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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姑娘个子不高，身上穿了一件灰蓝的棉布袍子，虽略显臃肿，可衬着一张小脸越发白皙清瘦。</p>
她五官极好，一双眉眼长得极动人。只是微微蹙眉时，眼底拢着几分超越年龄的忧郁。</p>
血性汉子爱娇女，这样娇俏如病西施一般的女子，若真的用些心思，大约世上没几个男人不爱。</p>
那姑娘撩帘出来，见到院门口立着两位富贵少奶奶，先是一愣，随即羞怯难当，一低头，转身又回了屋里。</p>
“哐当”一声，她还把门给锁上了。</p>
宋大嫂一看，慌得直跺脚，催道：“我的个小姑奶奶嗳，您赶紧地把两位贵客请进门吧，天寒地冻的，再把两位奶奶冻坏了，咱们可得吃不了兜着走。”</p>
她话里话外，透着阿谀奉承。</p>
可屋内人却是不认，隔门传出断断续续的几句话，什么生啊死的，竖起耳朵也听不真切。</p>
宋大嫂忙给小翘儿和锦绣乡君赔礼道歉，摊着手，一副无奈的样子。</p>
她粗门大嗓，虽然故意压着声音，依旧吵得小翘儿脑仁疼。</p>
小翘儿曼声道：“若六姑娘觉着不便，咱们随意找个茶肆酒馆商谈也是一样。”</p>
宋大嫂一跺脚，道：“没什么不方便的，我们这位小姑奶奶出身小门小户，没见过大世面，为人老实，缺乏些礼数，让两位奶奶见笑了。她不爱搬惹是非，有朝一日能进高门大户，绝不是嚼舌根搅弄风云的女人。”</p>
宋大嫂意味深长地瞧着两位，锦绣乡君轻咳一声，拿帕子掖了掖唇角，抬眼四顾，丝毫不理会宋大嫂话里的隐晦含义。</p>
宋大嫂不甘心，又冲小翘儿说道：“我这老妹妹长得好，跟沉鱼落雁的西施似的，不是吹牛，老营地里的大姑娘小媳妇，有一个算一个，都不及她好看。</p>
想娶她的小伙子排成排，就连营里的长官大老爷们，也都暗暗打听她呢。</p>
只是，我家公公脾气古怪些，这才耽误了。要说缘分来了，挡也挡不住，那日她到河里洗衣，不慎落水，偏就让三爷给碰上了，啧啧啧......”</p>
后头的话，不消说也能脑补出来。</p>
宋大嫂不怀好意地贼笑两声，转头又说道：“我这老妹妹小时候让人算过，先生说她命里旺夫，日后啊，定是大富大贵的命。”</p>
宋大嫂不以为耻，反以为荣，暗戳戳把这些事儿当做光荣炫耀。</p>
且她引以为傲的旺夫命，在小翘儿和锦绣乡君跟前，根本不值一提。</p>
反倒让人平添了几分鄙夷。</p>
“既是六姑娘不愿谈，那就走吧。左个咱们白跑一趟，回去交差了事。想必三爷昨儿在祠堂那一顿罚戒，也是白挨了。我倒要看看，到底谁着急。”</p>
锦绣乡君放下狠话，转身就走。</p>
宋大嫂一听，着了急，慌忙扔下手里的小竹筐，白菜滚到煤堆里也顾不上去捡，上来就扯住了锦绣乡君的袖口。</p>
“这位奶奶，您消消气，到我那屋歇会儿，喝口茶，咱们好好商议商议。我们当家的现在没在家，我这就着人去请，您看好不好？”</p>
宋大嫂说完，见三奶奶锦绣乡君不理会她，方又转身过来拉扯小翘儿的袖子。</p>
佟嬷嬷早有预料，上前一把拦住。</p>
这样的地方，小翘儿自是不想再跑一趟了，遂劝道：“三嫂嫂，既是如此，就到她家里讨杯茶喝，今儿把这事儿了一了，也省的回府上去，在阿玛额涅跟前交不了差。”</p>
