伊丝娜醒过来的时候,已经是下午了。
窗外的橙金色夕阳透过模模糊糊的窗子,照在了洁白的被褥上,使得那床刚刚被洗过的被褥散发出一股淡淡的手洗清香。
头部被简单做了包扎的伊丝娜昏昏沉沉的从硬邦邦的床板上坐起身来,一件白色的廉价睡衣被她那匀称到极致的身体衬托出了一种朴实无华的轻奢气息。但伊丝娜那双湛蓝如宝石般的瞳孔却是有些空洞无神,就像是一轮皓月被阵阵的乌云所遮住了般,只能观其型,却不可见其光。
就在伊丝娜刚刚起来了没多久,卧房的门被轻轻地推开了,虽说是轻微的推开,但因为年久失修的缘故,仍然传出了“嘎吱”的声响。上半身坐起来的伊丝娜顺着声音转过了头,眼神里充满了僵硬,一种仿佛没有灵魂的僵硬。
刚刚从窗外看到伊丝娜苏醒,并且立刻端了碗鸡汤过来的安可儿,站在门口愣了愣。因为她实在没有见到过如此摄人心魄的眼睛,简直就像是两颗宝石般,隐隐发着湛蓝色的光亮。“额... ...抱歉,姐姐。我实在没有见过你这么漂亮的女生,身体感觉怎么样?我做了鸡汤。”在二人对视了几秒钟之后,安可儿才清醒过来,然后一边儿说着,一边儿走向伊丝娜。
但自始至终伊丝娜都没有回答,虽然整个身体窈窕而又匀称,但那道空洞且无神的目光里却是像身上那件白色的衣服般,纯洁如白。不过因为她那一张貌美如花的面容,安可儿似乎并没有察觉到哪里显得空洞,因为她实在太美了,美到根本不会被人察觉到那种眼神里的变化。
“你一定饿了吧,我端了鸡汤过来。”
安可儿再次说着,然后轻轻坐在床边。
被盛在廉价木碗里的鸡汤,因为被安可儿熬煮了半天,色泽上已经呈现出一种诱人的金黄色,从鸡身上熬出的油渍也化作细微细微的小圆圈在金黄色的鸡汤里相互触着,并且散发出来鸡的肉香与食用草药的混合香味儿。
伊丝娜的胃部似乎对那种香味儿产生了反应,继而被白色被褥盖着的肚子,忍不住发出咕噜咕噜的声响,伊丝
娜那张貌美如花的脸,也稍微了一下。
“我,我可以吃么?小妹妹。”伊丝娜呆滞地看了看安可儿,然后指了指安可儿手里的木碗温柔的说道。纵然没了过往的记忆,伊丝娜的声音依旧是潜藏在骨子里的温柔。
但安可儿似乎也察觉到了一点儿不对劲,不过仍然冲着伊丝娜微笑的说:“当然可以... ...”
听到了安可儿的许可,伊丝娜将一只白皙柔嫩的手掌把那木碗稳重的托在上面,与此同时,另一只手轻捻着木匙,缓缓的了起来。看上去非常的优雅且端庄,简直就像是一副大家闺秀的模样。
虽然伊丝娜此刻很饿,但依旧是一小匙一小匙的将鸡汤输送进嘴里,优雅与温柔那是她数十万年养成的习惯。
但如果这里有个粗人的话,或许早就不耐烦了,因为小小的一碗鸡汤,伊丝娜竟然近乎吃了二十几分钟,就连里面的每一个肉块都要分成三次吃完,但安可儿依旧无声的坐在床边儿,等着她吃完。
最后,廉价的木碗里仅仅只剩下一些汤底,伊丝娜将木匙放在碗里,然后将其放在嘴跟前,仰头喝尽了那最后一点儿。
虽然是在床上了喝完了整整一碗汤,但是无论被褥还是衣服,一点儿也没有被伊丝娜给弄脏。
安可儿很有眼力见儿的从伊丝娜的手里接过了碗,“还要在来一点儿么?姐姐。”
伊丝娜轻摇了摇头,因为在平时有魔力的支持,餐饭这种事情,只是会偶尔体验体验美味的口感。所以对于这件事,她并没有特别的强盛的欲望。
“不用了,小妹妹。谢谢”伊丝娜说着,空洞无神的瞳孔里也渐渐显现出了一丝人性的光亮。
安可儿愣了愣回答说,“哦,这倒是没什么事... ...”毕竟,此刻眼前这个比她大不了多少的姐姐,越看越觉得精神上有些不对劲,在俩人都沉默了一会儿之后,安可儿终于忍不住开口问伊丝娜,说:“那个,我叫做安可儿,是个平民,所以没有姓氏,姐姐你可以告诉我你的名字么?”
