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嗵”“嗵”“嗵”的声音不绝于耳,那座小山上各种声音便全都搅在了一起,有榴弹爆炸的声音,有金属与石屑破空的声音,有弹片与石块撞击的当当声。
商震他们彻底被日军围在那座小山上了,而让他们无法逃逸的原因,竟然只是因为后面的那座石梁的那头藏了一名日军!
“真特么的磕碜哪!”在日军的轰炸稍歇的时候,躲在石缝中的王老帽感叹道。
和王老帽躲在一起的商震默不作声,可是他却也理解王老帽的意思。
如果说是那名日军是个步兵也就罢了,偏偏人家还是个骑兵,人家也只是用了支马步枪就在那头堵着使得他们无法过去。
一个日军的骑兵下了马用步枪比他们这十多个步兵用的还准,你说他们磕碜不磕碜?
可是这又能怪得了谁呢?实在是那名日军的枪法不是虚的,而他们的人数又太少了,一共10多个人,别说什么人海战术了,就是集团冲锋也谈不上,那可真是没一个就少一个的。
唯今之计,商震已经和王老帽商量过了。
白天里他们也只能坚守了,他们也只能看等到了天黑能不能摸出去。
而现在商震他们之所以能够一直坚守到现在,那也只是因为这个地形利于他们,而日军偏偏没有大炮。
小山之上到处都是大石头,那能有一两人高,而商震他们就藏在了大石之间的缝隙里,只要不被日军的榴弹直接命中,他们倒也生命无忧。
当然了,也许他们会有援兵,可是他们却不能指望。
“还有几个活的?”爆炸声终于逝去了,山顶有浓浓的硝烟味儿,这时有人便喊了一声,那是仇波。
像这样的大石头的缝隙很多,商震他们一般都是两三个人躲在一起,那可不敢一大堆人全窝在一起。
要是人家真的有一颗榴弹飞来,恰巧就落到了那石隙中他们可就全报销了。
“我们这儿没事儿!”二憨子喊声起来了。
“我们这儿也没事儿!”这回是马天放的声音。
“我们这有事儿!”这是虎柱子的声音,虎柱子的这一句话直接让所有人心中一粒,难道又阵亡一个吗?
可是虎柱子的声音随即就又传了过来:“特么的,我脑瓜顶让人家给削秃噜皮了!”
虽然战斗紧张,他们前途渺茫,可是虎柱子的话还是引起了一片粗话的回应。
能保住命就不错了,脑瓜子掉块皮就掉块皮了,你却说有事儿,这不是大喘气吗?
“都精神儿的啊!小日本又该往上爬了!”王老帽再次大声喊道。
在王老帽的喊声里,所有人便从那石头缝里往外钻。
可这个时候商震却又喊道:“都等一等!先摸几个石头块子扔下去!”
