,从来没有受到来自穿着打扮时尚的城市女孩的帮助。所以有些受宠若惊。
大多人看到浑身脏兮兮的在工地卖苦力的人都会躲得远远的吧。
季瑶想反正自己不赶时间,索性就好人做到底,又多送了他们一段路,把他们送上了公交车,才摆手告别。
公交车的司机嘟囔着,“这么多东西,要打货票啊!”
季瑶掏出个十块直接扔了进去,“这么多够了吧!”
司机悻悻的没有说话。
送走了夫妻两,季瑶找了个面掉,点了碗牛肉面,吃饭的空挡,掏出手机搜了下接下来的坐车路线。
但凡去村子里是没有车直达的,大多只能到镇上。好在有班车,季瑶看了下网站,没有搜到可用的信息,于是打了上面的汽车站电话,接电话的似乎是个老头。说的又是方言,季瑶费了好大力才听清她要去的清泉镇,每天只有两班车,下午发车时间是三点。
好在时间充足,季瑶赶到汽车站的时候才两点,在候车室等车的时候,面前突然有人递了瓶可乐过来。
季瑶抬头碰上的是先前火车上坐在她旁边的夫妻二人,男人笑的腼腆,“还没来得及谢谢你呢。姑娘是去乡下走亲戚吗?”
季瑶看了看男人只买了一瓶,愣了一下还是接了,男人的好意,也是他的自尊,季瑶不忍伤害,又从背包里拿出了面包和矿泉水分给了他们两。
男人起初不要,季瑶笑着说那这可乐我也不要了。
男人才拿了几片面包,又分了一点给身旁的妻子。
男人的妻子双眼无神,手里捏着面包,却没往嘴里送,男人有些着急了,“你吃一点吧,你都好几天没怎么吃东西了,丫头的身后事还有的要忙的……”
季瑶的心里咯噔一下,原来是他们的女儿去世了!难怪她会伤心至此。
季瑶又想起自己素来严厉的母亲,不觉也红了眼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