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老爷子点点头，起身说道：“你们两个跟我来。”
裴松不明就里，凑到小翘儿跟前询问。
小翘儿神秘一笑，扯了扯他的袖子，道：“别问了，一会儿你就知道了。”
书房有一扇侧门，三人鱼贯穿过，来到一处杂物间。
说是杂物间，倒也没放别的东西，全是一叠一叠的书卷，摆放在靠墙的架子上。
偌大的屋内，只开了一扇尺半见方的窗子，高高的，几乎快到屋顶处。
大约也不常打扫，屋内昏暗且有一股霉味，顺着那一缕光线，可以看到空气中漂浮翻飞的尘埃。
梅老爷子在屋子当中站定，抬眼看了下桌上的蜡烛和灯台，吩咐裴松道：“你把灯点上。”
裴松不敢细问，忙手脚麻利擦亮火折子，小心翼翼点亮蜡烛，又罩上琉璃灯罩。
做完这一切，裴松抬头看他们祖孙二人。
梅老爷子依旧面无表情，反倒是小翘儿，目光澄净清澈，似乎是在给他鼓励。
梅老爷子示意裴松托起灯台跟过来，裴松照做。
只见老爷子来到一处书架前，翻找摸索几下，寻到一处开关，暗暗扣动机关，只听“咔”的一声细响，随之墙上发出“吱扭”声，一组书架自动转开，露出暗藏的一道小门来。
梅老爷子冲裴松努努嘴，裴松虽不知到底何意，却也没有露出怯意，手执烛台，率先走进暗室。
说是暗室，不过是一条三尺多宽的过道，又走进去二三丈远，看到
一处向下的楼梯，顺着楼梯再往下，大约走了几十级台阶，来到一处更宽绰的密室。
这密室用大块青石垒就，纵是闷热夏季，一进去也觉出丝丝阴凉。
三人在密室中站定，梅老爷子从裴松手里接过烛台，来到正中央。
裴松眼睛适应了昏暗的环境，四下打量，方才看到在梅老爷子面前，竟然摆放着几口黑漆漆的木箱子。
“丫头，钥匙在你手上，你亲自来开吧。”
小翘儿手里捏着钥匙，却是迟疑了会儿。
裴松眼珠转了几圈，脑子里飞速旋转，方才醒过味来，他惊诧看向小翘儿。
小翘儿脸上浮起一抹不自然的笑意，抬脚一步一步靠近。
大约光线比较暗，大约年久钥匙有些铜锈，开锁的过程并不算顺利，小翘儿试了好几下，方才打开。
木箱盖子一掀开，密室里陡然亮了几分，只见箱子里整整齐齐摆放着无数个银元宝。
裴松暗暗估量，这些总数加起来，三四万两之多。
他不由倒吸了一口气。
只听梅老爷子说道：“你阿玛托我代管，留给你的东西，都在这里了。他临去之前叮嘱过，这些东西等有一日你出嫁之时，方才能交给你。现如今你执意要用，我也不阻拦，今后如何支配，你全权做主。”
小翘儿规规矩矩蹲了一福，道：“多谢外祖父体恤。”
裴松却是惊讶得合不拢嘴，呐然问道：“你拿这些银子何用？”
“入股渝州铜矿啊。”
小翘儿语气轻松。
“可是......”裴松不知该怎么阻拦，一时语塞。
“跟着你裴四爷做生意，稳赚不赔。这些银子留着也是藏在这暗无天日的地方，不如拿出去，做更有意义的事儿。”
小翘儿眨眨眼，揶揄道：“现如今我可算是大股东了，以后分红，我要拿大头。”
“不是这事儿，是......你怎么就认定参与铜矿开发，稳赚不赔？”
“因为我信任你呀。”
这份信任，让裴松倍觉压力。
以前他有信心，想着哪怕不成，裴家还有京中产业支撑，定然不会伤筋动骨。
可眼前这些银子，乃是小翘儿的身家性命，剔除自己在外，这可以算是她后半辈子的依靠了。
一想到这些，他有些含糊。
肩上仿佛压了千斤重担，连呼吸都沉重起来。
梅老爷子绕着木箱转了半圈，重重地叹了口气，感慨道：“渝州有民谣，三年太守爷，十万雪花银。你阿玛当年要是知道，他给你留的这些钱财，还不够一个县太老爷一年的贪墨，大约也得气得吐血而亡。”
“现如今贪墨成风，万岁爷如果再放任不管，只怕......”
裴松顾虑十足。
“所以，你说的对，刘瑞霆再不懂圆滑，他为渝州城做实事的热情是值得赞扬的。咱们若是在此时助力一把，于双方都有益处。
之前我光想着自己，想着教书育人，清贫乐道，便是一辈子的光荣了。可算到
底，我一辈子传道解惑又能影响多少人？
可是，若是渝州铜矿得以开发，半个渝州城的人都将因此受益，这可是件大好事儿啊。我若再推辞，也算是枉为人师了。”
“外祖父言重了。俗话说谋事在人，成事在天，晚生也不敢保证开发铜矿这事儿一定行，毕竟涉及多方利益，总怕会有万一。”
梅老爷子摆摆手，道：“你只管放开手去做，需要我老头子出面的时候，便直接说，但凡能帮忙，我绝不会推辞。
不看在你的面子上，也要看在我家丫头的面子上。你们以后小日子能过得红红火火，我这把老骨头就是死了，也算是能闭上眼了。”
“外祖父，您这是说的什么话。我以后定要在渝州守着您，看着您老人家长命百岁才好。”
小翘儿走过去，摇了摇梅老爷子的袖子，撒娇道。
梅老爷子欣慰轻笑。
小翘儿扭过头来，冲裴松说道：“先期入股五万两，你们四兄弟各占一成，我们祖孙俩占六成。
丑话说在前头，日后挣了银子，就按这个比例来分，若是后续需要追加投资，咱们再进一步协商。你看如何？”
她少见的严肃认真，裴松没有急于表态，反而好奇问道：“你为何突然如此决绝？”
小翘儿顿了顿，才开口道：“朝中局势动荡，咱们一味躲着并不是办法，我想了好几日，也只有于暗处筹谋，滋生出力量，待有朝一日咱们强大到一
定程度，大约紫禁城里我那些孙男娣女们，才会对我有所忌惮和敬仰。”
裴松点头，极为认同她的观点。
小翘儿又道：“你曾说过，朝中风云多变，苏家、王家、陆家......走马灯一样轮流坐庄。天下风云难定，说不定几年之后，会有别的变化。权势虚无，大约只有把钱财抓握在手里，才会更安全。只有这些还不够，咱们还得让钱生钱，生更多的钱。”
裴松和梅老爷子听了，互看一眼，却是轻笑。
裴松和小翘儿双双在梅老爷子跟前站定，恭敬行礼，齐声说道：“我二人不便出面，以后便劳烦外祖父多多帮忙指点了。咱们遵纪守法，奉公为民，绝不做黑心商人，绝不会给您老人家脸上抹黑。”
这算是保证，两人发誓一般，向天举起三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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