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一怔,接着摘下墨镜,眼睛却不看我了,眼神里似乎有些发火。
我说:“第一,这车我坐不坐不取决于你,这一点你要清楚;第二,我问你的话,你必须如实回答,不许耍任何‘花’招;第三,只要我在这车上,你就得一切听我的。这三点你必须要搞明白,如果不想吃苦头,那就放聪明点!如果不服或者不信,你可以试试。”
他直勾勾地盯着我,我对视着他。
片刻,他的目光垂下去。
“你是干什么的?”我开始问话。
“专‘门’在边境附近接人拉人送人的。”他开始回答。
我不由意外,说:“你……不是我们的人?”
“我不知道你们是什么人,我也不想知道你们是什么人,你也一定不要告诉我你们是什么人。”他说:“我就是在边境线上吃这碗饭的,我的原则是拿钱做事,给钱就给人家办事,不问对方任何来历,不问客户任何身份,只负责按照出钱方的要求去做事,完成对方的任务就完事。”
“这么说,你今天来接我,是有人给你钱安排你这么做的。”我说。
“正是!”他回答:“今天有人找到我,给我一笔钱,让我开车一直跟着那辆大巴,从机场就开始跟上了,并且把你的样子和衣着向我描述了,说只要看到你下大巴车,就把车开到你身边,什么话也不要说,等你上车直接开车走就是……现在市区转悠几圈,确信没有任何被跟踪的迹象之后,再开车往腾冲方向去。”
“如果发现被人跟踪呢?”我说。
“那就把你送到市中心的东方红广场电影院‘门’口放下,然后我开车离开,至于放下你之后的事,我也不知道。”他回答。
“你确信没有被人跟踪?”我说。
“我干这一行不是一天两天了。”他回答。
“你经常都接送些什么人?”我说。
“男人‘女’人,大人小孩,都有。”他说。
显然,他不会告诉我更多更具体的东西,他倒是很恪守职业道德。
我看着他。
他说:“我知道你其实想知道的是什么,但很遗憾,我无法回答你……第一我从来不问客户的情况,几乎不和客户‘交’谈,对客户的任何事情都不会关心,也不会感兴趣;第二,我拉的所有客户,他们也从来不会告诉我他们从哪里来到哪里去要做什么是什么身份;第三,我就是专‘门’长期吃这碗饭的,必须要遵守最起码的游戏规则,不然,就没法在这里立足这么多年。”
听他如此说,我似乎明白了一些,原来这家伙是专‘门’干这行的,边境线上是有这么一批人,专‘门’接受边境内外人的委托帮助做事,只要给钱,什么事都可以去做,看来这家伙是专‘门’负责接人送人的,有些从事特殊买卖的人,会委托他代为送一些特殊的人或者货物。
干这一行最要紧的是嘴巴要严实。不该问的不问,不该看的不看不该听的不听。
没想到大本营会让这样一个人来接我。
我对他说:“走吧,开车。”
他戴上墨镜,开车继续往腾冲方向走。
“到了腾冲,把我送到何处?”我说。
“悦来客栈。”他说:“我接的活就是只要负责把你安全送到悦来客栈就行,其他的,我一概不知。”
似乎,他不想惹怒我,但也不想和我多说话。
悦来客栈是大本营设在腾冲的一个工作站和联络点。
我不再和他说话了,‘摸’出手机给刚才那个号码发短信:“我上了一辆黑‘色’轿车,把那对男‘女’甩掉了,我现在正在去腾冲的路上!”
很快那边回复:“恭喜副总司令成功甩掉尾巴,那对男‘女’到达大巴终点后,在附近走了一会儿,突然就变了脸‘色’,接着就显得很慌张的样子打了一辆出租,直奔了机场。”
我知道一定是他们到达终点之后发觉那里根本就没有什么四季‘春’大酒店,这才知道上了我的当,同时也知道自己的身份暴‘露’了,在这个地方暴‘露’身份,他们显然会感到极度不安的,于是也不去腾冲旅游了,急忙又回到了机场,飞走了。
到达这里我才知道自己一直被人跟踪,之前竟然毫无察觉,不由感到后怕,又感到惭愧。
“为什么来接我的人不是我们的人?”我继续问。
那边回复:“这是上面的安排,也是经常采用的接人方式,接你的人很可靠,专业干这样的,职业道德模范,做事很牢靠,很稳妥。”
“为什么要采取这种方式?”我说。
“第一减少人力‘浪’费,不必要在这里专‘门’配置人员;第二控制环节联系通道,让链子在中间断掉;第三,为了兄弟们的安全,不但要考虑被接的人的安全,兄弟们的安全同样也要考虑。”对方回复。
我看了不由点了点头,估计这一切都是老秦安排的,老秦是个考虑事情十分周到和慎密的人,方方面面都会照顾到。
我给那号码回复:“为什么要他把我送到悦来客栈?为什么要他知道悦来客栈?”
