尉迟将军把乔温言和李锦华送到东华门前,守门的禁军晃了下,忙不迭走过来对他行礼。
“尉迟将军——”
“嗯。”
乔温言咳了声,道:“那温言就和锦华先回太医院了。”
尉迟将军单手负在身后。
“嗯”,点了头。
乔温言和李锦华回了太医院,刚进院子,乔归鹤就迎上来,抱着一筛子草药,“这么快就回来了?”
乔温言点头,又摇头,“那个尉迟将军,简直太冷冰冰了,看人的眼神也是凉飕飕的。”
乔归鹤把筛子放到搭好的架子上去,“今天日头好。”又看了看自己的大徒弟,“你遇上尉迟衍了?”
“嗯。冷冰冰的,不辜负他‘冷面将军’的名号。”
乔归鹤坐在架子下的矮凳上,“他以前不是这样的,虽然也冷,但也有笑的时候,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愈加话少了。”
李锦华倚着晒药的木架子,戚戚道:“他难道不是一直这样冷么?”
“怎么会呢,我记得他没做京畿军统领之前,还挺和善的。”乔归鹤回想着初识的尉迟将军,“那时他好像还在做未央宫的殿前校尉,差事松散,与我和祁大人,还有崔家小子,经常一起喝酒。”
乔归鹤摸着头,顿了顿,又道:“那时他经常笑哩。”
乔温言不信。
李锦华也不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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仁德元年,八月上旬。
仁德帝宣百官,做宴款待,犒赏新贵,笼络旧臣。
李锦华坐在太医院的正院中,一方小小的四角天,白云飘过,风过无痕。
一个面生的黄门内侍端着拂尘把乔归鹤叫走了。急哄哄的,说是宫中的贵妃娘娘突发急病,又怕到时候耽误了仁德帝的赏宴。
李锦华见祁平远从隔壁院走过来,问道:“戴贵妃是什么人?”
祁平远穿着一身青黛色的太医的长袍,睨了她一眼,撇嘴道:“陛下新纳的妃子,出自户部尚书戴家,戴兴的嫡长女。”
李锦华眯了眯眼,又揉了揉发痒的鼻头。
“难怪从前没听说过陛下有这么个妃子。”
祁平远道:“上月底刚抬进宫里的,你怎会知晓。”
“是啊,我怎么会知晓。”李锦华仰头,似自言自语道:“不过戴家爬的真快,戴兴的女儿也爬得快。”
“可不是。”
祁平远也似乎在自言自语。
院外又来了个小黄门,皮肤白细,俏生生的。
祁平远先看见他,觉得脸生,问道:“你找谁?”
又觉得这个小黄门太过古怪。
仁德帝自登基起就把重明宫里的人换了个干净,现在的黄门内侍们大都是从潜邸里出来的。特别是仁德帝身旁的心腹,薛黄门,简直用鼻孔看人。
那个薛黄门俏生生的,缩了缩脖子往里瞧,红着脸道:“你可是乔院首新收的那个徒儿了?”
祁平远皱了皱眉。
“我不是,她是。”祁平远脸上没什么情绪,指着李锦华:“我是祁平远。”
“啊——”小黄门口吃起来,“啊呀,您竟是祁太医?!失礼了失礼了,祁太医千万别放进心里。”
李锦华看了眼他,道:“不知大人找我什么事?”
“不是不是我找你,是是我家殿下要找你”小黄门红着脸道。
祁平远和李锦华两人对视了一眼。
现在赵家没什么血脉了,有谁能担得起一声“殿下”呢。
李锦华道:“世子殿下?”
“嗯嗯,是世子殿下,是世子殿下。”
李锦华又道:“世子殿下找我做什么?”
她自认为自己现在只是个小医徒,赵如懿怎么会注意到她?难道那晚在未央宫外,真叫他记住了?!
那就要死了。
要是等会过去了,赵如懿问起来,李锦华该怎么圆谎。
小黄门白白净净的脸已经烧成红云了,支支吾吾,羞羞答答。看得祁平远一阵头皮发麻:“得了得了,我陪李锦华一块儿去见你的世子殿下。”
小黄门眼睛里闪着星星,望着面前的两人,“真的?”
“走吧!婆婆妈妈的!”祁平远一大早的好心情全毁了。
去元启殿的路上,俏生生的小黄门走在前面引路,李锦华提着沉沉的药箱:“世子是不是有毛病!收这么个奇葩在身边!”
小黄门听见了,却没回头,顿了下脚步又继续往前走。勾着头,应该又是羞红了脸。
祁平远两手空空,脚下步子闲闲,他跨一步够李锦华走两步的,看着李锦华走的痛苦,闲闲的扯了扯嘴角,“天家的奇葩事还多着呢。”
三人走到了元启殿前,一众侍卫拦住他们。
侍卫长问道:“干什么的?”
小黄门走上前道:“殿下宣他们来诊病的。”
侍卫长挑眉:“之前不是一直是乔院首来的吗?”
“乔院首去储秀宫给贵妃娘娘瞧病了,其他太医殿下不放心,这才找了祁太医和乔院首的小徒弟过来。”
李锦华发现,这是小黄门唯一一句说那么长却还没让他犯口吃的话了。
侍卫长看了下祁平远,又看了下李锦华,“那药箱拿来,打开看看。”
李锦华眉梢一跳。
这是什么规矩,上次赵如懿要死要死的了,都没侍卫说要检查药箱的。
“快拿来!”
侍卫长一喝,小黄门道:“你你要不就把药箱给给他看看吧”
李锦华看了祁平远一眼,蹲下身子,把药箱的铜扣打开,侍卫长低头看了看,又用手翻了翻,从隔层里翻出一包细长的银针。
“这是我向师傅要来的银针。”李锦华看着侍卫长。
侍卫长皱了皱眉,凶神恶煞的一张脸终于有了松懈之色,挥挥手,“走吧走吧。”
李锦华合上药箱,提好跟着小黄门上了元启殿的台阶。
祁平远的声音从前头传来:“他们这是在防什么?”
李锦华不知道祁平远看不看得见,只无语的耸了耸肩,道:“难不成是重明宫又进了刺客?所以才严加盘查?”
“那他盘你做什么?他又不是不认得你。”
李锦华跟在后头动了动嘴角。
那难说。如今宫中的侍卫和禁军都听命于尉迟将军,难保是他察觉了什么,刻意防自己?
可她现在虽是个小小医徒,但也有自己的本事,好比那一包银针,她既能用它替人止血放毒,也能用它不知不觉扎死一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