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0章 曲终人散
呆坐在封闭的囚牢内，视线被黑暗笼罩。
明天就要上刑场了。
封棋发现自己的内心十分平静，不喜不悲。
脑海中紧绷的那根弦也终于在此刻得到了喘息。
这时灯光忽然亮起，监狱监管陪着一道倩影迈步来到囚房特制玻璃窗前站定。
“蔚主任，他就是封棋。”监管恭敬地望着蔚薇介绍道。
“你们联合军部的审讯对他都无效吗？”
“什么办法都试过了，他的生机已经耗尽根本经不起折腾，上层也已经放弃了对他的审讯，决定明天就将他送上刑场，以直播处刑的方式给外界一个交代。”
“他的遗体我们猩红研究院预订了，或许能从他身上找到什么秘密。”
“您的申请我们已经递交给上面了，审批应该很快就会下来。”监管当即回应道。
“能让我进去瞧瞧他身上的伤痕吗？好像是生化改造形成的，或许我有办法让他开口。”
“这……我只能给你半小时，他太重要了，可不能死。”
“那就半小时吧，死了我负责，开门。”蔚薇当即开口道。
监管听完，当即按下了随身携带的开关，一侧的铁门顿时缓缓开启。
“蔚主任您进去仔细研究，只要不死怎么做都可以，有什么其他需要随时告诉我。”
蔚薇当即点头，迈步走入囚房内。
这时铁门缓缓关闭，站在外面的监管走向了远处的长椅，坐了下来。
来到了封棋身边，蔚薇先是口袋中掏出了一个探测监听器的仪器，确定四周没有监听器后，她仔细打量起封棋。
“后悔吗？”
面对询问封棋缓缓抬起头，望着蔚薇，他的脸上浮现笑意。
“你将被历史唾弃，背负人类叛徒的罪名直至人类文明终结，后悔吗？”
“我只后悔没能走得更远。”
听到这番话蔚薇眼中闪烁，蹲下身来伸手抚过他身上结痂的伤口。
“你现在可真丑。”
“我又不谈恋爱，要那么好看做什么，给谁看？”封棋微笑道。
“可惜你明天就要死了，要不然我们或许可以凑合一下，我倒是不嫌弃你的丑，而且我也没谈过恋爱。”
听到这番话，封棋一愣，随即摇头道：
“算了吧，你都多大了，老牛吃嫩草可使不得。”
“痛痛痛。”
这时封棋忽然痛呼，因为蔚薇抚摸他伤口的手明显用力了。
坐在外面的监管隔着玻璃虽然听不到囚房内的声音，但看到封棋的面目扭曲，也是被吓了一跳。
好在封棋很快恢复了正常，否则他还真担心蔚薇在研究中将生命垂危的封棋弄死。
“有什么遗言吗？”蔚薇这时询问道。
“只能陪你们走到这里了，接下来的路不能再与你们同行了，你们加油。”
望着封棋脸上的笑容，蔚薇深吸了一口气：
“就这？”
“那……死后给我烧个充气娃娃，我怕下去因为太丑找不到对象。”
听到这番话，蔚薇心中一颤，随后笑着道：
“给你烧两个，让你体验一下三人行。”
话音落下，他们同时笑出了声。
交谈中，蔚薇面带微笑，但封棋还是发现了她的身躯在时不时地颤抖。
“行了，回去吧，临死前让我睡个好觉，不然明天会显得很没精神，数亿人看我直播呢。”
“那你好好睡，我就不打扰你了。”
“明天别看直播，太丑了，如果可以的话想办法把这段视频屏蔽了，也别让未来的我看到。”
“今晚熬夜搞研究，明早睡大觉，没空看，至于屏蔽这段视频……你是怕另一个你伤心？”
“他不过是个17岁的小屁孩，内心承受不了太大的压力，说不定把他看哭了，多给他一点希望吧。”
“我尽力。”
“那么，再见了。”
“晚安。”
再次仔细打量了一眼封棋后，蔚薇转身来到了铁门前。
伴随着铁门缓缓开启，她头也不回地走了出去。
离开联合军部基地后，蔚薇开车行驶在环山道路上，心中的情绪终于抑制不住。
停下车，她望着天空中高悬的明月，眼中闪烁晶莹。
看到封棋布满伤痕的躯体，她看到的不是丑陋，而是一轮闪耀的太阳。
“这条时间线你为人类崛起而活，接下来我们猩红研究院也将为你而活。”
……
次日正午，封棋被带上了联合军部的刑场。
数百个摄像头对着他，联合军部的网络直播间内人数不断激增，弹幕无疑都是喝骂、唾弃声。
拖着铁链，他来到了刑场中央，被按着跪倒在地。
行刑并未直接开始，联合军部显然需要让网友们发泄一阵，等待直播观看人数继续攀升，然后再行刑。
现在的他是一个宣泄集体愤怒的对象。
被按着跪在地上，封棋仰头望天，烈日当空，炙得他伤口发烫。