商震这么一喊话,刚要往外钻的人就又都停了下来。
谁都没有注意到此时的王老帽便有一种讪讪的感觉。
王老帽是排长,习惯性的发号施令,可问题是大家现在所公认的,他们这伙人的头儿是商震了。
必须承认,从外表看商震绝不挂架。
在东北话里“挂架”是什么意思?那就是说看上去商震并没有一个军官的气质。
原来商震瘦的像根细麻杆儿,现在依然象麻杆儿,只不过变成了一根长得比较茁壮些的麻杆儿,再粗的麻杆儿也是麻杆儿,事实如此。
可事实证明,商震虽然话少,还不挂架,但商震的脑袋瓜够用。
比如他判断说过,那道山梁时要小心王老帽不听商震的话,结果人又死了一个。
用事实说话,谁能让大家活下来,谁就是头儿,这是不二的真理。
只是商震现在说把石头往山下扔,就这个命令谁也不知道是啥意思,既然是商震说的,那么就执行吧。
但凡能摸到石头的人便费劲巴力地将手中的石头奋力向外扔去。
为什么费劲巴力的?因为他们都在石头缝中,由于空间太小想把石头甩出去,这个确实是有难度。
虎柱子还“哎哟”了一声,那是他扔石头时由于用力过猛,一回手时胳膊肘撞到了石头上。
“哎呀妈呀,疼死我了!”虎柱子捂着自己的胳膊肘就在那里叫唤,可也就在这时,他们就又听到了从山下飞来的嘶嘶声。
这时别说虎柱子顾不得疼了,本是在那大石头缝隙口处的士兵们便又忙往缝隙里钻。
所谓老兵就是参加战斗才有了经验,而现在别的方面且不说,至少他们懂得了如何躲开日军
的小炮,也就是掷弹筒
别管所有人是否藏好,紧接着便又传来了轰轰的爆炸声。
多亏商震他们没有出去,如果他们出去了,这回肯定有伤亡。
“狗日的小日本可是够阴的!”当这回轰炸声停止,王老帽才说道。
就刚才的那种情况,谁都能想到日军都是先用掷弹筒把榴弹打到山上来,然后再发起进攻。
可是日军这回却是在用榴弹打完之后,等了片刻又来了一顿榴弹,日军改变了炮击的规律,这却是王老帽是没有料到的。
就在这一天之中商震他们已经是打退日军四次进攻了,而他们的作战成果则是有10多名日军被扔在了这山脚之下。
这座小山实在易守难攻,日军又没有重炮,所以日军的进攻的次数才会少,或许日军认为他们死太多人犯不上。
“行啊,小子,你是怎么想到日军会弄鬼儿的?”王老帽问商震。
“把自己当成日本人去想怎么把山头打下来的。”商震回答。
“我知道了,你也是猜的,你小子让咱们往山下扔石头块儿,日本人就以为咱们出来了,所以就又来了一顿小炮。”王老帽恍然大悟,商震则点头。
“出去了,出去了,都精神儿点儿!”王老帽又喊了起来,不过这回他对商震已经有了一种心服口服的感觉,这小子是真能琢磨。
枪声再次响起。
这回日军学乖了,商震他们也只是才打倒了两三名日军,其余日军便又全躲了起来。
“哪里有什么夕阳如血,真是无聊啊!”当黄昏的时候,陈翰文感叹了一句。
今天是个阴天,天空中灰蒙蒙的,自然也看不到太阳。
“啥叫无聊?”已经和陈翰文凑合到一起的钱串儿表示不懂。
“无聊就是没劲。”有一名士兵在旁边替陈翰文解释。
“哦,这样。”钱串儿郑重其事的点了点头,然后便道,“秀才,你的意思是说你这个人很没劲是吗?”
“滚,我是那意思吗?死猴子走了,又把你冒出来了是不?”陈翰文故意气道。
“哎呀,你还别说,我真是头一回这么想那个死猴子!”钱串儿一听陈翰文提起了侯看山便也感叹。
“是,我特么的也想他了!”和他们两个在一起的那个士兵说道。
这个士兵本是老霍头那伙的,可是现在既然所有人都服从了商震的领导,也就谈不上是哪伙的了,大家都是一伙的了嘛,同生共死,同舟共济,同仇敌忾。
“都是大老爷们儿,你想他啥?”钱串儿又问。
其实现在他们都是无聊,白天被日军用掷弹筒给炸了个到处石屑乱飞,可偏偏他们守着这块立锥之地却又下不去也不知道明天会怎样,于是他们就闲磕哒牙,用南方话讲就是摆龙门阵。
“嘿嘿嘿”,那士兵先是笑了,随即却大声说道,“我想他奶奶个腿儿,我就是想救兵啥时候来?这小犊子也不知道能不能办点正事儿!”
这个士兵的先抑后扬便把钱串儿和陈翰文都逗得哈哈大笑了起来。
只是他们才刚刚笑了几声,便听到隔着大石头有人说话了,那是商震的声音:“都别闹了啊,今晚上有行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