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学长, 你不是说还有工作要忙吗,怎么突然过来了?”林渐西一脸惊喜,还不自觉地伸手揪住路闻风的袖口, 像是怕人跑了似的。
“接你下班啊, 这个理由还不够吗?”高大的青年温柔地一笑, 眼底是明晃晃的宠溺之色,好像湖面上的水纹一圈圈荡开, 平白让人心醉。
林渐西在心里呵呵一笑。
渣男的嘴, 骗人的鬼, 就会说好听的。要不是我说早了见面的时间, 让你干等二十分钟, 又故意不接电话不回消息, 你这会儿能主动赶过来吗?
他没有戳破路闻风虚假的漂亮话,只是害羞地垂下头, 连白皙如玉的后颈都泛着绯红。
路闻风看得心头一动,又柔声问:“刚刚怎么不接电话?”
“学长刚打我电话了吗?”林渐西马上惊讶地瞪大了眼,而后挠了挠头, 不好意思地解释道:“可能是我当时忙着送酒,没听见。”
“原来是这样。哎, 最近找你可真不容易。”青年半真半假地叹了口气,“电话要么就是不接, 要么就是被别人接了,还直接挂断了, 我只能在另一头干着急。”
他这话里有话,林渐西一听就反应过来,面上不禁流露出一丝愧疚之色,期期艾艾道:“学长, 你还记着那天的事啊?”
路闻风不置可否。
于是林渐西急了,又补充道:“我朋友性子比较急,那天心情也不好,所以就……反正我已经狠狠说过他了!”
路闻风眉毛轻挑,还是不为所动。
他打定主意要让林渐西得个教训,和有的人保持适当的距离,毕竟这已经是第二次了。
不过是小时候在福利院的玩伴,还真以为自己是多重要的人吗,居然还妄图干涉他正常的社交?实在可笑!
路闻风心里想得好好的,结果没过一会儿,发现自己的手机突然响了。一看来电显示,明晃晃的两个字——
小西。
这个时候打什么电话?他当下就诧异地看向了林渐西。
青年仰着一张巴掌大的小脸,嘴唇不自觉地轻轻翘起,说话的时候声音软绵绵的,好像含了蜜糖,甚至边说还边晃了晃他的手臂。
“学长,别生气了,那你也挂我一次电话,咱们就扯平啦。”
“……”
于是计划彻底宣告失败,路闻风只觉得胸口一下子被什么东西击中了,当下便伸手轻轻揉了揉他蓬松柔软的发顶,重新露出了温和的笑容。
气氛终于转好,林渐西松了口气,注意力也挪到了其他地方,这一看就笑弯了眼,赞不绝口道:“你新染的头发真好看,整个人好像会发光一样。”
闻言,路闻风一下子就想到染头之后爷爷的责骂。老人家一向性子古板,最看不惯这些花里胡哨的打扮,为此还发了好一通火。
可是此刻,他看着青年开心的样子,眼睛里的光比酒里五光十色的灯还耀眼,汹涌的爱意好像马上就要溢出来,把他整颗心都包裹住,最后托上了柔软的云端。
是值得的。
“是你眼光好。”路闻风嘴角一弯,声音比之前愈发柔和,“今天有什么打算吗?有没有什么特别想去的地方?”
“学长你定就好,去哪里都可以。”依然是乖巧顺从到极致的样子。
“都可以”、“你定”,这些几乎是林渐西的口头禅。
想要什么礼物——什么都可以。
想去什么地方——哪里都可以。
路闻风曾经以为他是没有主见,但后来发现并不是。一个坚持勤工俭学,宁可同时打好几份工还助学贷款,也不愿意接受自己金钱资助的人,怎么可能没有自己的坚持?
只是他实在太容易满足,所以根本不用挖空心思去想怎么样才能让他高兴,因为只要和自己在一起,他就已经很开心了。
他是这样喜欢我。
路闻风心里一瞬间满满涨涨的,觉得自己几乎要陷落在这种无条件的包容和温柔之中,可林渐西却隔着他宽阔的后背,把余光落到了不远处那个男人身上,露出了意味深长的笑意。
对于大部分人来说,一段刻骨铭心的感情大抵都由三部分组成,荷尔蒙的吸引、彼此付出的博弈,最后就是情感的撕扯挣扎。
好的东西,总是需要很多人争抢的,现在最合适的时机已经到了,所以他把球率先传给了乔默川!
接下来,你会怎么做呢?
是在明面上动手,还是在暗地里操纵。
然后下一刻,乔默川的身影就悄无声息地消失在了阴暗的拐角。
林渐西了然,谋定而后动,他显然已经做出了选择。
这时,耳边传来路闻风温和的声音:“小西,那我们先去Jadeite看乐队演出,你之前不是说想感受一下现场氛围吗?结束之后再去吃宵夜,烧烤或者冷饮,怎么样?”
“好啊,听起来就很有意思。”林渐西笑眯眯地应下,一副很期待的样子,然后把所有的嘲讽都深深地掩藏在眼底。
真遗憾啊闻风学长,这一次,你大概又要对我食言了。
*
乔默川神色冰冷地疾步走回包厢,手上拎着的西装外套在走动时刮出凛冽的风,一贯精明的大脑很难得地出现了一时的混沌。
方才看到的画面一直在眼前不断浮现,妒火和震惊在心中来回激荡,交织在一起简直压得他喘不过气来,直到坐下来闷头灌了一大口烈酒之后,才勉强觉得好受了些。
他曾经设想过无数种可能,推演过很多解决的方案,却唯独没料到林渐西心心念念的那个学长,居然会是路闻风!
