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啊。”沈著点点头,回头看向身后的房子,他想,也许陶容倾此刻还站在刚才站立的地方,回味着刚才发生的一切。
对于陶容倾而言,他的醒来,他的到来,或许是异常幻梦。
但对他而言,这人生何尝不是幻梦呢?
他知道,那些伤痛不会消失的。无论是对他,还是对他的儿子。其实,从一切开始的时候,一切就都不能再挽回了。无论是他,还是陶容倾必然都想给天儿一个更好的生活,但实际上,从五年前开始,那更好的生活就已经不复存在了。他所有的强求,所想做的一切,不过是为了证明如此而已。
“你说,一个没有妈妈的孩子,能过的幸福吗?”
“但陶容倾并不是一个合格的妈妈,她是一个什么样的人,你不是不知道。”
“是啊,我了解她,就如同我知道这世界,根本不存在美好这两个字一样。言乱,就这样吧,既然她想抚养孩子,我就答应她。以后,我会住在她旁边,这样,我也就能每天都看到天儿。我觉得,这样也挺好的。”
“可是……”
“没事……”
沈著的话还没说完,就感觉到自己脑袋一沉,接着,他看到灰色的地面在自己面前铺开,就像是绿色的麦田。
面前的景象突然发生了很大的变化,就像是电视中镜头的转换,上一秒还是灰色的地面,下一秒已经是一个陌生……哦不,这个房间他曾经来过,这是祁一之的卧室。他回过头,果然,身后的墙上挂着祁一之生日的时候,他送祁一之的那副山水画。
可是他为什么会在这里?是梦境吗?还是幻想?
就在他疑惑的时候,他听到一声开门声。沈著想着兴许是祁一之回来了,于是他打开卧室的门,走到客厅。
他看到祁一之和陶容倾一起走了进来。忽然,客厅里更加明亮了起来,像是有人打开了灯。沈著突然感觉自己身上很难受,他有些受不了这灯光,于是他又赶紧退到了卧室里,站到了黑暗里。
“祁一之。”他叫了一声祁一之的名字,想让他把灯光调的暗一点。
但是祁一之没有回应他,而是对陶容倾说,“你怎么来了?”
“我来看看你。”
“我没事的,我跟你保证过了,不会让你有事儿的。”
“我知道,我还是有些担心。”
见两人已经聊了起来,沈著没了法子,他来过祁一之家,知道他家控制灯的开关在哪里。于是做好准备,快速的跑过去,将客厅的灯光调暗了一些。
“怎么回事儿?”祁一之突然惊讶的说。
说完,他震惊的转头看向开关处。
“灯光太亮了,我眼睛不舒服。”沈著解释说。
“你家灯坏了吧?”陶容倾抬起头,凝视着灯的开关说。
祁一之摇摇头,“不应该,我昨天刚找人修过的。”
说着,他走到灯的开关处,看了一眼说,“怎么成微光了?”
“是我调的。”沈著回答。
但是祁一之却像是没看到他,也没听到他说话一样,又直接将等调成了亮光。沈著又一下子感觉自己浑身难受,就像是被火烤一样,感觉自己的皮肤都要炸裂起来。他又连忙将灯光调低了很多,才慢慢感觉舒适了一些。
“又回来了?”祁一之凝视着灯的开关没有动,亲眼见开关自动从亮光换成了微光。
“应该是坏了吧、”陶容倾说,“明天让人来修一下吧。”
“嗯,”祁一之没再管灯的事儿,因为这微光虽然有些暗,但是昏暗中陶容倾的脸,看起来确是那么的迷人。他突然觉得,上天真是作美,既让他顺利的杀死了沈著,又给他创造了这么好得到陶容倾的条件。
看来,上天也不是很喜欢沈著那个人。
而沈著,此刻也终于意识到,祁一之和陶容倾是看不到自己的。
他仔细的看了祁一之和陶容倾两眼,这才发现,陶容倾并没有怀孕,而她身上这件粉红色的卫衣,是她五年前穿的。
也就是说,这是五年前?