“伊丝娜”
伊丝娜立刻脱口而出。
但听到伊丝娜毫不犹豫说出名字的安可儿反倒是愣了一会儿,毕竟这太意外了,她本来还以伊丝娜是因为头部的伤
而失忆了,但从她能毫不犹豫说出自己名字这点来看,应该是没有失忆。
不过,下一个瞬间。伊丝娜的异常却远远超过了安可儿的预想... ...
“不... ...不对。我是谁来着... ...额... ...我好像根本没有姓名... ...但,我好像有个要必须时刻铭记在心的名字... ...”伊丝娜的头似乎开始微微有点儿疼了起来,然后忍不住伸出一双手,轻轻放在头上,大脑空洞洞的一片,令她有些心慌,有些不安,也有一些焦虑,似乎是遗忘了什么很重要并且必须要被她所尊重的人,那种感觉,仿佛就好似一个连亲生父母都能够忘记的良心上的谴责与愧疚,“唔!不,我记不起来了... ...我记不起他来了... ...感觉空旷旷的,空旷旷的。啊——!他叫什么来着... ...”伊丝娜断断续续地说着,紧接着突然就像是额头上有什么擦不掉的垃圾般,被她伸出的双手开始着急的蹭了起来。
“那个... ...如果想不起来就不要想了,姐姐... ...”安可儿在一旁柔声的劝慰。
但伊丝娜丝毫没有理会她,甚至可以说,她简直像是已经沉寂只有自己的世界般,并且有些急躁了起来。
就像是一直在擦拭一处永远存在的土灰般。头上包扎的白布被她给揉的皱皱巴巴,本来已经止住血,头上只是一条纯白的纱布,又再度缓缓被鲜血给浸透了出来。
“等,等等!想不起来,就不要想了... ...姐姐。”
被眼前景象突然吓坏的安可儿,手足无措的抓着伊丝娜的双手,但伊丝娜的力气莫名的大,跟她相比,安可儿的力气就像是小孩子一样,根本没有办法控制住她,甚至自己的身体也被她给拉扯着大幅度晃。
“不!我需要记起一个特别重要的人... ...那是一个即便我死了也要记住的人... ...不能忘的,不能忘的!”
伊丝娜一边儿说着,一边像疯了一样继续揉搓着自己的额头。渐渐地,那条白布被她彻底的给蹭烂了,紧接着便是她那白皙柔嫩的额头皮肤与额头正中那深深的伤口,鲜血也不自觉的汩汩流出来,甚至溅在了安可儿的手上,身上。
“你!你冷静点儿,姐姐!不要在想了。”安可儿的声音里都掺杂着一股她自己都意识不到的哭腔,眼前的景象着实对她来说过于恐怖了。
突然,在
门外砰的一声巨响之后,一道健朗的身影从安可儿的余光里骤然出现,继而整个人都在一瞬间,压在了伊丝娜的身上,并且把她满是鲜血的双手紧紧的压在了床头,但伊丝娜仍旧是在那里疯了一样的大喊大叫着。
在看清了那道身影之后,安可儿急促的呼吸也渐渐缓和了点儿,并且将一只被溅的全是血的手缓缓放进了胸口,有点儿惊魂未定的轻叫道:“哥,哥哥... ...”
不过还没等彻底说完,另一边儿就传来了克尔慌乱的叫声:
“快点儿去找根绳子来,安可... ...她的力气实在是太大了... ...我快撑不住了,在这样下去,她伤口会裂开更大的... ...”克尔回过头惊慌失措的看向安可儿,就连他那健朗的身子骨,此刻都在伊丝娜疯了一般的作下,产生着剧烈的抖... ...
过了好久,还是在安可儿找到了一根绑柴火的麻绳后,才彻底制住了伊丝娜,或许是本来就受着伤的缘故,在血液的逐渐流失下,伊丝娜也缓缓停止了剧烈的作,并且再度陷入了昏迷。
“呼——”
看着双手已经死死被绑在一角并且昏迷过去了的伊丝娜,克尔跟安可儿才大口大口喘着粗气,直直地站回了床榻边儿,两个人的额头上都遍布了一层密密麻麻的汗水,克尔手背上的血管更是因为一直抓着伊丝娜手的缘故,而突起的根根分明,简直就仿佛想要跳出他的手背了般可怕。
缓了一会儿之后,克尔用那只根根分明的手背擦拭了一下额头的汗珠,仍旧忍不住喘着粗气,有些后怕地说:“她的力气真的好大啊,简直就跟头牛一样... ...”
安可儿没有回答,因为她实在想象不到,一个连吃饭都无比端庄优雅的少女,到底是忘记了什么才能疯成这个样子,而且虽然她听说过魔女有着超越常人的魔法力量,但力量也这么强还是第一次亲眼见到。
而床上那已经昏迷过去了伊丝娜,就像是仍旧在做着一个个噩梦般,貌美如花的脸上,除了尽是从伤口溢出的鲜血外,还有一种悲伤到连昏迷都忍不住流着泪的焦虑面容。
就仿佛——
她所信仰的太阳,被自己彻底的遗忘了般... ...
<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