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切都是幻觉。
这不是祁一之第一次用这种方式，为自己证明沈著不可能出现在他的的生活里。
这一次，他的内心同样得到了暂时的平静。只有看着沈著沉睡的脸庞，他才能真的相信，那个人，是真的死了。
见到祁一之离开后，“沈著”和常晴才从柱子后面慢慢走了出来。
两人再次回到刘医生的办公司。
“刘医生，那个人就你是说的，经常来看我朋友的男人？”
刘医生不解的问，“怎么？你们不认识？”
“怎么说呢，”常晴笑笑回答，“的确认识，但并不是朋友。对了刘医生，您千万别告诉他，我们知道他来医院的事情。”
“好的。”刘医生有些不解的点点头，感觉常晴似乎有什么事情隐瞒着自己。但他只是沈著的主治医生，没有资格去过问常晴究竟隐瞒着自己什么。他只是觉得奇怪，那人看待沈著的态度和常晴有一些不一样。如果说常晴是盼望着沈著能赶快醒过来的朋友的话，那个人更像是害怕他会醒过来。
不过这也不是自己应该关心的事情，沈著虽然没有死，但他基本没有再醒来的可能了。作为沈著的主治医生，他已经尽了自己最大的努力。
“祁一之来看我干吗？难道他早就知道我没有死？”出了医院后，“沈著”问常晴。
常晴也很不解，当年沈著沈著出车祸的时候，医生已经判定了沈著的死亡。当时祁一之和陶容倾也都在场，他们没有理由不相信沈著已经死了。而且即便是怀疑，祁一之也不可能知道沈著在哪家医院啊？这家医院是他爸爸托人找的，所以没人会……
“他可能跟踪我和杨逍，或者言乱了。”常晴难过的看向“沈著”。
“沈著”点点头，“也许是吧，到这一刻，我发现自己其实一点都不了解祁一之。我不知道他究竟在想什么，又是为什么会和我成为朋友，又为什么要作出那些事情，更不知道他今天为什么会来这里看我。其实，我突然不太想去探究一个真相了，如果天天能回来，我决定什么都不计较了。”
“为什么？因为觉得陶容倾可怜吗？”
“这两两天我一直都在想，人为什么活着，活着的意义又是什么。真的，我报复了他们两个，我就会开心吗？那我岂不是和他们一样，将自己的快乐建立在别人的痛苦之上，我不希望自己是那样的人。如果能拿回来一些钱，我自然是开心的，至少能暂时给祁天更好的生活，但如果我什么也拿不回来，我也不想为了得到那些钱，让祁一之和陶容倾受到惩罚。你也许觉得我这么做有点圣母，但实际上，我更不愿意让天儿知道，他的母亲曾经为了钱财，参与了伤害他爸爸的事件。对于一个人而言，这世界残忍是一回事儿，自己的父母残忍又是另外一回事儿。世界残忍，知道了，便能让自己学会防身的办法。可若自己的父母残忍，那无疑是在告诉他，残忍，无情，是一个人需要具备的品格。我不希望他成为那样的人，我宁愿他可能一时会被别人伤害，但终究还是一个不会伤害别人的人。我相信，他会分清这世间的善恶，更能知道如何保护自己，也知道伤害别人是不对的。”
常晴笑了笑，“既然你这么想，我们也没什么好说的。你说的对，即便是我们知道了多年的真相又能怎样，”
“你一会儿去哪？”
“回公司了，下午还有个会，我需要回去准备一下。”
“好，那就在这分开吧，正好我也有点别的事情。”
“嗯，有事儿打电话吧。”
言乱到的时候，陶容倾已经到了。
“哟，怀孕了。孕妇就不要逞能啊，我虽然不是很喜欢你，但你要是说你有孕在身，我肯定不会让大老远跑这一趟。”
