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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前毓贵妃得势时，晋阳仗着恩宠，从不把旁的兄妹姐弟放在眼里。</p>
霸道蛮横自不用提，挤兑嘲笑也是司空见惯。</p>
小皇帝生母早亡，寄居在王皇后宫中，自是让晋阳越发看不上眼。</p>
她不敢找先太.子和临安的麻烦，便把所有恶毒统统集中到五阿哥头上。</p>
想起那些日子，当真是艰难。</p>
谁又能想到，风水轮流转，有朝一日，她们母女求到他头上，见面便要跪拜，且还得三呼万岁。</p>
小皇帝莫名雀跃，扬一扬手，道：“宣。”</p>
刘尽忠忙道：“宣毓太妃、晋阳公主和额驸觐见。”</p>
话音刚落，三人鱼贯进到殿内。</p>
毓太妃心头不忿，站到一旁，一扬帕子，行了个礼，道了声“见过万岁爷”。</p>
晋阳和苏正春却不敢如此草率，两人跪地磕头，规规矩矩问安。</p>
小皇帝神色无波，扭头看了眼立在丹陛下的起居郎陈斯。</p>
陈斯的职责，便是日日跟在皇帝左右，记录帝王的一言一行。</p>
因着新官上任，自是把面君礼仪背得滚瓜烂熟。</p>
小皇帝看他一眼，并未开口，目光落在立在前面的毓太妃身上。</p>
陈斯迟疑片刻，脑子里突然闪过一个念头。他轻咳一声，清了清嗓子，沉声问道：“太妃如此见礼，怕是不妥。”</p>
起居郎不过六品小官，毓太妃自然不会放在眼里，扬声道：“有何不妥，难不成哀家在宫里待了数十年，还不如你懂得多？”</p>
陈斯不过二十多岁，面嫩得很，被毓太妃气势上压过一头，脸色通红，不知该不该继续下去。</p>
小皇帝沉声道：“陈爱卿既是发现不妥，自当应该言明，太妃大人大量，即便你说错了，她老人家也不会怪罪于你。”</p>
小皇帝明着给陈斯撑腰，陈斯越发受到鼓舞，冲皇帝鞠躬行礼，转而对毓太妃说道：“万岁爷乃是天地之主，唯他独尊。论家国之道，天下人见了皇帝，都要下跪行礼的。您刚才礼数欠妥当。”</p>
毓太妃被小小的起居郎挑了错处，脸面上挂不住，争辩道：“哀家乃是太妃，若论家道，乃是先帝的遗孀。难不成大丧未过，你们便要欺辱于我？”</p>
她最擅长吹毛求疵，此时更是一扬帕子，准备开哭撒泼。</p>
若是以往，小皇帝不愿徒增麻烦，秉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原则，含糊带过，不做追究，这事儿也就过去了。</p>
偏今日他心头不忿，有意杀一杀她们的锐气。</p>
小皇帝扭头看一眼陈斯，沉声问道：“太妃与陈爱卿辩礼，朕觉十分有趣，不知爱卿可还有要说的？”</p>
陈斯心头蹦蹦跳，上任第一天，自是不能被主子爷看扁了。</p>
于是，深吸一口气，冲毓太妃道：“太妃娘娘说的是家礼，小官说的是国礼。虽然都有道理，但家国之间，孰轻孰重，自是要分清的。”</p>
毓太妃还想争辩，可是转念一想，今日过到养心殿来，目的并非是为争辩礼数而来。如此耗费精力，惹了上头高坐的那小子不痛快，自是不会答应她出宫养老的请求。</p>
她只得咽下那口气，冲陈斯点点头，笑着说道：“陈大人说得有理，自然是先有国后有家。哀家见了万岁爷，是该行跪礼才对。”</p>
她一边说，一边痛快跪下磕头。</p>
“太妃平身。”小皇帝稳坐龙椅，沉声吩咐，丝毫不见慌乱。</p>
“您今日过来，可是有要事相商？”</p>
“哀家想向万岁爷讨个恩典，允我出宫到晋阳府上养老。”</p>
小皇帝一听，顿时紧张起来。</p>
“太妃想着出宫，莫非是因为那些奴才们伺候得不好？”</p>
