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铺逐渐传来轻微的鼾声。
塞西莉娅从来没有一天内干过这么多的活,也许是这个环境真的让她感觉到了自由,在说完那句话之后,她就很快睡着了。
但是塞西莉娅能轻易地进入梦乡,阿黛尔可做不到。
虽然说杜威之死既不是她能阻碍的,也实在和她没什么关系——她只是作为了见证者看见了一切而已。
但现在他那枚珍贵的邪教徽章就在她的手里,这让阿黛尔感觉自己和塞西莉娅之间产生了千丝万缕说不清道不明的联系。
她慢慢向后,将身体靠在了冰冷的墙面上,长出了一口郁气。
此时她心头涌起一股难言的感受。
她只感觉自己的未来像是一个又一个谜团被连接起来似的,而这一个接一个的谜团中塞满了密密麻麻的小刺。稍有不慎,她就要被这小刺扎上一下。
然而她必须向前走。
她就像一个在黑夜中走独木桥的人,往前是未知,往后也是未知。但唯有向前走,她的存在才有意义。
阿黛尔把通讯器从小木屋当中拿了出来,在黑暗中静静地等待着——怀表的指针刚刚过12点,萨拉的声音终于从通讯器那边传来,“阿黛尔?”
“是我。”阿黛尔回答。
“天呐!太好了!”萨拉似乎要哭了,“你都不知道,我今天在警署看见你的时候真的是担心死了……说起来,你怎么把纸条藏的那么隐秘啊!”
“这样比较安全。”
毕竟是让别人转交,如果不藏的隐秘一点,容易出现不必要的麻烦。
“你都不知道,我差一点可能就看不见了。”萨拉假装抱怨道,“对了,队长怎么样了?他从今天早上开始就没有回警署……我感觉今天的警署都不太对劲儿。”
“你也叫他队长么?”
“是啊,我哥哥以前就是在埃里克队长的手底下呆着的,埃里克真的是一个很负责用心的人。”
“原来如此。”阿黛尔解释道,“你不用太担心,埃里克队长目前是比较安全的,只不过可能还要一段时间才能回来。”
“那就好,那就好。”萨拉长出一口气,“你知道队长打算做什么么?有我能力帮的上忙的么?”
“他现在距离我太远,我没办法用通讯器联系上他。”阿黛尔回答,“如果你能用通讯器联系上是最好,如果联系不上,也最好不要贸然去找他。”
“我明白。”萨拉这小姑娘很精明,虽然阿黛尔没说原因,但是她感觉对方都清楚了。
“那你有什么想知道的么?”
“我想知道,警署那边是怎么公布我的事情的,以及……艾利克斯大人什么时候能回来?”
“警署这边没有明着公布,但是我觉得这件事情不会拖超过四天,因为我在法务部比较熟的小伙伴今天和我抱怨他们草拟了一天的报告……至于艾利克斯大人,我也不太清楚有什么事情牵绊了他的脚步……如果他还在,怎么能让阿黛尔你受这样的委屈。”萨拉一边说一边哭。
嗯……阿黛尔很想说,你误会了,艾利克斯要在,和她也只会是交易的关系。
如果她的存在阻碍了他的利益,估计他能第一个把她推出去。
“好的,我明白了,如果你能联系上队长,他有什么东西需要我知道的,可以在明天晚上这个时间告诉我?”
“没问题。”小姑娘自觉有了使命,信誓旦旦地说道。
……
黑夜里,阿黛尔从床上爬了起来。
埃里克那边不知道能不能指望得上,她准备先给自己安排一些其他的自救手段。
上铺,塞西莉娅睡得正香,她回头看了对方一眼,轻手轻脚地出了门。
虽然阿黛尔自觉自己的视力做不到黑暗中视物,但是靠着她意识中的地图,她可以看到哪里出现了人,或者哪里需要注意躲避一下。
傍晚在神像前祷告的时候,她就觉得有哪里说不出来的不对劲儿,这会儿有时间,她准备先去那边看一看。
她摸着黑小心翼翼地走到教堂那边,幸运的是,这一路上她只遇见了一个巡逻的白裙子,很轻松就躲开了。
夜间看这个巨大的蘑菇头神像,和白天看的感觉是完全不同的。
蘑菇伞盖下的一叶一叶的东西正在轻微的摆动着,宛如呼吸一般。
阿黛尔站在那伞盖下面看了一会儿,感觉自己呆在这里的时间越长,受到的排斥的感觉也越强。
站了几分钟之后,她甚至不得不向后退了两步才能够保持自己的平衡。
但这种感觉白天不曾有过。
她当时站在神像前祷告了那么长时间,也没感受过一丝一毫的排斥感。
是因为人多?
