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铭风出现后,韩沉非阴沉的面色看似没有什么变化,但凌厉的眼底却蓦地柔和下来。
他顾不上和林渐西继续争锋相对,连说话的声音都不自觉放轻了,还殷勤地递过去一杯淡黄色的茶水。
“先休息一下,喝点莲洱茶润润嗓子,晚饭也已经准备好了,都是你最喜欢的。”
语气克制有礼,乍一听像是公事公办,但仔细一分辨还是能发现其中暗藏的温柔和情愫。
但盛铭风在这方面似乎格外神经大条,在剧本后期,他能用一句“老韩,我们撞型号了”轻描淡写地直接让韩沉非出局,所以此时的什么“情愫”,当然是半点都没听出来。
“谢了。”金发青年随意地点点头,完全没把他的话放心上,还兴致勃勃地转移了话题,“我刚练的那两遍你们听了吗?觉得怎么样?”
见状,韩沉非眼中立刻黯淡了一瞬,但很快又恢复如初。
他没像往常一样急着夸奖,而是意味深长地觑了林渐西一眼:“不如先问问你这位朋友的意见。”
目光凉飕飕的,一副看好戏的样子。
但林渐西面上的神色却没有丝毫变化,略一思索,就认真又客观给出了自己的评价:“歌很不错,旋律抓耳,但我觉得第一遍比第二遍唱得更好。”
盛铭风顿时眼睛一亮。
他之前就发现了,林渐西在音乐方面还是有些独到见解的,于是连往常的坏脾气都扔到了一边,忙不迭追问:“怎么说?”
“前期的高音没有问题,但唱到后面爆发的部分有些紧绷,转音也没有之前流畅,不过感情还是很丰沛。”他微微一笑,适当地在批评里加上了一点褒奖。
盛铭风立刻表示赞同,撇撇嘴嫌弃道:“本来我是想换种唱法,没想到还不如之前。”
他们相谈甚欢,反倒把韩沉非晾在了一边。
而在谈论的间隙,林渐西还刻意偏过头,错开盛铭风高大的身躯,眼皮懒洋洋地一掀,给了这位独断专行的经纪人一个嘲讽的眼神。
真不好意思,一心两用是我的专长,不然你以为刚刚,我只是在专注地跟你争吵而已吗?
韩沉非自
然看明白了他眼底暗藏的讽刺,周身气压迅速变低,一双鹰眸死死地盯着青年嘴角那一点轻慢的笑意,像是要把他看出洞来。
但林渐西丝毫不惧,反而愈发坦然地迎上了这道摄人的视线——
因为这正是他所想要看到的局面!
眼前的这两个人,从根本上来说是一条线,只要他能笼络住盛铭风,就相当于牢牢牵制住了韩沉非,那么不需要自己动手,这人也会主动送上门来。
到那个时候,自己只需要见招拆招,机会一多,还怕不能把他攥在手心吗?
思及此,林渐西的目光就落到了旁边的金发青年身上,露出一个清浅的笑意。
既然你之后会利用我接近林瑜,那我就先利用你搭上韩沉非,咱们俩一来一往,谁也不吃亏。
于是正抱着莲洱茶美滋滋润嗓的盛铭风莫名打了个寒战。
*
隔日下午,林渐西照旧去深蓝酒打工,正在收拾台的时候,经理过来了,还一脸的笑容可掬。
“小林啊,你最近也挺辛苦的,反正这两天人不多,你晚上忙得差不多就可以提前回去休息了,工资照发。”
林渐西十分不解,马上摇了摇头回绝道:“没关系的经理,我正常下班就行。”
闻言,男人故作不满地“啧”了一声:“你看你,见外了不是?事情多累着了也不知道说一声,还要乔少亲自跟我开口。”
乔默川说的?
林渐西眸色一沉,没有再继续推拒。
等经理一走,旁边的几个侍应生就围了过来,一个个脸上满是艳羡之色:“真羡慕你啊渐西,每次开的都是大单子,提成高奖金多,还能提早回家休息。”
“而且有乔大少关照,连经理都不敢拿你怎么样,你在这儿的日子可算是不用愁了。”
他们话里话外隐隐带着点酸味,林渐西只当听不出,腼腆一笑道:“没有的事,客人喜好一天一变,随口一提而已。真要说到关照,我刚来那会儿什么也不懂,多亏了你们的照顾才是真的。”
“不如这样,我请大家吃宵夜唱K。”他把目光投向一边的领班,神色温和,“我还有论文没写完,这次就先不去了,麻烦张哥带大家玩得开心点,钱我给您转。”
这话
一说,旁边几人的眼神立刻就友善了许多。
“哎呀,这怎么好意思?你自己还是个学生呢!”领班假意推脱了几句,心里却暗道这年轻人懂事会做人,面上的笑意也更灿烂了。
林渐西笑而不语,掏出手机飞快地转了一笔钱过去,结果正好有条消息弹了出来。
他随手点开一看,居然是福利院的院长妈妈,还发了一段长长的话。
“西西,前些天有位乔先生说是你的朋友,给咱们福利院捐了一大笔钱,还托人带了很多书过来,孩子们又有新书看了都很高兴。你若是得空,一定要替我们当面谢谢你那位慷慨的朋友啊。”
林渐西心头一震,下意识地抬眸四处探寻那个熟悉的身影,而正坐在不远处喝酒的男人正好也看过来,两人的视线就隔着一片灯红酒绿,遥遥相对。
于是旁边的梁俊和曹亮文纷纷露出揶揄的神色,推推搡搡各种调侃。
乔默川狠狠地瞪了他们俩一眼,但转过头看向林渐西的时候,又咧开嘴角,露出一个傻瓜式的笑意。
他今天没穿正装,上身是一件休闲的纯白条纹衬衣,头发也软软地散下来,看上去就少了几分凌厉,尤其是这一笑,更显得阳光而有朝气。
久经沙场的成熟男人偶尔展露出来的那么一点稚气和纯情,单纯的年轻男孩一般是很难抵抗的。
这种强硬中的些微柔软,会让你觉得自己就是最特别的那一个,从而沦陷其中。
但林渐西可不是真正不知世事的男大学生,多年的海王演艺生涯让他从这里读出一个危险的信号——乔默川已经按捺不住了。
这么久以来明里暗里的示好,从酒到咖啡厅再到福利院,两人交集越来越密,却到现在都没有太大实质性的进展。
乔默川是一个成功的商人,商人重利,自然不可能忍受无休止看不到头的付出,那就一定会选择最快最有效的方式迅速给出漂亮的反击!
