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在用饭的裴松，结结实实打了两个喷嚏。
“爷，您没事儿吧？”石头关切地问完，帮裴松盛了碗热粥。
裴松搓把脸，让自己清醒清醒，探身压着声音叮嘱石头道：“跟你说过多少遍了，进了城，别叫我‘爷’。”
石头忙捂住嘴，眼睛左右转转，生怕四周有人偷听了去。
见没人注意他们，这才拿了一个饽饽递给裴松，别别扭扭道：“知道了，四哥。”
裴松接过来，撕了一小块，塞进嘴里。
身后有几个年轻人边吃边议论，裴松使个眼色，主仆俩不动声色，竖起耳朵偷听。
“听说乌泰王爷回来了。”
“昨儿王爷进城时，我可亲眼瞧见了，而且呀，我还在王府门口发现一个大秘密。”
“什么秘密？快说快说。”
“王爷呀，带回来一位姑娘。”那人一脸神秘，两眼放光，炫耀似的望着众人。
有人沉稳说道：“王爷此番进京，不就是为了和昶宁公主的婚事嘛，定是大长公主到了吧。”
那人却是摇头，神神秘秘道：“瞧穿着打扮，仪仗派头，那姑娘十分普通，像是个平民女子。”
“你的意思是，王爷迎娶大长公主未果，反倒带回来了一个平民女子？”
那人点点头，又说道：“我七舅姥爷在王府里当差，听说那姑娘一进府，便被安置到了老夫人住过的水秀园，啧啧啧，可见王爷待那姑娘很不一般。”
“不一般又怎样，贫家女子定是做
不了王妃的，能当个妾，已是福分了。”
裴松听着，心头捋出一点思路。
他让石头去要了一间上房，两人替换着休息。一个休息时，另一个装作若无其事，在酒馆里打听消息。
如此这般，两天下来，倒也收获颇丰，石头把王府里的布局，日常的护卫，都了解得一清二楚。
到了夜里，主仆俩换上夜行衣，摸黑潜入王府。
水秀园位置偏僻，在王府的西北角。不同于别地的灯火喧嚣，一上夜，水秀园里黑漆漆一片，只上屋点了一盏烛光。
赵婆子提着灯笼，把园子四周检视一遍，并无异常，跟小翘儿道了别，院门落锁，自己到围房睡去了。
小翘儿一个人，守着孤零零的大屋子，又是一个辗转反侧的夜晚。
裴松和石头趴在房顶上，守了小半个时辰，一直到前院的喧嚣渐渐低落下来，方才纵身一跃，落到地上。
石头警惕地查看四周，裴松闪身来到窗前，轻轻揭开一扇窗，身手敏捷进到屋内。
他脚步极轻，贴着拔步床的四周绕一圈。
月白色的帷幔落下来，床头点着一盏灯，影影绰绰透出几缕光亮来。
裴松侧耳听了会儿，隐约几声翻身的声响。
他轻轻撩开一条缝儿，便见一个熟悉的瘦弱身影，横卧在床上，面朝着里躺着。
他定了定神，刚要抬步，却听那人突然发出一声抱怨。
“臭裴松，烂裴松......”
裴松被吓得一愣，不知到底
是何情况，忙顿住脚步，退了出去。
“烦死了，扰得人心里七上八下的，还让不让人睡觉了？”
小翘儿闭着眼抱怨，手掌在空中挥舞几下，赶苍蝇一般，烦闷之极。
抱怨完，又叹了口气，呢喃道：“也不知你冻死了没有，要是冻死了，可千万别来找我麻烦。当时我自顾不暇，根本顾不上你。
你要是索命，就去找乌泰，他不是个好东西，人渣，坏蛋。”
小翘儿闭着眼，也不知说得梦话还是气话。
裴松却是心头暗笑，心里暖洋洋的，舒爽得很。
他摘掉脸上的蒙巾，悄无声息走进去，轻轻坐到床沿上。
坐了两秒，见小翘儿没动，他耐不住性子，伸出一根手指，在小翘儿胳膊上戳了一下。
小翘儿不明所以，翻身过来，始觉出异常来。
她缓缓睁开眼，就瞧见床沿坐着一个人，那人缓缓转过头来，面无表情看着她。
裴松？！
小翘儿吓得一震，抬手先揉了揉眼，定睛再看，裴松还在，并不是幻觉。
难不成，是梦？
小翘儿在手上掐了一把，不疼！
难不成裴松冻死了，现在托梦给她？
她一副惊慌失措的样子，双手合十，不迭念叨：“老天保佑，这不是梦，不是梦，裴松还活着，并没有死，这不是鬼......”
念完睁眼再看，面前人龇牙咧嘴，表情狰狞。
小翘儿彻底吓傻了。
看她目瞪口呆的样子，裴松终究不忍，抬起自己的手背，递到
她面前，可怜兮兮说道：“真没想到，刚一见面，你就这么用力掐我。”
小翘儿依旧晕乎乎的，大眼睛转了一圈，颤声问道：“所以，你是来向我索命的？”
裴松含笑逗她，咬牙道：“对，你跑不掉了，这辈子我缠定你了。”
“我......”
小翘儿半坐起身，眨着眼睛，带了哭腔，含糊不清道：“我也不想你死的，可是，那天，我......”
小姑奶奶扬起调门，准备开哭。
裴松一抬手，冰凉的掌心捂住了她的唇，求饶道：“小姑奶奶，小心把人招来。”
大掌扣在小翘儿嘴巴和鼻子上，又怕捂着她，暗暗往下挪了挪，露出她挺翘的小鼻头。
“我没死，我这不好好的，来找你了嘛。”裴松不忍再吓唬她，凑到她耳朵边低语。
小翘儿喘着粗气，一眨眼，眼泪就像断了线的珠子，滚落了一串。
裴松的心啊，瞬间就化了。
他一把攥住小翘儿的双手，放到唇边贴了贴，抬眸望着她，轻语道：“我以为你会生我的气，以后再也不理我了，没想到你还惦记着我，做梦还想着我。”
“谁想你了。”小翘儿扭捏着，往回抽了抽手，未果。
裴松叹口气，攥着她的腕子，把她的掌心贴到自己的心口处，深情道：“你不承认也没关系，我知道你的心，我心里也暖暖的。”
他心口跳得又快又急，震得小翘儿掌心发麻。
小翘儿痴痴地望着他，
瘦了，黑了，原本白皙英俊的脸上，莫名带了几分沧桑。
她也是心疼得紧。
可转念一想，又来了气，裴松骗她，不管是不是无辜的，总归不够坦白，就是他的错。
她一把抽回自己的手，扭头看向一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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