“不知道,这是上面吩咐的。”对方回复。
“悦来客栈是不是还是我们的联络站点?”我问。
“是……”对方回答。
“我建议……不需要他把我送到悦来客栈……腾冲本地我很熟悉,进了市区把我随便找个地方一放就可以。”我回复。
“副总司令请稍后。”对方回复。
一会儿他回复:“副总司令考虑问题甚为周密,接受副总司令的建议。”
一会儿,这中年汉子的手机响了,他边开车边‘摸’起手机开始接听。
“嗯……嗯……”他只是嗯……没有说其他话。
接完电话,他继续开车。
我坐在后面不做声,看着车外周围曾经十分熟悉的景‘色’。
北国已经是万里雪飘,这里却依旧是温暖如‘春’,满眼绿‘色’。
路边不知名的野‘花’在竞相开放,成片的香蕉林和甘蔗林以及芭蕉林郁郁葱葱,一派南国‘迷’人的风景。
一天之内,我从冰天雪地的星海到了暖意融融带有些许异域风情的腾冲。
此时,我想,秋桐小雪和我爸妈也应该已经抵达厦‘门’了。
果然,一会儿我的手机来了短信:“顺利抵达厦‘门’高崎机场。”
我回复:“嗯……以后有事就短信联系,一般不要打电话。”
“嗯!”她回复:“我们要打车了,直接去渡口。”
他们安全抵达了,我放心了。
此时我知道那支特派小分队的队员一定会跟着去厦‘门’鼓‘浪’屿的。
在我抵达腾冲郊区的时候,收到了秋桐的短信:“顺利抵达鼓‘浪’屿,顺利入住家庭旅馆,环境和居住条件都很好,勿念!”
我看了心里一阵热乎,回复:“玩得开心点,我父母就拜托你了!”
她回复:“其实,能有长辈可以照顾孝敬是一件幸福的事情。”
看了这话,我的鼻子突然有些发酸,一时没有回复。
恍惚间想,此时要是我也在鼓‘浪’屿,那该是一副怎么样的其乐融融的情景呢?任何外人看了都不会怀疑我们是相亲相爱的一家人的。
但我显然知道自己在做梦,在带着不切实际的幻想做白日梦。对我和秋桐来说,这样的场景永远也不会出现,这样的日子永远只能是个意‘淫’时候的幻想。
想起浮生若梦说过的一句话:男人念念不忘的是感觉,‘女’人念念不忘的是感情。感觉会随着时间消失,感情则随着时间越积越多。所以男人的爱像是倾盆大雨,只为一场酣畅淋漓,而‘女’人的爱更像静水深流,润物无声,滋润越深,爱得越深……
又想起冬儿说过:没有结局的感情,总要结束;不能拥有的人,总会忘记。人生没有永远的伤痛,再深的痛,伤口总会痊愈。人生没有彩排,好好珍惜现在,把握生命中的一分一秒。人生没有如果,过去的不再回来,回来的不再完美。没有过不去的坎,只有过不去的人。慢慢地,不再流泪;慢慢地,一切都会过去……
此时,品味这些话,心情格外复杂。
此时,想到正在厦‘门’的秋桐,对鼓‘浪’屿感觉格外亲切。
鼓‘浪’屿啊鼓‘浪’屿,此时我多想和你一起。
耳畔回响起一首老歌:鼓‘浪’屿四周海茫茫,海水鼓起‘波’‘浪’;鼓‘浪’屿遥对着台湾岛,台湾是我家乡;登上日光岩眺望,只见云海苍苍。我渴望,我渴望快快见到你——美丽的基隆港……
这首歌的旋律一直在我脑海中不停回放,挥之不去。
当一首旋律在你脑海里挥之不去的时候,那种滋味可能会让你温馨愉快,但也会让你纠结痛苦。
此时的我,不知道是属于哪一种。
这时,那驾驶员突然回头看了我一眼。
“我不送你到悦来客栈了。”他淡淡地说了一句,接着转过头去。
“嗯……”我回过神,从后面看着他。
“前面是政fu大楼,你在那里下可以不?”他说。
“可以。”我说。显然,他刚才接到的电话是告诉他送人地方改变了的事。
车子很快到了腾冲政fu‘门’口,停在路边。
我准备下车,下车前看着他:“伙计,你看我像是干嘛的?”
“不知道!没想过,我对你是干嘛的没有任何兴趣,现在我的任务玩成了,‘交’易结束了,你该离开了!”他冷冷地说。
“需要我说声谢谢吗?”我说。
“不需要!”他说。
“那你会不会感谢我呢?”我说。
他回头看着我,翻了下眼皮:“我为什么要感谢你?我和你以及你们之间,只是‘交’易,除了‘交’易,没有任何别的关系。”
“既然是‘交’易,那就是客户了,那我就是你的客户了,你对客户不该当上帝吗?”我说。
“不——”他说:“第一,我做的都是‘交’易,第二,我从来没有把我接送的人当成是客户!”
“那你当成是什么?”我说。
“货物,只是货物,对我来说,接送一个人和运送一包货物没有什么区别,只是价格不同而已。”他说。
我哭笑不得。
“你现在想卸货了是吗?”我说。
“是的!”他接着转过头。
“那好,再见。”我下了车,他随即就开车走了。
我看着他的车屁股,突然看到这车正在边离去边自动换车牌照。
我靠,很牛‘逼’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