雷鸣的记忆中,夙绫一直是纯白无暇的,连说话都是细声细气的,可今日这样的夙绫,却让她觉得好陌生。
“姐姐,求求你,我要楚洛,我要楚洛……”,若是在平时,夙绫不会这样说,可她现在药效发作,已经快要撑不住了,已经失去了理智。
“绫儿,你……”雷鸣愣住了,他终于确定,原来夙绫方才说要楚洛,不是因为没得选,而是因为,她真的想要和楚洛……
夙绫不是因为矜持不肯让他碰,而是因为,她选择的人不是他。在他和楚洛知道,夙绫竟然选择了楚洛?
可是为什么呢?他们从小青梅竹马,一起长大,早早地约定好了,等绫儿及笄,他便去和主君提亲。
雷鸣突然觉得脑子里一片空白,他突然发现,他好像根本就不了解夙绫。
而一旁冷眼旁观的宋浩轩却想的更多一些,这次外出是二小姐提出来的,还不许大小姐惊动旁人;那几枚银针开始可是冲着大小姐来的,若是大小姐中了春药,他和雷鸣又没有过来,而楚阀的少主又恰巧出现在这里,那么后果会是什么?可想而知。再联想到一路上的蹊跷,宋浩轩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宋浩轩能想的明白,雷鸣现在看不到,日后总也会想明白,而这,便是夙弦要二人跟随的原因。
夙绫以死相逼,坚决不肯让雷鸣碰她,那么作为疼爱妹妹的姐姐,夙弦要怎么做呢?自然是满足她。
于是,江离给夙绫扎了几针,暂时将情况稳定了下来,几人快马加鞭赶回夙宅,将夙绫扔进了夙弦曾掉进去的寒潭里。
“妹妹,你真的想好了吗?若是这样来压制药性,等药性消除了,恐怕你的身子……”
前世夙弦才只掉进去一会儿,就不能再生育了,夙绫若想解了春药的药性,至少也要待上大半天,恐怕自此后半生就成了药罐子了。
夙绫已经难受的说不出话了,只点了点头,甚至不用人吩咐,便自己个跳了进去,不过夙弦倒是用绳子绑在了她腰间,保证她不会沉下去。
夙绫敢这样做,当然不是不在乎子嗣,而是因为有系统在手,她的身体早晚都能调养好,可若是失身于雷鸣,这辈子都不可能再嫁给楚洛了,孰轻孰重,她分得清。
不过在跳入潭水中的那一刻,夙绫还是忍不住打了个寒颤,太冷了。
这不是正常的冷,那种冷,像是沁入到了人的骨头里,如同密密麻麻的针,一点一点地刺了进去,痛的人几乎想要将骨头劈开,拿出来……
特别是她体内的药效发作起来,一股股热浪袭来的时候,仿佛冰与火的碰撞,并不会让彼此造成的痛苦减缓一些,仿佛是将她的身体当做了一个战场,在互相争夺着主动权一样。
夙绫痛的掉下泪来,她发现她最近真的是特别倒霉,先是莫名其妙把韩夫人推的小产,被夙疆打了一顿;又无缘无故地替夙弦挡了灾,遭了这种罪。
而这一切的一切,都该是夙弦承受的。
夙弦,夙弦,夙绫在心里把夙弦骂了个半死,一想到自己是在替夙弦受罪,就觉得心肝脾肺都在疼,疼的她想要抓狂。
夙弦,我不会放过你的,绝不会!