还是白天和黑夜不一样?
其实她还想知道的是……这个神像是只会排斥她呢?还是谁单独在晚上站在它前面都会被排斥呢?
阿黛尔准备明天找机会单独感受一下。
至于现在嘛……她打算先去看看其他地方再说。
阿黛尔又打量了一眼这当她感觉奇怪的神像,转过身去,准备先从神像左边开始看。
但没等她迈出脚步,她的眼角余光便捕捉到了什么东西。
那东西晃了一下她的眼睛。
阿黛尔皱着眉头,慢慢地蹲下身去。
不知道是不是角度不对,当她蹲下去之后她又找不到那东西了。
她不得不站起身来反复模拟当时的动作,才找到了那东西——那似乎是一块残缺不全的石片,不知道从什么东西上掉下来的,在这微弱的月光下反射着光。
能找到这东西纯属幸运。
阿黛尔抬手把那上面的灰尘擦了擦,上面刻着的一串单词渐渐清晰起来。
弗朗门戈。
阿黛尔做梦也没想到能在这里再一次看见自己的姓氏。
又是弗朗门戈?
这石片泛着淡淡的绿色,像是从某个东西上被切割下来的。一面是整齐的划痕,另一面边缘不齐,上面还带着黑色的如同烧焦一样的痕迹。
她皱着眉头把那石片翻来覆去地看了一遍,也没想出来到底这应该是从哪上面掉下来的。
谁会在什么东西上刻下弗朗门戈的姓氏呢?
阿黛尔感觉自己和这个姓氏真的十分有缘分……
排除自己就是这个姓氏之外,她在这城中遇到的奇怪女人伊丽莎白也姓弗朗门戈,现在这石片上还是刻着弗朗门戈……
这个姓氏有那么常见么?
再说了,为什么这个石片会出现在教堂里,它曾经是用来做什么的?
很明显这些问题现在思考来思考去也很难得出什么结果,阿黛尔只好收起这石片,准备继续到处看看,看能不能找到一些线索。
这一看,还真让她找到了一些奇怪的东西。
在这个教堂的紧靠地面的一圈墙面上,不知道被谁刻上去了一些小小的五芒星圈,就是外面一个圆圈,里面一个五芒星的符号。这些小五芒星歪歪扭扭的,有的大有的小,感觉不是一个人刻上去的。
而且很奇怪的是,这些五芒星的符号都是倒过来的,要不是因为她找的时候只能歪着头找,她都不一定能认出来这是个五芒星。
除了这些小的只比指甲盖大一点的符号之外,在整个教堂的进门处,有一个巴掌大的逆五芒星符号。
只是这个符号似乎又被人用什么尖锐的东西划过,又被什么东西打磨过。
多亏这里这里光线不好,阿黛尔一边费力的看,一边用手摸,这才感觉出来。
她在那本介绍着天赋的书籍上曾经看到过,五芒星是【秉烛者】们比较喜欢用到的符号,具体用处,那本书的作者并不清楚。
可是,这里全都是倒五芒星。
又是一个谜题。
阿黛尔注意到,这个教堂像是曾经经历过一次大的清扫,除了那些奇怪的五芒星符号之外,并没有其他残留着的古怪东西了。
恰巧这时,她看到地图上出现了一个黄色圆点,这圆点正从教堂外往内移动。
有人要来了。
阿黛尔低头看了一眼怀表,现在是凌晨三点。
这个时间点,就连白裙子都去休息了,怎么会有人来?
她瞄了一眼地图,按照她的经验来说,地图会显示最近五十米左右的人。如果对方是正常步速走进来的话,当对方走进门的时候,她应该能正好走出教堂。
她转身向着教堂的连廊走去。
但天不遂人愿,快到教堂门口的时候,那圆点的移动速度越来越快,越来越快——简直就像是着急去做什么事情,或者发现了什么一样。
阿黛尔感觉自己的心脏砰砰直跳。
为了保险起见,她不打算直接走出教堂了。
教堂后面直接连着院子,那里是一片空旷地带,很容易被人发现。阿黛尔看了一眼身侧的巨大蘑菇头神像,决定躲在这后面。
可谁料想,那人竟然是直直冲着神像走过来的。
阿黛尔屏住了呼吸。
她看不见对方的神情,也不知道对方是谁。
她只能听见对方快步走到了神像前面,然后站定了脚步。
地图上,象征着她们两个人的标志几乎重合在一起。
寂静空旷的教堂里,一个女声突兀地响起:“你知道的,你不属于这里。”
她的声音缓慢、笃定,带着股叹息的无奈味道。
是苏薇女士。
神像背后的阿黛尔惊得头皮都要炸起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