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白这一次的“请托”,逯杲是相当的放在心上。
坐探的事情,他未必能及时给对方答复,但是,在锦衣卫内部找个人的事情,若是他这个代指挥使还拖拖拉拉,那就不是不合作的问题了,而是明显的对许白的恶意。
而这个时候,这种恶意是完全可以被视之为对太子殿下的恶意的。
命令吩咐下去,整个北镇抚司的经历司,开始鸡飞狗跳起来,多年前那些布满尘土的文书存档,都被翻了出来,只为找到“许三多”这个人。
而经过这一番忙碌之后,逯杲也终于如愿以偿的拿到了那一份关于“许三多”的存档,只是拿到这份存档,仔细的查看了上面的内容之后,他的心情顿时变得有几分复杂起来。
他没有将文档送给许白,而是再次将许白请到了自己的府上。
“许大人,幸不辱命,令尊的存档文书,在北镇抚司的经历司找到了,只是这一份存档文书,无论如何不能离开北镇抚司,更不得让锦衣卫之外的人员查阅!”
逯杲沉吟了一会,斟酌着话语,对许白说道:“这份存档上,不仅仅有令尊的调遣文书,去向,也有令尊的联络办法,同样的存档,经历司还找出了几十份,我身为锦衣卫代指挥使,将这几乎是锦衣卫内的绝密存档交出来,扪心自问,只怕我还做不到!”
“是在执行秘密的差事?”许白心里微微一动,将许久以来自己的猜测问了出来。
“没错!”逯杲点了点头:“我锦衣卫的差事,世人都以为不过是陛下的爪牙,做的也不过是监察百官,缉捕不法的事情,但是,几乎所有人都忘记了,我锦衣卫在刺探情报上,也是有着自己的职责的!”
“从外敌,到内患,我锦衣卫的大好男儿一直都是不计名利的在为朝廷效力着,令尊就是这些人中的一员,如果不是他们主动和镇抚司这边联络的话,贸然联络他们,很可能会暴露他们的身份,给他们带来不必要的风险!”
“你确定这些人还都活着吗?”许白想了想,郑重的问道。
“不确定,镇抚司这边在他们没和镇抚司主动联络之前,什么都不确定!”逯杲也是一脸的肃然,“这些人,一旦放出去了,也许一辈子都未必会传回来一条有用的消息,也许,他们放出去之后,就因为各种原因身死,但是,只要在朝廷需要的时候,他们传回来一条半条至关紧要的消息,那么,他们的付出就值得了,也许因为他们的消息,朝廷会少死很多人,会少花很多的银子,更也许,一条消息,就可以挽救朝廷于危难之间!”
“他们,有这么重要吗?”许白心里有些震惊。
“这应该是在土木堡大败之后,北镇抚司痛定思痛,做出来的一个决策,而敢承接这个差事的人,也必定是忠于朝廷的镇抚司的精锐。”逯杲点了点头:“他们是闲棋,也是死棋,他们这些年的努力,或许就只是等一个机会,等着发一条消息回来,所以,不管是联络他们,还是他们联络镇抚司,那一定都是发生了惊天动地的大事!”
“也就是说,你不能告诉我父亲的下落,也不能告诉我他的联络方式,甚至不能告诉我,他是不是还活着!”许白想了想:“是不是这样!”
“希望许大人能理解,你总不希望因为你,让令尊这么多年的心血毁于一旦吧!”
“我明白!”许白默默的点了点头:“不过,这样的大事,北镇抚司里应该有专门负责的官员的吧,这些官员可靠吗?”
“这个,还真没有!”逯杲苦笑道:“能调阅这些存档文书的,只有锦衣卫的指挥使,当然,如今也包括我找一个代指挥使,而且,说句不怕许大人笑话的话,若不是许大人这次的请求,我还真不知道有这么一回事情!”
“我明白了!”许白默默的点了点头:“多谢了,知道了这一些,我心里也好受了一些,知道我父亲这些年并不是抛弃了我,而是在为朝廷效力,是在忠于职守,要是这样的话,我想,我和他,终有见面的一日的!”