言乱坐到陶容倾对面，话虽然说的很好听，但即便是陶容倾说她怀孕了，他可能也不会亲自跑一趟。
他不是什么坏人，但也不想在陶容倾面前当一个好人。若是对坏人报以善心，那对善人，岂不是太不公平了？所以本着要对好人负责的原则，他一点都愿意将自己的善心分给，面前这位不算是好人的人。
言乱觉得陶容倾其实算不上坏人，但她也绝对不是什么好人。一个为了自己的荣华富贵，而抛弃自己男朋友的女人，即便是没有做过伤天害理的事情，也让人觉得她不会做出对他人有利的事情。
言乱自诩自己并不是那种宽厚待人的人，所以他也不打算给陶容倾任何的好脸色看。
“不用，我自己能动。”
“那就说吧，什么事儿？”言乱叫了一杯喝的，嬉笑着看向陶容倾。
“我电话跟你说了，你哥哥有个孩子。”陶容倾回答。
言乱像是听到了笑话一样，“你骗谁呢？我哥要是有孩子，你能到现在才告诉我？”
“我本来一辈子都不打算告诉你的？”
“但是现在还孩子挨着你的幸福了？”
陶容倾惊恐的看向言乱，不知道他怎么会猜到她内心的想法。
言乱一笑，“别用这种眼光看我，你是什么人，我能不知道吗？我既然知道你是什么人，自然也就知道你做每件事的原因。你既然五年前不来找我，而是现在来找我，那肯定是现在那个孩子挨着你的事儿了。”
“对。”陶容倾点点头，也不打算再隐瞒什么，反正孩子是沈著的，她就不相信言乱会扔下这个孩子不管。
“祁一之知道他是沈著的孩子了，要跟我离婚，所以我必须要将这孩子送出去。”
“送出去你也没必要给我啊。”言乱无奈的一笑，“我今年也才十八岁呢，也是一孩子，我怎么可能照顾他？”
“你不是有爸爸吗？”
“你开什么玩笑？我爸爸也是个男人，你觉得他可能照顾的了以孩子吗？”
陶容倾长长的出了一口气后，顿了顿说，“我不管，孩子我不会再继续带着，你要是想让他和沈著一样，从小在痛苦中长大的话，你就别管他。”
“威胁我？”言乱说着起了身，“陶容倾，我记得你是学法律的吧？那你应该知道，虐待自己的孩子，是犯法的吧？”
“你……”
言乱笑笑，“你干嘛来找我呢？你可以随便找一户人家啊。”
“那可是你哥哥的孩子。”
“是又怎么样？”言乱不屑的一笑，“那我就应该抚养他吗？我现在还是个学生，根本就没有钱。”
“你什么意思？”
“你说呢？你丢给我一个花钱的，却不打算给我钱。你觉得我能同意吗？”
陶容倾惊讶的看向言乱，没想到他竟会说出这样的话来。
“那可是你哥哥的儿子。”
“表哥。”言乱笑笑，“你该不会真天真的以为，我拿了他的房子，就会帮他养孩子吧？”
见陶容倾不说话，言乱又笑了，“你当我是傻子？还是你自己是傻子？我想要的，不过是那栋房子而已，至于我哥哥的儿子，他已经死了，关我什么事儿？他又不知道他还有个儿子，至于他儿子过的怎么样，又有什么重要的。”
“你别以为我不知道，沈著根本就没有死。”
“你说什么？”言乱震惊的看向陶容倾，难道她已经知道了？
“我说沈著根本就没有死，他现在躺在医院里，是个植物人。”陶容倾继续说。
言乱震惊的几乎愣住了，他没想到陶容倾竟然会知道沈著没有死的事情。但他这惊讶，更多的还是希望陶容倾觉得，他并不知道这件事。
“在哪家医院？”
“你不知道？”陶容倾疑惑着问，“常晴没告诉你吗？”
“常晴！她也知道？”言乱瘫坐到座位上。
“她不仅知道，沈著住的医院，还是她给找的。”陶容倾边说着，边仔细的打量着言乱，想知道他这话究竟是真是假。