三嫂嫂？</p>
她便是裴三爷的正妻？</p>
宋大嫂扭头看向锦绣乡君，见她一副雍容气派的正派奶奶样子，越发心虚。</p>
刚才粗鄙乡野的蛮横之气，瞬间收敛了许多，缩着脖子，两眼急切地盯着锦绣乡君。</p>
“罢罢罢，就听四妹妹的，早些处置了这些糟心事儿，也好痛痛快快过年。”</p>
两人都应下，宋大嫂在身上蹭了蹭手，忙引着两人往一旁的院子走去。</p>
老营地的房子，跟内城里的四合院差得好远。</p>
不大的一个院子，摆着煤堆柴火，晾着冻得硬邦邦的衣裳。</p>
宋大嫂撩开棉门帘，把两人让进去，屋内四壁白墙，当中一方八仙桌，桌旁两把椅子，再无其他的家居。</p>
“让两位奶奶见笑了，家里张嘴吃饭的多，挣钱的少，全指着我家死鬼一个月三两银子过活。”</p>
宋大嫂用袖子擦了擦椅子，让小翘儿和锦绣乡君坐到八仙桌两盘。她则张罗着到厨房去烧水沏茶。</p>
“你别忙了，咱们说正事要紧。”小翘儿拦住了手忙脚乱的宋大嫂。</p>
那人在衣裳上搓了搓手，神情紧张地站到一旁，“两位奶奶，您们是个什么想法？”</p>
小翘儿看一眼锦绣乡君，那人一脸严肃，自是不愿亲口来说。</p>
小翘儿眼珠一转，扬声道：“你说六姑娘跟我家三爷......这无凭无据的，也不好冤枉了谁。”</p>
“怎么没证据？”</p>
宋大嫂一听，有些急眼，说道：“我前儿看到六妹妹手边坠着一个玉佩，那般贵重的玩意儿，自然不是老宋家能有的，是不是你家三爷的东西，拿来一瞧便知。”</p>
宋大嫂气鼓鼓出门，不大会儿，手上真拿着一枚玉佩走了回来。</p>
小翘儿欲接下来，却被宋大嫂拿着在跟前晃了一下，“我拿着给两位奶奶看就好。”</p>
小翘儿扭头看锦绣乡君，却见她脸色沉了沉，便猜出这平平无奇的小玩意儿，定是裴三爷所有。</p>
“既是如此，你们宋家什么想法？”小翘儿试探问道。</p>
“事已至此，我们也不介意姑奶奶做小，自然是早些把事儿办了才好。”</p>
“此话偏颇，国丧期间，民间婚嫁尚且不允，何况我们这样的家门。”</p>
锦绣乡君斥责道，“即便我为了三爷的面子点头应下，家里的老爷太太不见得就能应允，这事儿明年开春再说吧。”</p>
“别啊，三奶奶”，宋大嫂一摊手，无奈在自己肚子上划了一个半圆，暗暗地说道：“咱们大人能等，小的可等不了啊，三爷他现在膝下无子，若是把现有的这个荒废了，可当真是作孽呀。”</p>
听这口气，有点狭天子以令诸侯的意思！</p>
可锦绣乡君才不会轻易吃瘪，骂道：“要说作孽，也是你家六姑娘不守闺门女道造的孽，与我们何干？”</p>
“可三爷若不是用强的，咱们小姑奶奶何至于走到这一步？”</p>
宋大嫂也硬气起来，话头虽硬，可依旧一副哀求装，求着锦绣乡君网开一面，容宋六姑娘进门。</p>
小翘儿知今儿来的目的，也知道锦绣乡君这是在立威，便没插话，抬头看向门外。</p>
隔了半撩的门帘，却瞧见一个跛腿的老汉，气冲冲走进了院子。</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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