毓太妃愕然摇头，道：“倒也不是不好。”</p>
“既然您这么说了，定是不好，来人，把宫里的大总管叫来，朕要当面质问他。”</p>
小皇帝动了怒，吓得伺候的太监们也都噤若寒蝉。</p>
毓太妃没想到，小皇帝会来这一招，这么追查下去，只怕走不出养心殿的大门，自己就把宫里的奴才们都给得罪遍了。</p>
在宫里数十年，小鬼儿难缠，倒恭桶的碎催给主子使绊子的情况也是有的。</p>
树敌太多，自己以后的日子肯定不好过。</p>
她忙抬手制止，改口道：“万岁爷息怒，并非奴才们伺候得不好。”</p>
“那是为何？莫非内务府克扣了用度？”小皇帝假意生气，扬声又吩咐道：“来人，把内务府管事儿的给朕叫来。”</p>
毓太妃忙又抬手制止，改口道：“吃穿用度自是不缺的。”</p>
“既然如此，那您执意出宫，莫不是嫌弃朕不够孝顺？”</p>
小皇帝缓缓看向毓太妃，微一挑眉，看着昔日以捉弄自己为乐的老女人，左右为难的样子，心里爽快得不行。</p>
毓太妃除非老糊涂了，否则定是不敢当面说皇帝不孝的。</p>
她脑袋摇得拨浪鼓一样，直夸小皇帝忠厚恭谦，心存仁爱。</p>
小皇帝一抬手，道：“太妃夸朕，乃是体恤小辈儿，不愿说出那些奴才们的恶行，乃是您宽宏大度。</p>
那些话您不曾说出口，朕却是知道的，日后定然吩咐下去，对奴才们严肃惩戒，再不敢怠慢您。</p>
内务府那头，朕也一并吩咐下去，西三所的太妃、太贵人、太嫔们，人人有份，日常月例提升一档。朕定然不会亏待了你们，你们安心在宫里养老即可。”</p>
小皇帝说得诚恳，且吩咐太监下去传了口谕。</p>
毓太妃被堵住了嘴，若是执意出宫，只怕是不识好歹，当众打了新帝的脸，日后定然不会落下好果子吃。</p>
她倒还好，荣华享尽，也无再嫁的可能，余生不过熬日子罢了。</p>
再看晋阳，不由叹了口气。她还有大把日子要过，且她那个软骨头的额驸苏正春，没什么本事不说，日后会不会亏待晋阳，都在两可。</p>
此时若是跟新帝闹出不睦，没有皇家给晋阳撑腰，只怕以后日子也是艰难。</p>
想到这，毓太妃咽下一口气，道：“既然万岁爷舍不得我这把老骨头，咱便留在宫中，全了主子这番孝心才是。”</p>
小皇帝眉眼含笑，目光冰冷，一副“有话快说，有屁快放，朕还有好些奏折要批”的表情。</p>
毓太妃不好耽误，领着晋阳和苏正春告辞，却步退了出去。</p>
养心殿里重又安静下来，刘尽忠低声道：“听奴才们说，毓太妃跟其他的几位娘娘不睦，时有争执发生。若是顺着她的意思允了，倒也不失为一桩好事儿。”</p>
刘尽忠打小伺候新帝，说话随便些。</p>
新帝冷笑一声，道：“我寻常与人为便，端的是一副好脾气，她们自是不把我放在眼里，总想着拿捏一把。现如今，咱们不挫一挫她们的锐气，日后还会被她们看扁了。</p>
况且，苏正春拿捏住了皇姑奶奶的把柄，咱们不卡她们一道，岂不是亏了？”</p>
“主子爷仁义，时时惦记着皇姑奶奶。”</p>
“朕自是得惦记着她的好，咱们以前吃了多少苦头，你又不是不知。”</p>
刘尽忠点头，嗫喏道：“主子爷熬出头，当真不易。”</p>
小皇帝叹口气，道：“若不是皇姑奶奶帮协我，哪儿会有我的今日？人啊，恩怨自是得分明才行，受过的恩，点滴不忘；结过的仇，也定不能忘。毓太妃出宫，也不是不可以，把这个人情卖给皇姑奶奶，更合适些。”</p>
“主子爷高明！”刘尽忠忙挑起大拇指。</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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