只是不知道,这一击会在什么时候来。
而林渐西的这个问题,在他晚上下班回家的路上,很快就有了答案。
深蓝酒离地铁站有一小段路程,抄近道只要走五六分钟,但这条小道两边都是建筑工地和暗巷,一到夜里就格外阴
森,所以几乎没什么人走。
林渐□□自在小路上慢行,经过一个巷口的时候,突然从里面窜出来几个凶神恶煞的壮硕男子,一看就来者不善。
他见势不妙掉头就跑,结果一转身,又有两个壮汉气势汹汹地围上来。
前后夹击,去路完全被拦住了。
为首的男子从阴影中缓缓走出,他穿着一身名贵的西装,腕间的手表在暗处也闪着光芒,长相其实算得上阳刚硬朗,只可惜面带狞笑,便显得有些猥琐。
“别急着跑啊,你之前不是挺横的吗?”
林渐西眼神一闪,这时候才认出眼前的男子就是在酒曾经纠缠过他的客人。那时候他被自己强硬的态度逼退了,没想到居然会在这里堵人。
他眉头轻蹙:“你们想干什么?”
“你说呢?”男人嗤笑一声,神色不屑,“都来深蓝当侍应生了,还装什么清高?”
他嘴上说着轻浮的话,但眼里却没有太多的欲/望,反而有一点想要完成任务的急迫。
林渐西心中顿时生出些许怀疑。
他眼神飞速扫视了一圈周围的壮汉,发现这些人对自己的态度也有些诡异,故作凶狠的表象之下,隐含着一点顾忌。
就好像……不太敢下手似的!
更奇怪的是,他们都在不着痕迹地四下张望,那样子不像是担心有人过来,倒像是在等着什么人过来。
嘶——等人?
林渐西把重重异常迹象抽丝剥茧串联在一起,突然灵光一闪,终于想明白了一切。
这根本就是从几天前就开始布下的局,而且他几乎可以肯定,乔默川就在这附近,正准备上演一出英雄救美的戏码!
这种老套的桥段,他从前演戏的时候没有十回也有八回了,早就娴熟得很,只是没想到堂堂乔大少也会用这种幼稚的手段。
林渐西心中哂笑,面上却不动声色地主动配合演戏,轻哼一声讽刺道:“侍应生是正经工作,不包括陪酒,更不包括陪不正经的人。”
“行,够硬气。”那人立刻做出一副被激怒的样子,神色阴鸷地冷声道:“既然你那么不识抬举,那就怪不得我了。”
他眯着眼,向身边几人使了个眼色,然后竖起食指朝前轻轻一压,“来,给他点教
训,教训到他肯服软为止!”
话音刚落,其中一个黑衣男子就应声而动,举起手中又粗又长的铁棍直冲瘦弱的青年袭去!
“小心!”乔默川果然及时出现,赤手空拳就要拦下这一击。
但没想到林渐西反应更快,竟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从背包里抽出不锈钢的保温壶,狠狠一甩就精准地砸在了男人的手腕上!
“嘶——”
黑衣男子吃痛,手一脱力,那根坚硬的铁棍就直接掉了下来,落到地上发出清脆的响声,在寂静的夜里显得更外明显。
紧接着,林渐西用脚尖轻轻顶起地上的铁棍,找准角度向上猛地一踢,一扬手就把棍子稳稳地握在了掌心,眼神狠戾地扫视着在场众人,长棍直指对面让人难以靠近!
旁边的几人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惊了一瞬,彼此对视一眼后便默契地同时围了上去,意图通过人多来钳制住他。
不料青年步法极为灵活,一个闪身就避开了其中一人的攻势,左手手肘恰到好处地重击另一人臂膀上的穴位,让他整只胳膊都开始发麻,连手中的铁棍都拿不住了。
而他持武器的右手则是狠狠一挥,直接击在对面男子的铁棍上,震得那人手心发痛,倒退一步差点跌倒在地!
这一连串动作如同行云流水没有丝毫停顿,看呆了一干打手,也看傻了乔默川。
反应过来以后,他正想殷勤地上前帮忙,就听见一个清润的声音在耳畔淡淡响起。
“乔先生请站远点,小心受伤。”
乔默川:“?”
这和我设想的剧情不一样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