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女说她是秦太妃的贴身宫女。

  秦太妃,就是那个痴傻的成王的母亲。

  祁平远摇头:“算了,这事咱们不能管。”

  李锦华被他拉到院子的槐树下,听他数道秦太妃现在是个是非的人,太医院实在不该去蹚这趟浑水。

  “祁大人刚刚跟安平侯一起时可不是这么说的。”李锦华勾了勾嘴角,冷冷笑道:“赵如懿是人,冷宫里的秦太妃就不是人了?什么救死扶伤,全是狗屁!”

  祁平远舔了舔唇瓣,对着李锦华还禀着好脾气,“你别任性了,那秦太妃是什么人?成王可是她儿子。你若去管这档子事儿,整个太医院都得被牵连。”

  “我不信。仁德帝不是自诩‘仁厚高德’吗,他刚登基,大把大把的赏赐送进成王府,岂会亏待冷宫里一个垂危的后妃?”

  祁平远急了:“跟你说不明白!”

  李锦华垂眸抿唇。她明白,都明白。

  仁德帝虽然表面上厚待成王,估计心里早就巴不得他们母子早日归西了。但李锦华就是要对仁德帝对着干,她不但要去救秦太妃,还要想办法治好成王的痴傻,恶心膈应死仁德帝才好。

  李锦华返回屋里,拿了药箱,想了想又放下了,只取出了一包银针揣进怀中。

  “走吧。”李锦华一意孤行。

  祁平远叫都叫不住:“李锦华你能耐了啊,不要仗着你是乔院首的徒弟,我就不敢抽你了!”

  宫女连连道谢,李锦华当真就跟着她走了,头都没回一下。

  蔡俊和曹明互相看了一眼,又看了看气得在跺脚的祁平远。

  祁平远骂道:“看什么看,谭太医不在了,你们就这样消极怠慢吗?!磨药晒药去!”

  宫女拢着袖子,一道上都低着头掩泪,等到了一座荒废的宫殿前,才停下脚步。

  “小医徒,我家太妃就在里面。”

  李锦华点头,看了眼荒废的门匾,字迹斑驳早就看不出是什么字儿了。门栓上也积了灰,院中飘来一股子潮湿的难闻的气味。

  宫女又哭了,抽抽搭搭的:“我家太妃娘娘从前是住在青华居的,自先帝驾崩后,就被人赶到这里了。”

  李锦华问道:“成王呢?他不管吗?”

  刚问出口,李锦华就愣住了。

  世人都说成王如今是个痴傻之人,就算不傻,也大抵是不敢进宫来探望秦太妃的。仁德帝心狠手辣,若是被他拿住了软处,必定死无葬身之地。

  宫女摇了摇头,抽着鼻子,迎着李锦华进了冷宫。

  李锦华走近寝殿内,一片萧索扑面而来,闷闷的,又凉凉的。

  秦太妃就躺在殿中的快要坍塌的床榻上,灰旧的棉被散发着阴湿和霉味,枕巾上沾着咳出来的污血。

  宫女跑去她身边跪下,哭成了泪人。

  李锦华皱着眉,三步并作两步过去,掀开被子扶起秦太妃,见她面白如纸,嘴角依旧氤氲着血迹,沉声道:“绿筠,拿水来。”

  宫女抬头,错愕的望着李锦华。她不记得她跟面前的这位小医徒说过自己的名字啊。

  李锦华拧眉:“还不快去!”

  绿筠忙不迭爬起来,跑出去。

  李锦华替秦太妃擦掉嘴角的血迹,探了脉。待绿筠端来一个缺角的碗,碗里盛着半碗不清不浊的水。

  “拿来。”

  李锦华将水喂给秦太妃,又给她擦了擦嘴巴,才擦干净。

  李锦华掏出包裹,挑了几根细软的,绿筠帮忙扶着秦太妃,李锦华往秦太妃头皮的几个穴道扎了几针。

  又探了探脉。

  李锦华眸中的冷意消散了几分,嘴角微扬:“好了,你家太妃没事了,不过是普通的风寒,细细养着便好。待我回太医院开几副补气驱寒的药,你晚些去取。”

  绿筠笑了,抹掉眼泪,咚地跪在坚硬的地板上向李锦华道谢。

  李锦华的脸上没什么表情,“起来,不必谢我。”

  “要谢要谢!!”绿筠抽着鼻子,道:“我家太妃娘娘从前受先帝善待,这一变天,宫里的奴才就见风使舵了,要不是您宅心仁厚,只怕我家太妃撑不过今晚啊!”

  李锦华站起来,收好了银针,“叫太妃好生养着,别太忧思劳虑,不然就算是大罗神仙来了,将她扎成刺猬也救不回来。”

  李锦华想起前几日乔温言给自己的零嘴钱,从袖子里摸了个荷包出来 ,塞给绿筠。

  “我走了,你好好照顾太妃娘娘。”

  绿筠抹着泪笑着送她出去。

  李锦华觉着吧,尉迟衍就是盯上她了

  绿筠没看见什么人,送了李锦华就跑回去照顾秦太妃了。

  李锦华拉下袖子,袖下的手握紧,一脸明艳的望向宫墙根儿边:“什么时候,安平侯也有了跟踪人的习惯?”

  安平侯从墙根儿走出来,午后的日后从墙头折射下来,将他半张脸隐匿在阴影下。

  他淡淡道:“死性不改。”

  李锦华微讽道:“不知道安平侯每日的差事是不是很闲?”

  安平侯冰冰冷冷,“你为何要救秦太妃?”

  李锦华懒懒撇嘴,“跟你有关系吗?我想救便救了。”

  安平侯铁面无情,“满嘴胡言。”

  李锦华挑眉,眸中清寒:“你是不是管得太宽了。”她把上次他给的那块腰牌掏出来,丢还给他,“我身为太医院医徒,救治病人有错吗,你为何总是揪着我诘问。”

  “因为你心怀不轨。”安平侯接了腰牌,挂回腰间,“你于我有救命之恩,救你于水火,也是应该。”

  应该个鬼。李锦华心想。

  “你如今可是陛下亲封的安平侯,锦华一个小小的医徒,哪儿担得起您的挂念,还是算了吧。”

  李锦华知道他这个人十分难缠,索性将话都摊明白了,“安平侯不必再防着我,我做的都是仁义之事,从不伤天害理。”

  仁德帝屠戮重明宫,李锦华除了他,简直是为民除害的大功德一件好吧。

  安平侯不信,走近了几步,看着李锦华,一字字沉如青铜钟:“收起你那些歪心思,本侯受命保护重明宫,你休想作出什么动作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