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有流民的影响,宋池月一行的车队直到三日后才顺利进了盛京,前往那个她既熟悉又陌生的昌平伯府。
经过这几日的磨合,她基本接受了自己变成了另一个人的现实。
或许成为宋池月也没什么不好,有了重活一回的机会,说不定她能改变从前被人操控的命运,能真真正正由着自己的性子去活一回。
只是,拿了一手烂牌的宋池月,真想改变自己命运,却也没那么容易。
就比如眼下回到盛京,看似是即将迎来光鲜灿烂的未来,其实也是她悲剧人生的开始。
宋池月身上最出众的东西就是她的美貌,然而美貌是一张单出必死的牌,若无其他牌辅助,就只会给她招来无尽的祸患。
她如今这个身份,虽说是昌平伯府出身,但其实已不算是伯府的姑娘。
因为自几年前老昌平伯过世,伯府就已经分家,作为没有袭爵的二房,宋池月与她的养母何氏此番只能算是借住的亲戚。
再加上往年的一些嫌隙,这伯府里根本没人欢迎她们的到来。
宋池月的养父,就只是个四品武将,还远在边关,因不擅钻营,虽一向忠贞为国,却常年未有升迁,在遍地贵人的盛京中,根本没人看得上这样的出身。
而这一次宋池月的养母何氏带着她回到盛京,一是因宋池月年纪到了,想为她在盛京寻门亲事,其二便是想打点关系,看有无希望将夫君调动回京。
她们两个无权无势的女流,又没什么身家,便只能借住在昌平伯府……
当然,何氏也是想借昌平伯府的势力,盼着能得到伯府的庇护,为宋池月谋一桩好亲。
可她想着是一回事,人家愿不愿意就是另一回事了。
…
就比如现在,昌平伯府明显是不将她们母女看在眼里,所以就连派到府门口迎接的,都只是个态度敷衍的管事嬷嬷。
宋池月扶着养母何氏在二门下了车,由那傲慢无礼的婆子领着,规矩地前往正院给昌平伯夫人见礼。
布置华美但格调略显庸俗的正厅中,昌平伯夫人端坐上座,正在专心用茶,摆足了架子。似乎连她们进来,都未曾察觉。
“大嫂。”见不被理睬,何氏只能当先开口,语带讨好地笑道,“多年未见,大嫂依旧容光焕发。真叫人羡慕!”
宋池月跟着何氏垂首行礼,淡淡扫了一眼上座的昌平伯夫人。微胖的女人,身材臃肿却不显富态,反而因为高颧骨和一双三角眼,让她的容貌看上去十分刻薄。
听到何氏开口,昌平伯夫人眼底划过一抹厌恶,好半晌才抬了抬眼皮,轻哼了一声笑道:“哟,弟妹来了,这长途跋涉地挤回盛京,可真是辛苦你们了!”
“不辛苦,多亏了大嫂照拂我们母女。”何氏陪着笑脸,恭敬中透着点儿谦卑。
站在她身边的宋池月微微蹙眉:她这位养母的性子未免也太绵软好欺了些……难怪会被昌平伯夫人拿捏。
昌平伯夫人又轻笑了一声,眼神里充满不屑。不过当视线扫到宋池月脸上时,一双斜挑的三角眼却忽然动了动。
“这就是月丫头吧?模样倒是不错……虽说不及我们家韵姐儿,倒也勉强能看得出是我们伯府出来的姑娘。”
她一边阴阳怪气地说着,一边看向坐在右侧的红木雕花椅上的粉衣少女,随手指着宋池月母女介绍道:“韵姐儿,这是你那早年离家的二婶和三妹妹,你还记得吧!”
粉衣女子瞥了眼何氏,慢吞吞起身,随便一礼,冷淡道,“见过二婶。”
而视线扫到了宋池月脸上时,却很是不喜地蹙了蹙眉,连声招呼都没打。
宋池月看在眼里,在心底轻笑了一声,落落大方地冲她行了个平辈礼,顺便打量了一眼她这位名叫宋韵的堂姐。
长相有六分像昌平伯夫人,虽算不上丑,却也算不得好看。身材短小,体态微胖,肤色偏黄,却穿了一身娇俏的粉色衫裙,更显容色暗淡无光。
客气一点儿话,用两个字来形容,那就是:普通。
十分普通……
这样的人,在她还是那个见惯了京中贵女的杜知若时,半分印象也无。
可就是这么个极其普通的宋韵,却仗着家世,一而再再而三地搓磨书中的宋池月,嘲讽她、陷害她、打压她……因为嫉妒她的美貌,还差点儿将她毁容……
宋池月想到这些,眸光微凝,泛出丝丝冷意。
“几年不见,韵姐儿越发水灵了。这样知礼,可见大嫂多会教养。”何氏对宋韵傲慢的态度也见怪不怪,还笑着夸赞起来。
昌平伯夫人鄙夷地瞥了宋池月母女一眼,轻笑了一声,继续阴阳怪气,
“弟妹也不错。只是这月丫头未免太瘦了些。要我说,她虽不是你亲生的,但你也不能怠慢了她。否则三弟和三弟妹泉下有知,岂不要伤了心?”
这话说的十分刻薄,便是脾气极好的何氏听了,脸色也有些发白。可知道自己的身份,即便心里再委屈,也只能忍着。
宋池月闻言微微蹙眉,眼角余光看到何氏眼圈泛红还强忍着的模样,暗暗叹了口气。
她本是昌平伯府三房的独女,可因为父母早亡,才被二房收养。
而当初最应该收养她的大房,也就是现在的昌平伯夫人,却说她是个克父克母的扫把星,怎么都不肯接纳她。
不仅不接纳她,还在分家的时候,独占了本该属于三房的家产,美其名曰帮她照看,等她出嫁了再给她当嫁妆。
多么荒唐!她都过继给二房了,为何家产却要大房帮着照看?
分明就是欺负二房人微言轻又好说话,故意欺负他们罢了!
对她这个侄女没有尽过半份心,却口出恶言羞辱一直将她视如己出的养母,真叫人厌恶!
“侄女多谢大伯娘关心。”宋池月收回思绪,冲着昌平伯夫人淡笑开口,脆声道,“只是大伯娘远在盛京,不知道阿娘一向是也最疼我的。
我这么瘦,可怪不到阿娘身上,而是因为边关水土不好,不养人的缘故。
我听说盛京的水土是最养人的,如今侄女回来了,日后又能得大伯娘照拂,想来用不了多久就能长得跟堂姐一样丰腴,再不叫大伯娘担心了!”
说完,她还笑吟吟看向一边矮胖的宋韵,笑容亲切非常。
宋韵被她那奇怪的眼神扫过,心中生出不快,总觉得她是在嘲讽自己,可又没有证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