沈著正疑惑着,不远处,客厅里,祁一之和陶容倾又继续聊了起来。
“没人看吧?”陶容倾问。
祁一之摇摇头,“没有的,你放心吧?”
“那沈著……我是说,他真的?”陶容倾说着这里的时候,没再继续说下去,似乎是在犹豫,自己是否要将个代表着不祥的字说出口。
祁一之环顾左右,似乎是在看看周围有没有人。等他确认客厅里只有他和陶容倾后,才回答说,“真的,我亲眼看着他慢慢的闭上了眼睛,我等他没了呼吸,才回来的。”
“那没人看见?”
“放心吧,那一带没有监控。而且我走的是小路,根本没人看到我。”
“那就好。”陶容倾舒了口气,笑了,“那我就放心了。我可不想,他出了事儿,你还去蹲监狱。”
“放心吧,不会的。我如果没有完全的准备,也不会这么做。”
祁一之说完,笑着凝视着陶容倾,“今晚,别走了好吗?留下来陪我。”
陶容倾脸上露出娇羞的表情,举起拳头,轻轻的打了一下祁一之的胸膛,接着,将头深深的埋进祁一之的胸膛里。
沈著看到这一幕,才终于明白,这些年来总出现在他脑海中,关于祁一之和陶容倾的画面是为什么。那不是自己的幻想,而是真实存在的事情。
那天他看到的人,的确是祁一之。而祁一之和陶容倾,也是真的背叛了他。
接着,两人站起身来,离开客厅,进入了卧室。
沈著没有跟进去,光是听两个人咿咿呀呀的声音,他就知道两人在干什么。
但他此刻什么都阻止不了,祁一之和陶容倾都看不见他,这只意味着一件事,此时站在这里的他,只是他的灵魂而已。
祁一之卧室的门没有关,那叫声越拉越大,沈著祁一之家家门,走了出去。
沈著感觉自己的脑子很乱,虽然他早就想到可能是这个结果,但猜到,知道,和看到,却是两回事儿。他知道祁一之害他,会难过。但此时真切的看到这一切的时候,还是觉得内心这一切是那么的难以承受。
沈著感觉自己已经愈合的伤口,再一次被人划开,就像是有人故意要让他看到这一切一样。
沈著漫无目的的走着,他想回家,但却忘了家在哪个方向。等他意识到自己已经走了很久的时候,他居然走到了自己出车祸的地方。
如祁一之所说,那是一条少有人走的街道。如果不是祁一之说,要约他来这里有点事儿,他也不会出现在这里。但谁能想到,这里竟是他死亡的地方。
沈著看到自己还躺在路口,看到自己的车还停在路边。他走过去,想将自己挪到车上,竟自己送进医院,但是无论他怎么努力,都碰不到自己。
他已经不再是一个人了,他知道,他不可能再触碰到这个世界里的任何一件东西。
所以,他连自己都救不了。
沈著就这样站在自己面前,看着那张脸慢慢的失去血色,凝视着他从一个生命,成为一具尸体。
不……
他没有死。
他已经活过来了。但为什么,他却能强烈的感觉到,自己似乎已经从这个世界上消失了?