客观来说,这确实是个各方面都足够优秀的人,喜欢林瑜就一心一意,私生活方面也无可指摘,在燕城少爷圈一堆玩咖里简直算得上清流。
前段时间,林瑜那个联合技术项目出了点纰漏,路闻风忙里忙外比谁都上心,所以刚刚他和林渐西又是什么情况?
乔默川的脑子正在飞速运转,就在这个时候,手机铃声突然响了。
是他派到林瑜身边的助理金鑫,平常会定时向他汇报小瑜的动态,有急事才会打电话。
乔默川顿时心里一紧,马上接起电话:“出什么事了?”
“乔总,林少心情不好,一个人在微漾喝闷酒。”
微漾是林瑜名下的一家小酒,远离市中心,地方比较隐蔽。他是个比较感性的人,尤其最近工作不顺利,找个人少清静的地方,喝点酒排解一下是常有的事,没什么可大惊小怪的。
乔默川一听就放下心来,转而眉头一拧质问道:“这点小事也要专门打个电话通知我?”
金鑫:“?”
乔总您以前可不是这么说的啊,再说林少心情不好,这不正是您献殷勤的大好机会吗?
但打工人敢怒不敢言,只能喏喏称是。
隔了一会儿,乔默川又道:“这事儿路闻风知道吗?”
“应该还不知情,我这边也会把消息锁住——”
“想办法透露给他。”
“啊这……”金鑫现在算是彻底懵了,这是个什么骚操作?
乔默川没去管他的疑惑,眯起眼睛盯着杯底上下沉浮的细小气泡,神色阴晴不定。
比起去林瑜那儿,他现在更想确认路闻风的态度,如果正如自己所料,那么这一点就很有可能成为自己一次绝佳的机会!
电话挂断之后又过了好一会儿,林渐西终于端着酒姗姗来迟。
“您的弗兰德里,麻烦确认一下。”
他的服务依旧无可挑剔,动作毫无敷衍,面上甚至带着浅浅的笑意,但还是能明显地看出情绪的低落,和刚刚那个雀跃的模样完全判若两人。
乔默川越发肯定心里的猜测,轻轻勾起嘴角,心底悄悄松了一口气。
透明的冰块加进琥珀色的酒液里,发出沉闷的响声,落入杯底又显出清脆。林渐西把酒递过去,冷不丁手却被人按住了。
“不开心?”乔默川明知故问。
“没有。”林渐西否认。
男人立刻轻嗤一声:“我还没瞎。”
“真的没有。”青年摇摇头把手抽回,一张脸看着没什么太大的表情,眉宇之间透出乔默川很熟悉的那种距离感。
清冷傲气,沉稳自持。
可是这样的他在路闻风面前就像变了一个人,完全是只黏人又乖巧的猫,所有的棱角都不见了,只会甜甜地撒娇。
这样的人乔默川见得多了,以前的小情人哪个不是乖顺体贴得很,一点也不特别,所以要是林渐西也这样对自己的话,那他——
乔默川只是设想了一下,嘴巴就已经咧到了天上。
该死的,明明觉得乖巧体贴的性子最无趣,为什么一放到林渐西身上,就会觉得格外吸引人?
他越想越费解,心里不爽,就开始故意揭眼前青年的伤疤:“对了,你说今晚有安排,是什么安排?”
林渐西顿时身子一僵。
半晌,他才低低地说:“现在没有安排了。”
“哦,所以你被放鸽子了?”乔默川刺他。
“……”林渐西不太愿意接受这个说法,换了个折中的说辞:“和我约好的人有其他重要的事要去处理。”
乔默川不遗余力开始挑拨:“所以这事比你更重要?”
林渐西沉默了。
“或许。”他轻轻叹了一口气,坐了下来。
被许下一张又一张的空头支票,然后一次又一次被抛下,长久以来的失望一点点积累起来,他忽然就觉得很疲惫,甚至连和乔默川斗嘴的力气都没有了。
“我能喝点酒吗?”
乔默川愣了,下意识地问:“你能喝吗?”
“一杯倒。”
乔默川无语,然后莫名环视了一下四周。
眼下这个局面和他先前所预想的几乎相差无几,他应该高兴的,可是不知道为什么,心口总有一点奇怪的刺痛,好像被针扎了一样。
这时候,林渐西已经晃晃悠悠地拿起了酒杯。
那是酒里第二烈的洋酒弗兰德里,以他一杯倒的酒量,就算只抿一口,说不定都够昏睡一天的了。
而且这还是他自己要喝的,就算喝醉了也不能怪自己。到时候,稍微做点过分的事,也没人知道。
乔默川的目光从青年漂亮的面孔滑到他白皙的脖颈,又在他小巧的喉结上流连,只觉得浑身一阵燥热。
他从不否认对林渐西心存旖念,酒精惑人,眼下无疑是一个绝好的亲近机会。
然而下一秒,他却听到自己的声音在说:
“一杯倒还喝什么酒!”
乔默川直接上前把那杯酒夺过来,仰头一饮而尽,然后猛地站起来,豪爽地挥手,“走,本少爷开车带你去兜风!”
林渐西很冷静:“酒驾犯法。”
乔默川:“……”
“那你开车,带我去兜风。”他低笑一声,一把扣住了青年的手腕,把人拽出了包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