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松轻摇折扇，潇洒倜傥，往燕春楼门前一站，便汇聚了不少目光。
石头跟在他身后，腰上挂着一个显眼的锦袋，袋子里鼓鼓囊囊，阔绰外露。
老鸨本在院中跟人寒暄，一见这二人在门外站定，举止神情又不像是燕春楼的常客，便迟疑着迎了出来。
“哟，两位公子瞧着面善，像是在哪里见过。”
老鸨身形肥硕，脂粉浓香，摇着一柄绣孔雀的团扇，围着裴松上下左右地打量。
裴松却是仰着脸，看都没看她一眼。
老鸨心里呸了一声，面上却依旧端着笑，问道：“公子在我这里可有相好的姑娘？若是有，我现在给您叫出来，若是没有，我把手底下的姑娘都叫出来，任公子挑。”
老鸨说着说着，半举起肥嘟嘟的大胖手，指尖有意无意搓着，顺道向裴松抛了个媚眼。
“给她。”
裴松目不斜视，吩咐石头。
石头抬手从锦袋里掏出一锭银子，高高抛起。
那银子长了眼睛一样，稳稳落进老鸨的怀里。老鸨把银子放到手心里掂了掂，却是站着没动。
“这是给你的见面礼，回头我们爷满意了，另有重赏。”
石头心里滴血，暗骂老鸨贪财。可面子上不得不充大头，硬气地放出狠话，表现出一副纨绔爪牙的凶狠残暴。
“既是这样，客官里边请。”
老鸨转身在前边引路，领着裴松和石头进了门。
燕春楼共有三层，一楼大堂摆满了桌子，有散客吃酒玩乐，里边莺歌燕舞，好不热闹。
二楼有数间房，每间门头挂着一盏红灯笼，灯笼上写了不同的字，瞧着像是姑娘的花名。
裴松打眼扫过，鄙夷撇嘴。
不过是风尘之地，非要附庸风雅，以中药名字给姑娘们起名。
从东头看过来，只见灯笼上写着“青黛、灵芝、忘忧、曲莲......白菀”
最离奇还有两位姑娘，一位叫“合欢”，一位叫“守宫”。
直白露骨，又充满讽刺。
“客官，您选......？”老鸨试探裴松。
这样的地方，自是先把姑娘们叫出来，恩客们看着人来挑选。
哪有单凭名字就选人的道理？
可是，裴松第一次到这种地方来，自然不知道规矩。那老鸨背后使了别人银钱，也是暗中打量试探他。
裴松“啪”的一声合上扇子，抬手一指，扬声说道：“就白菀。”
老鸨随即奸猾一笑，夸道：“客官好眼光，白菀姑娘美如天仙，刚刚梳妆打扮好，我这就着人领你们过去。”
说完一挥手，一个矮小黄毛的伙计走过来，引着裴松和石头两人上了二楼。
穿过漫长的过道，一直到了白菀门前方才停下。
“白菀姑娘，来客了。”
“来了。”
脆生生的嗓音响起，随即“吱扭”一声，两扇房门从内拉开，门边站着一位浓妆艳抹、矫揉造作的姑娘。
那姑娘没长骨头一样，软软靠在门框上，一双含情目从上到下打量裴松。
她瞧得仔细，从头发尖儿到脚底板，把裴松挨个瞧了一遍，瞧完十分满意，笑得越发娇媚。
她扭了扭身子，唤了一声“客官”，竟不羞臊直接上来拉扯裴松的袖子。
这是白菀的杀手锏，在遇到裴松之前屡试不爽。
以前，她只要轻轻一拉，叫一声“客官”，门外那人不管老少，也不管高矮胖瘦，瞬间骨头就酥了。
再然后，便任她拉扯，丢魂失魄，大把销金。
裴松来这的目的本就是为了追回精铜，并非真的过来喝花酒。对于这样的风尘手段，简直厌恶反感得很。
当白菀上前拉扯裴松时，裴小四儿本能往后躲了躲。
可是，他忘了石头就站在他身后，一下子撞在石头身上。
石头暗暗在他腰上推了一把，用只有他二人才能听到的声音，说道：“爷，镇定。”
镇定你奶奶个攥儿！
裴松在心里暗骂。
都说女人是洪水猛兽，这地方出来的女人尤其凶猛。
裴松觉得面前这个白菀，活脱脱就是一个母老虎，就是山洪暴发。
初见面的男女，动手动脚，拉拉扯扯，成何体统？
裴松暗暗鄙夷，可身后石头挡住了退路，他不得不硬着头皮迎了上去，拂一把袖子，躲开白菀的拉扯，自顾自抬步走了进去。
白菀先是一愣，眼珠转了两圈，不由喜上眉头。
眼前这位公子多金矜贵，瞧着与寻常恩客截然不同。
这样的毛头小子，最是单纯多情好骗，只消编个离奇悲惨的身世，梨花带雨哭诉一番，便能把他们男子汉保护弱小的英雄气概给勾出来。
到那时，赏银、赎身，自是不在话下，若是福运到了，跟他入府做个姨娘滕妾，也是好的。
白菀越发欢喜殷勤，一伸胳膊，把黄毛小厮和石头都挡在门外，转身关严了房门。
石头吃了闭门羹，差点把鼻梁给撞断。可此时又不能表现出少见多怪的样子，只得拍了拍门，冲门内喊了一句，“爷，我就在门外候着，您有事只管吩咐。”
裴松也没料到，白菀竟然把石头给挡在门外。他无奈应了一声，自顾自到桌旁椅子上坐下。
白菀瞧着裴松躲她的样子，越发欢喜，小碎步跑着迎过来，故作娇嗔便要往裴松身上扑。
裴松闪身躲过，压着嗓音说道：“我有话问姑娘，还望你放庄重些。”
“庄重？”
白菀指了指自己的胸口，像是听了一个天大的笑话。
她抬手从腋下抽出帕子，捏着掖了掖嘴角，笑道：“我还是第一次从客官的嘴里听到这两个字呢。”
她媚眼微挑，揶揄裴松道：“公子若是寻庄重，也不该到这个地方来呀。”
裴松不理她的调侃，自顾自问道：“你们燕春楼的姑娘，哪个是清风岗大当家的老相好？”
一听这个话题，白菀脸色便沉了下来。
她一甩帕子，不耐烦道：“我就是鬼灯哥的老相好。”扭头看裴松惊讶的表情，又恨声说道：“客官问的是他的新欢？”
旧爱新欢，同聚在燕春楼，演绎一番争风吃醋抢夺男人的戏码？
裴松也被这些猜测震撼到了，小心翼翼点了点头。没想到他坦率承认，白菀竟然伤心起来。
她往裴松身边靠了靠，像蛇一样攀住裴松的胳膊，幽怨说道：“你若是惦记她，又何苦来招惹我？”
“她是谁？”裴松硬着头皮追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