之后,他似乎慢慢的睡着了,躺在自己身上,躺在冰冷的地上。等他再次醒来的时候,地上的他,已经不见了。他应该是被路过的人发现了,送到了医院。但奇怪的是,他感觉周围的一切似乎发生了变化,和他晚上来的时候,大不同。也许是错觉吧,昨天晚上灯光太黑暗,所以她有可能什么都看不到。沈著继续往前走去,他准备去医院,先看看自己怎么样了。他很希望自己没有死。
他走到路边,正准备找一辆公交车,却看到祁一之和陶容倾从对面马路走了过来。他本以为他们是来看他的,但两人只是过了马路,接着打了车。出租车从他,面前匆匆而过。沈著跑着追了上去,最终,他坐到了副驾驶座上。
这一切看起来有些荒谬,但失去肉体的他,灵魂似乎轻盈了不少。就像是天空中飞向的鸟儿,能很快抵达自己想去的地方。很快,沈著又感到一种强烈的不适,似乎是因为东方的太阳已经慢慢升起。他将身子往下缩了缩,卷缩到前座前的狭小空间里,好让阳光照不到自己。
也正好,能看到坐在后座两人的脸。
“老公,去完婚纱店之后,我们去我家吧?我妈妈说,给你做了你最爱吃的糖醋小排。”
“妈真是太辛苦了,下次跟她说,不用这么刻意给我做好吃的。她应该好好享福,我们去外面吃就好了。”
“没关系了,我妈妈很开心,说你对我好,她对你好,是应该的。”
“那好,拍完婚纱照,我们就去你家。对了,倾儿,我一直在想,要不给咱妈找一个保姆吧?我我们不和她一起住,我怕她万一有点什么事儿,我们又不知道。”
陶容倾开心的笑笑,依偎在祁一之的肩膀上,“不用啦,咱们身体很好的。而且她对门住的就是她的好姐妹,所以不用担心。你要真是觉得咱妈辛苦的话,就没事多陪我回家。这样咱妈见到我们一开心,就不会生病了。”
祁一之宠溺的抚摸着陶容倾的头发,“好,都听你的,你说什么时候回去,我们就什么时候回去。一会儿再去下商场,给妈买一点礼物吧。”
陶容倾开心的点点头:“好的,我妈说最近看上一款新包,一直没舍得买,那就买那个包怎么样?”
“行,顺便也给你买一个。”
“谢谢老公。”
有了昨天晚上的经历,这时候沈著已经能稍微适应一些了——他觉得,祁一之和陶容倾在一起已经成为现实。所以,自己也没必要每次见到他们亲热,就觉得自己受到了伤害。否则,他岂不是每天都要痛的死去活来。
不过,他们不是昨天晚上才在一起的吗?怎么现在就去拍婚纱照了?还要去陶容倾家?难道陶容倾妈妈早就知道他们两个已经在一起的事情?不对呀,他在出车祸之前,不是刚去的陶容倾家吗?陶容倾妈妈不可能这么快就忘了他,然后接纳祁一之把?
沈著想着,转过头看了一眼车上显示器显示的时间,上面的时间是2013年5月28日。
所以,他昨天晚上睡了一觉,是已经过了一年的时间了?
没等沈著多想,出租车便在一家婚纱店门前停了下来。祁一之服了车费,和陶容倾一起下了车。沈著也连忙下了车,他准备追上去,但走到门口的时候,却又突然反应来,自己追上去又有什么意义?
去看看他们两个如何恩爱?看他们一人穿着西装,一人穿着婚纱?
不。
他没有必要再去面对这一切,无论发生了什么,这一切都已经发生了。所以他没有必要再去深究这个真相,因为即便真相如此,他又能做什么?真将祁一之送到监狱里去吗?如果天儿知道这一切,他又该怎么解释?
实际上,他现在并不知道自己究竟该怎么处理这一切。他希望真相,但当真相占摆在自己面前的时候,他却又不希望这是真相。
沈著回过头,转身往身后的马路走去。
他沿着马路,一直往前走,不知道自己将要去哪里,更不知道,自己听下来的地方,是不是能看到那些熟悉的人。
眼前的一切突然发生了变化,从车水马龙的街道,换成了粉色的灯。
他记得这个房间,这是刘凌的房间。
他转过头,看到自己旁边站着一个人。确切的说,这个人站在床的旁边,她一手端着一杯水,另一只手,手掌向上,微微握着,似乎手心里放着什么东西。
沈著突然反应过来来,这应该是刘凌自杀的那天。他赶紧站起身来,想要去阻止刘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