“不过,许大人!”逯杲脸上微微笑了起来:“得知令尊也是我镇抚司的精锐,一直在舍生忘死的为朝廷效力,我顿时觉得我和许大人之间亲近了许多,我逯杲也是锦衣卫出身,家父一辈子,浑浑噩噩也就是做了个百户,而令尊也是我镇抚司的百户,这么看起来,我们两人,可不就是同一类人吗?”
“我对逯大人你,其实没有恶意!”许白盯着逯杲的眼睛,微微的笑了一笑,逯杲这样明显的想拉近两人之间的距离的话,让他知道逯杲想要做什么。
“一直以来,都是如此!”许白坦然说道:“其实,逯大人还有一点没说,逯大人出身南衙,我也出身南衙,在镇抚司里,这
算是同出一门了,只是后来逯大人去了北衙,南衙和北衙之间,又发生了不少事情,在才让逯大人觉得,我好像对逯大人有什么意见一样!”
“人在官场,身不由己嘛!”逯杲尴尬的笑了一下,他总不能说,当初是当心许白和自己争夺这锦衣卫指挥使的位置,才处处针对许白的吧!
“逯大人忠诚陛下,无可厚非!”许白说道:“不过,太子将来也是要成为陛下的人,逯大人若是在忠心君王和国事的闲暇,也替自己的前程想一想,那就最好了!”
“我明白,我都明白的!”逯杲郑重的点了点头:“皇陵督造的时候,我已经派人去打听过了,许大人的消息就是比我的灵通,这消息宫里一直都遮掩得厉害,而且,也没人想到去打探这样的消息,前两日听许大人一说,可真是将我吓出了一身冷汗!”
“至于么?”许白微微笑着看着逯杲:“宫里的事情,难道还瞒得过逯大人?”
逯杲苦笑着摇摇头,“对了,先前你提出的坐探的事情,我已经安排人去做了,这事情急不得,引起官员们的大力反弹就不好了,所以,我先挑了几个那么不怎么扎眼的家伙,去办这事情,若是没有意外的话,在慢慢的扩大坐探的范围!”
“这事情逯大人自己斟酌就好!”许白点了点头:“总之,锦衣卫日后会如何,只怕多少也得看逯大人执掌锦衣卫的时候,做过些什么,若是等到太子即位之后,再回头一看,这两家风雨飘摇的时候,锦衣卫不仅仅没做什么对皇家有利的事情,反而处处和皇家作对,和臣子们勾勾搭搭,那就不美了,逯大人,你说是不是这个道理啊!”
“要不,我去宫里请命,请许大人回镇抚司来坐镇,我逯杲愿意让出这代指挥使的位置,甘愿为许大人的副手,你我兄弟二人,一起轰轰烈烈的做出一番事情来,你看如何?”
“呵呵呵!”许白笑了起来,微微摇摇头,不管是逯杲在主动示好,还是在做最后的试探,他都要给对方一个明确的信号了。
“逯大人,逯指挥使!”他含笑说道:“如果不出意外的话,我这辈子大概是没可能回锦衣卫了,我也没脸回来,如今在太子身边,为太子殿下跑跑腿,办点零碎事情,我感觉也不错,所以,这话以后不要再提了!”
他看着逯杲:“而且,你去宫中请命,能请到什么命,我如果是你,多去东宫走走才是!”
两人的这一次的见面,算是这两年内来,两人之间最坦诚的一次见面,因为自己父亲的缘故,许白这一次,和逯杲多说了几句,他相信,逯杲是聪明人,若是到了这个时候,还看不清楚形势的话,那么,他的死活,那也只能是他自己的造化了。
宫里都在关注皇陵的事情,那说明,宫里的那位天子,情况已经坏到一定的地步了,若不是最近天气炎热,许白都怀疑宫里是不是在搞“秘不发丧”那一套的,反正不管怎么说,情况正在一点点的朝着太子有利的方向转变,而不管是有人甘心,还是有人不甘心,许白都不会容忍任何人,在太子即位这事情上,做出什么出格的举动来。
无论是谁!
