欧阳彦清的身体就那样被秃鹫分食。
片刻之后,那几只终于得到食物的秃鹫心满意足地各自叼着一块躯体飞向了天空。
冰天雪地上,只剩下一片被撕成碎布的衣服。
一切又恢复了平静,只剩下凛冽的风示威地低吼着,似乎在彰显自己的威严。
他们必须继续往前走。
经历了刚才悲痛的一幕,夏目鱼大受打击。
她渐渐感觉自己的七窍都被冻住了,仿佛仅剩下一丝游离的意识。
她根本不知道自己是谁,在哪里。她只能看到欧阳沉渊的背影,整个人麻木地跟着跟着欧阳沉渊的背影移动。
欧阳沉渊就像一个导航仪,即便是经历了刚才那么痛苦的一幕,他依旧能够很快收拾好自己的情绪,继续稳定地在前方带路。
但是夏目鱼无法做到。
她不能像欧阳沉渊那么不近人情。
脑海中总是浮现出和欧阳彦清在一起的场景。她记得第一次来到虚无幻境的时候,她差点冻死在半路,是欧阳彦清把她带了回去。
她还记得,和欧阳彦清一起挖野菜和捕鱼的场景,当然,还有他们一起捉弄欧阳沉渊的场景。
她还记得,欧阳彦清晚上总是缠着她讲故事。
只是,这一切……
永远都不会再有了。
夏目鱼边走边回忆着过往的种种画面,已经忘记自己走了多久。
夏目鱼像是被抽空了力气,意识也越来越游离。她好冷,但是现在她慢慢地感觉不到冷了。
她想起在虚无幻境的那些日子。
想起了在幸福村庄的那些日子。
还有在圣伊斯王国的那些日子。
欧阳沉渊的背影渐渐变得模糊。
不知怎么,夏目鱼就回到了小时候。她看见姑妈围着围裙在厨房里一边忙碌一边骂骂咧咧,而表妹韩静香正对着镜子吃力地把青春期发胖的身体塞进一套淡红色的连衣裙里……
夏目鱼又仿佛回到了清远中学。
她和学霸黄啸鸣偷偷跑出去参加save组织的考试,现在黄啸鸣正隔着飞机的玻璃向她招手。
直升机马上就要起飞了,即将带着黄啸鸣飞往一个秘密岛屿。
夏目鱼目送着黄啸鸣,她看到黄啸鸣从直升机里探出头来,向她招手。
“夏目鱼,你不打算和我一起离开么?”黄啸鸣对她喊道。
夏目鱼摇了摇头。
“我们要拯救整个洛市!”黄啸鸣说道,“不要逃避了,这是我们的使命,我们是被选中的人。”
夏目鱼皱起眉头:“被选中的人?我不明白什么意思。”
黄啸鸣指了指自己,又指了指夏目鱼:“我,还有你,和这些人类不一样。洛市的人类,他们的头上被带了‘失忆环’,他们不知道自己是谁,也不知道自己要干嘛,他们被市统府的人驱赶,如同一群没有自我意志的动物。我们需要唤醒人类。”
夏目鱼摇了摇头:“不,黄啸鸣。你是学霸,你有聪明的大脑,强大的学习能力,每次考试都能轻而易举地取得最好的成绩,你才是那个被选中的人,但我不是。我只是一个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普通人,我谁都拯救不了。我甚至连自己都照顾不好。”
黄啸鸣着急地说道:“飞机马上就要飞走了。快上来,不要逃避你的使命。”
夏目鱼惭愧地向黄啸鸣摆了摆手:“拯救人类是学霸的事情,我没有什么能力,我救不了任何人。我会拖累你的,你快走。”
直升机的玻璃缓缓合上,飞机也开始缓缓起飞。
黄啸鸣趴在飞机玻璃上,对着夏目鱼大喊了起来。
一开始,黄啸鸣的声音被轰隆轰隆的飞机声音盖过了,她只能断断续续地听到几个含糊不清的字。
她只看见黄啸鸣的嘴巴在一动一动的。
她仔细地观察黄啸鸣的唇形,回忆着,拼凑着黄啸鸣最后对她喊的一段话,忽然恍然大悟了——
“命运是逃不掉的,夏目鱼!你可以暂时逃避它,因为你不想承担责任,你想走一条轻松的路!但总有奇奇怪怪的事情发生,直到把你推到那条该走的道路上去!到那时候你就会明白,那就是命!”
原来这就是黄啸鸣对她说的最后一段话!
夏目鱼忽然觉得黄啸鸣说得没错。
命运是逃避不掉的。
反正命运是逃避不掉的,与其被那些奇奇怪怪的事情推到那条该走的道路上去,倒不如直接和黄啸鸣一起踏上命运的征程。
在飞机就要离开的那一瞬间,夏目鱼忽然明白过来,她瞬间改变了注意,边跑向黄啸鸣的直升机,边高喊道:“等等我,我要和你一起离开!”
但是直升机已经离开地面了。
夏目鱼跑过去,跳起来,抓住了直升机的滑轮。但是她的力气好像用光了,无论如何都跳不上飞机里去。
直升机飞得越来越高,上面的空气越来越冷,夏目鱼的身体被直升机带着,飞到高处,冻得瑟瑟发抖。
直升机朝着一望无垠的天空飞去了,带着她越飞越高,越飞越高……
“夏目鱼?”
一个声音突然把夏目鱼叫醒。
夏目鱼打了个激灵,睁开了双眼,看到欧阳沉渊放大的瞳孔。
“我飞到哪儿了?”夏目鱼环视四周,完全陌生的环境,不禁眉头紧蹙,“这是什么地方?”
“什么‘飞到哪儿了’,你被冻得神志不清了。刚走出‘极寒地带’,你就昏过去了,我把你扛过来的,你说了一路胡话。”欧阳沉渊说道。
欧阳沉渊声音沙哑,双颊还有冻伤的痕迹,原本那双囧囧有神的眼睛此刻深深地凹陷了进去。
回忆渐渐拼凑了起来,夏目鱼突然想起来了,所有穿越极寒地带时发生的一切。
她竟然活着穿越了极寒地带!
她还以为自己和欧阳沉渊会死在那里!
只是……
夏目鱼的眼眶泛红,嗫嚅道:“彦清……”
欧阳彦清没有和他们一起走出来。
他永远地留在了那片死亡地带。
“彦清本来可以和我们一起走出来的。”欧阳沉渊的眼眶晕上一层红色,低头自责地叹了口气,“都怪我平时太由着他的性子了。他很少吃苦,意志力太不坚定,才会在半路丧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