虽然她从未见过常晴和言乱在一起，但她不相信言乱不和常晴联系，更不相信他不知道自己哥哥还活着的事情。这么大的事情，常晴怎么可能会瞒着他？
但是言乱脸上的震惊看起来却像是真的，而且，他的震惊中还夹在着些许恐惧，就像是在说，他哥哥还活着，他的房子可能被沈著要走一样。
难道言乱真的不知道沈著还活着的事情？陶容倾不相信！
“她居然骗我。”言乱接着起身就要走，陶容倾连忙拦下了他。
“她的事情，我不管。你哥孩子的事情，今天必须说清楚。”
“说什么清楚？”言乱狠狠的瞪了她一眼，“既然我哥还活着，他的孩子，他肯定要了。你直接找他不好了，找我干嘛？”
“你哥是没死，但是他也暂时活不过来。”
“你什么意思？”
“你哥现在基本上就是一个植物人。”陶容倾回答
言乱一下子愣住了，不敢相信的看向陶容倾，“植物人？”
“对，所以你即便是去找他也没用。”
言乱一下子笑了，这笑里包含的无奈与苦楚，被陶容倾尽收眼底。她突然觉得面前的少年并不像自己看起来那样过的那么幸福，这世上太多人活在谎言和欺骗之中了。
她不是唯一一个，也不会是最后一个。
“所以，这孩子我不用管了？”没成想，言乱竟这么说。
陶容倾愣了一下，顿时知道，自己面前这个少年，也不是什么善人。
但她眼下已经没有别的办法，比起让那个陌生人收养祁天，明显言乱是更好的选择。她的确可以找一个更好的人家，但那些人绝对不会善待祁天。言乱虽然还是个孩子，但他毕竟是沈著的表弟。即便他们家的人都薄情……
在没有亲情的家庭下长大的孩子，还不如让那个陌生的女孩儿收养吧？
被琴人虐待的感觉，她不是早就深有体会吗？
陶容倾没再继续请求，她想要的是祁天能够幸福生活，所以面前这个如此嫌弃他的人，并不是最好的选择。
“好，那当我没来过。”
陶容倾起身要走，却见言乱得意的笑了笑。她不明白言乱这笑是什么意思，是自己不用管祁天了？
“言乱，你太令我失望了。”
陶容倾盯着言乱狠狠的说，这还是当年那个为了帮他哥哥留下房子，而痛哭流涕的言乱吗？
当时他那么悲伤，怕也只是为了那栋房子吧？
“但你没有令我失望。”言乱笑着起了身，“我还以为你会为了让我接受孩子，而不择手段。”
“你什么意思？”
“孩子真的是我哥的？”
“反正不是祁一之的，那就只能是你哥的。”
“好，我信你。孩子我会接过来的，但你得告诉我，我哥在哪。”
“你真的不知道？”
“你觉得呢？”
“地址回头我会发给你，你联系一下你父亲吧，我们最好尽快能办好手续。”
“没问题。”
言乱痛快的点头答应，送陶容倾离开了咖啡店。
接着，他很快便拨了沈著的手机号。
“哥，搞定了哈。陶容倾现在刚走，你一会儿再回来吧。”
“我去别墅那里了，晚上再回去。”
“好嘞，你晚上想吃什么？我跟陆止说。”
“随便吧，只要有肉。”
“嗯嗯，晚上见。”
挂了电话，“沈著”悬在心口的大石终于落下了。
他猜想的没有错，陶容倾果然是这么打算的。看来，她还算有一点良心。
“沈著”也没再多想什么，既然陶容倾愿意把孩子给言乱，那么他就当她为他做了一件事，若是之后她和祁一之不再为难祁天，这件事，就算是过去了。
他当然想过，能拿回一些钱必然是好的。他自己倒是无所谓，只要能醒来，就能再继续工作。但现在有了祁天，很多地方都需要钱。
如果她还是刘凌……
天啊，她妈妈不会真的要当姥姥了吧？
眼下一切都还未定，他并不知道明天会发生什么，所以现在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