他父亲许三多的事情,他回去之后,还是给唐刀说了一下,听得自己的老兄弟如今不知道在哪个犄角旮旯为大明刺探情报,唐刀是一阵的唏嘘,他知道许三多一直在奔走忙碌,只是他没想到,在他已经从军中退下来在颐养天年了,而许大人依然在外面为朝廷拼命。
再看看许白,再看看许三多,他觉得,和这一对父子比起来,自己这一辈子,真是虚度过了。
与此同时,在遥远的漠北草原上,一场战斗正在激烈的进行着。
这是一个不知道从什么地方迁徙过来的部落,足足有数千人,他们占据了一大片的水草肥沃之地,看样子,他们是没打算走了。
这让当地的一个强大的鞑靼部落感到了不安,在这里,他们已经筑起了一座简易的城池,这个时候,任何外来的部落对他们来说,都是一个巨大的威胁。
在对这个外来的部落经过了数次的交涉无果之后,战争毫无悬念的打响了。
在草原了,为了部落的生存,战斗是最常见的手段,而部落里的每一个人,都有义务为部落付出一切。
鞑靼人部落出动了近两千人的军队,来对付这个几乎全民皆兵的部落,双方的战斗已经持续了好几天,因为有着简单的城池,这两千人日夜不停的对这个部落进行着袭击,消耗着他们的战士。
而一旦军队疲累或者是出现了折损,这些鞑靼人的骑兵很快就可以回到城池里休整轮换,这让这支外来的部落无时无刻不在面对着一直保持着战斗力的军队。
也在无时不刻不在损耗着他们的战斗力。
“三天了,还继续这样打么?”在远处看着自己的军队围攻着敌人的鞑靼人将领,脸上有着一丝郁闷:“首领,我们的人可以直接吃下他们,为什么要这样打
,这让勇士们觉得首领是在小看了他们的勇敢!”
“我不是要消灭他们,我是要收服他们!”在这个鞑靼人将领身边,一个明显是首领的大汉,脸上挂着满意的笑容:“他们的女人,小孩,都是我们的奴隶,他们的牛羊,可以成为我们的粮食,若是吓跑了他们,哪里还有这种傻乎乎送上门来的部落!”
“首领说的有道理,就是感觉不大痛快!”鞑靼人将领嘟囔着:“我去带人冲杀一阵,要不然实在是憋屈的慌!”
“你给我老实呆着!”首领对着他喝了一声:“许先生说过,这叫积小胜为大胜,每天斩杀他们百余人,看他们能支持多久,一旦他们支持不住,他们整个部落,都是咱们的了!”
“许先生,又是许先生!”鞑靼人将领嘟囔道:“明人的战法若是真那么厉害的话,还会被瓦剌人打成那样,我看明人也就嘴皮子厉害,论到打仗,还是得看我们草原上的勇士!”
“闭嘴!”首领瞪了一眼自己身边的将领:“你忘记许先生来咱们部落之前咱们部落以前是什么样子了吗?没有许先生,现在咱们部落和那些人有什么区别,还不是任人宰杀的牛羊”
他扬起马鞭指着前面的战场,他的战士们正在战场的四周逡巡奔跑,在包围圈里的那个部落里的人,正在苦苦的支持,不时飞起的箭支或者是冲进人群的战马,带走一天天的性命,随之就是一阵阵惊呼狂叫,以及他的战士们兴奋的呐喊声。
“勇敢固然我们草原男人必须要有的东西,但是,若是有一个聪明的头脑,还有战无不胜的战法,那就更好了!”首领看着远处的天际,有些感叹的说道:“草原是如此之大,有如此之多的草场,也有数不清的部落和敌人,长生天眷顾我们,给我们送来了许先生,才让我们有今天,并且一天比一天强大!”
“记住!”他脸色耷拉了下来:“以后若是再听到任何对许先生不满的怨言从你嘴里说出来,哪怕你是我亲弟弟,我也一定重重的责罚你,明白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