夙弦欣赏了一会儿夙绫痛苦的表情,也心满意足的打算回去睡觉了。
“好了,你们俩也先回去,既然到了这里,二妹妹是断断不会有事的。”
雷鸣却不想离开。
“雷鸣,你还有什么要说的吗?”夙弦语气十分温和,似是什么都未察觉一般。
雷鸣张了张嘴,却不知道该说什么,看着夙绫受苦,他不忍心,可是,责怪大小姐吗?好像没有理由。
从头到尾,大小姐都没有自己拿过主意,这一切,都是绫儿自己的选择,她宁愿伤了身子,下半辈子做个药罐子,也不肯和他在一起……
雷鸣心里钝钝的疼,觉得那个单纯如白纸一样,会对着他微笑的姑娘,似乎与他想象中并不一样。
“大小姐真是好手段,将自己摘得干干净净,可目的却都达到了,看似什么都没做,却又什么都做了。”待人都走后,江离笑着道。
“江先生,我们彼此彼此。”夙弦反问,“我想知道,若今天,中了春药的人是我,江先生会怎么做呢?”
“那我会静观其变,袖手旁观,如果夙阀与楚阀联姻,我会毫不犹豫地离开,投奔楚阀。”江离道。
“你真是够大胆,这样说,就不怕我生气?”夙弦半开玩笑道。
“你不会,江离身无长物,孑然一身,自认给不了大小姐什么,唯有真诚二字。”
“真诚嘛?”夙弦突然笑了,这是江离第一次看到夙弦真正的笑,而不是那种带着冷淡而克制的疏离,如何形容那一刻的感觉呢?
时光停止,千树万花在一刹那间开放,整个世界都安静了下来,只能听到自己的心跳。
“这个,慢慢再看。”
对于他的回答,夙弦不置可否,这个江先生出现的太过突然,再搞清楚他的身份之前,她是不敢完全信任的,先这样。
可惜林嬷嬷这几日不在,不然的话,倒是可以让她去查一下,夙弦有些想念林嬷嬷了。
“红梅,你带江先生去见大哥,就说这是我的意思,让他随意安排就是。”
望着夙弦离去的背影,江离脑海中突然闪过一个念头,对这个姑娘,他真的能做到袖手旁观吗?
书房内,宋浩轩站在夙疆的面前,将今日发生的事情,原原本本的讲了一遍。
随着他的讲述,夙疆的脸越来越黑,到了最后,眼中已经带上了杀意。
“你的意思是,这件事情和夙绫有关?可有什么证据?”
“虽无证据,却有八成的把握,主君,二小姐心术不正,再留下去,恐怕会对大小姐不利,还请主君早做决断。”
夙疆却是若有所思的看了他一眼,“浩轩,你对大小姐的事情,倒是很上心。”
宋浩轩闻言,慌忙跪下,“属下不敢,为主子分忧而已。”
“我又没说什么,你这么紧张做什么?”夙疆却是在想,如今六阀之间关系错综复杂,将阿弦嫁给谁他都不放心,就如楚洛这般狼子野心的人,阿弦要是嫁过去,岂不是狼入虎口?还会反过来,成为掣肘他的把柄。
只有留在夙阀,留在他的眼皮子底下,他才能放心,可是,这样又委屈了阿弦,想到近日来收到的叶阀和战阀的拜帖,阿弦快要及笄了啊……
夙疆一时间,有些拿不定主意。不过眼下,却还有一件更棘手的事情需要解决。
诸阀之中,有默认的协议,诸阀的嫡系若要前往其他门阀主城,须得先递交拜帖,否则,视为挑衅和心怀不轨,一旦被发现,可就地格杀。
从夙绫的话里不难推测出,她和楚洛早就相识,那么这整件事很可能便是夙绫和楚洛设的一个局,但凡有脑子的人都能想到。
夙疆恨不得现在就将楚洛千刀万剐了,可他毕竟是夙阀的家主,做事并不能全凭自己的喜恶。但若放了楚洛,那阿弦受的委屈怎么办?
正在他一筹莫展之际,夙弦来了。
屏退了伺候的人,夙疆取出棋盘,露出一张笑脸,“好久没陪哥哥下棋了,今天来一盘?”
“哥哥,我今天来,可不是同你下棋的。”夙弦摇摇头,狡黠一笑,“我是来给哥哥,排忧解难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