就在这时，联合军部刑场的大门被推开，穿着黎明战团服饰的沐晴迈步走了进来。
联合军部的人员当即想要出手阻拦，但看到沐晴衣服上的勋章时，他们连忙停手开口道：
“沐晴团长，现在正准备行刑，不方便进入。”
沐晴没有理会阻拦者，径直走上了刑场，望着浑身布满伤痕的封棋，她的眼中泪光闪烁。
“有原因的，对吧？”
面对询问，封棋没有隐瞒的点了点头，他不想让沐晴丢失心中的那份希望。
“跟我走，我来想办法替你解释。”
“没有必要了，我本就活不久了，即使你救了我，我也没几天好活了。”
“不一样，死在这里，你将永远背负历史罪名。”
“死都死了，重要吗？”
望着紧抿嘴唇的沐晴，封棋的脸上浮现微笑：
“学姐，我没有违背我们曾经的约定，也希望你背负我的梦想继续走下去，别在这里犯错。”
听到这番话，沐晴没有点头，依旧用倔强的眼神望着他。
封棋心中无奈，只能继续劝说。
其实他现在也可以告诉沐晴，让她与猩红研究院联系，另一个他可以在未来获得慕暚的联系方式。
但这么做风险极大。
现在还不清楚沐晴身边的狼人是谁，如果暴露猩红研究院与他的秘密，或许历史将被改变。
另一个他也将无法得到猩红研究院留下的重要信息。
正如当初的邮箱内容暴露一样。
这条时间线的猩红研究院在暴露后可能来不及躲入秘密基地，就会被沐晴身边的狼人盯上，迎来灭顶之灾。
为了稳妥起见，他选择了隐瞒。
交谈中，他不断劝说着沐晴。
沐晴心中的执念很深，无法轻易撼动。
行刑时间很快到来，但沐晴在场，行刑人员根本无法执行。
意识到沐晴可能会劫刑场，甚至联合军部的高层都被惊动，匆匆到来。
但在沐晴没有明确劫刑场前，他们并未出手。
这时候出手，无疑是将沐晴推向了对立面，至少不动手前还有回旋的余地。
场面一时间陷入了僵持。
沐晴现在的身份是十大领域战团“黎明”的团长，战功赫赫，他们也不敢轻举妄动。
时间流逝，封棋继续与沐晴交谈着。
沐晴心中的坚定，也在他的劝说下终于有了动摇。
当聊到星城学府干饭三人组的往事时，沐晴终于流下了眼泪。
“一定要死吗？”
“本就没几天好活了，怎么都是死路一条，你还有很长的路要走，我的梦想总要有人来背负吧，不然我可能会死不瞑目。”封棋微笑着开口道。
听到这番话，沐晴身躯轻颤。
眼中的晶莹滑落，她头也不回地走向了刑场大门。
行刑人员生怕沐晴后悔，当即上前将冰冷刺骨的大刀架在了后颈处。
即将与这个世界告别，封棋的脸上依旧挂着微笑。
这辈子，有遗憾，却也值了。
终点亦是。
他的这段人生路程已经来到了终点，却也象征着新的到来。
当锋锐的大刀落下，他的眼前浮现过往的一幕幕。
像是逆着时间长河倒着走了一遍自己的人生，路上有无数身影浮现。
回望这一生，封棋心中无悔，只叹无法再继续替另一个他再探一段前路了。
灿烂盛世，这是所有人心中的梦想，亦是他的梦想。
脑海中翻涌着许多记忆画面。
他看到了自己与沐晴在夜色湖畔的约定。
看到了课堂上慷慨激昂讲述历史人杰丰功伟绩的老王。
看到了蔚薇日以继夜在实验室内忙碌的身影。
看到了慕暚横枪而立，遥望铺天盖地的怪物袭来，坚守着人类最后的曙光。
……
最后他看到了毕业前与同学们在星空下立下的誓约，为人类崛起而努力的呐喊清晰在耳边荡响。
一封封带着对于未来的寄语信，他亲手埋下，也在那时暗暗发誓：
未来不如我所愿，那就让未来变成我理想中的样子。
无数身影在脑海中交织，谱写着属于人类的不屈抗争史。
转身遥望被迷雾笼罩的前路，他好似看到了迷雾中有灯火通明的未来，灿烂的盛世中有他憧憬的一切美好，唯独没有尽头与结局。
只是这条时间线，他已经走到了尽头。
美好未来，他去不到了。
闭眼的那一刻，天旋地转，他听到了悠扬的口琴声在耳边荡响。
像是沐晴在耳边轻叹。
寄君一曲，不问曲终人散。
最后视线被黑暗侵蚀，一切的一切都在此刻烟消云散，唯有心中那份信念横跨历史长河降临在了另一个他身上。
天上星河转，地上帘幕垂。
这一生携凌云壮志开始，却又以臃肿而可耻地方式结束，就此彻底画上了句号。
但抛洒的一抹殷红色，依旧滚烫、炙热。
浸透历史长河，照亮了一段被迷雾笼罩的前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