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楚知南看来,对方薄唇轻启,以她看得懂的唇语道,“公主英武!”
英武你家二大爷。
若不是不合时宜,楚知南很想翻上一个白眼。
收回视线,她似视若无睹,又恬静乖巧地吃起盘中之餐食来。
然二人之间的小行为落入了陆宴安眼中,原本冷若冰霜的眼里似含了熊熊怒火,生生将楚知南当成了那将要红杏出墙之人。
……
用完晚宴,天色已黑,夜风拂来间,凉意飕飕。
天上挂着半轮弦月,几个星子零零散散发着暗淡的光,山林之间传来偶传来虫鸣鸟叫,整个猎场显得既安静又祥和。
楚知南欲要回自己营帐去歇息时,慕容承烨不知从何处跑了出来,不顾分说,单手揽着她的肩膀就将人带出了猎场。
“做什么?”
行路虽无灯,却有银月照路,加之楚知南视线极好,将前路看了个清清楚楚。
肩膀一直被他揽着,楚知南本想同他好好说上一番男女有别的概念,但慕容承烨这人似乎是个油盐不进的,话到嘴边,又咽了下去。
慕容承烨一脸神秘兮兮道,“我带你去看个好玩的,方才晚间我偶然发现的!”
“?”他这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楚知南展了展肩膀,“将爪子挪开!”
慕容承烨闻言不为所动,“咳,这黑灯瞎火的,在下、在下不是有些害怕么?”
“怕什么?”楚知南很是嫌弃他。
“当然是,当然是……那东西啊!”
那东西?“哪东西?”
“就是那东西……唔,那个人死后的东西!听说只有在晚上出来的……”
他说的——是鬼?
楚知南勾唇,嘲讽道,“三殿下这是亏心事做错了么?都说平日不做亏心事,夜半不惧鬼敲门。”
“哪儿敢做甚亏心事呐?幼时我曾被皇兄带去冷宫捉猫猫,躲在柜子里睡着了,一觉醒来天色大黑,那冷宫阴森至极,还有女子呜呜咽咽的哭声,吓得我大病了一遭,从那之后便惧怕上了这东西!”
楚知南对他的话不置可否,恰好晚风吹来时,冷得她打了个颤。
嘴角的缓缓上扬,她眸子一闪,“你肯定不知道衡南山的故事罢!”
男子眨眼,“什么故事?”
“我南燕楚家传承至此三百多年,听说开朝立代那一年,衡南山是一座大荒山,荒山有无数的山野精怪,加之又临近海,海怪也有不少!”
“那时的南燕才刚建立,衡南山住了一匹江洋大盗,鱼肉乡里,横行霸道,无恶不作!”
“有一日,山精与海怪之间发生了争执,于是开了大战,这一战,叫那匹大盗受了殃及,命丧于衡南山里。听说人死后能看见灵,那群大盗之下是山精海怪将他们害死后,怒气上升,成了一群恶鬼,又活生生把那些精怪给撕碎!”
“自那以后,若是有人夜间路过衡南山时,必定能听见嗷嗷的吼叫声,还有细细长长且凄惨的呜呜声,听说有人过夜路经过此处,还能见着一群海盗搭建戏台子听戏喝酒呢!”
“三殿下,我现下同你走的路,便是我入你所说的地方,啊,你听,听声音……”
因此处邻靠海,加之过两日又要变天,风自是不小。
衡南山四处皆有山峰,山峰之上又有岩石,岩石中则有空洞,风倒灌入洞中,便发出了呜呜的声音。
在寂静如斯的夜晚里,听着着实有些不寒而栗。
慕容承烨身子忽然僵住。
脸色煞白,“你、你不怕么?”
“我不怕啊!”楚知南笑了,侧头看向他,“本宫可是南燕公主,天生带着大燕的龙脉之气,那些个魑魅魍魉近不得我身!”
慕容承烨脸色越发要青。
少女的眼睛里有着弦月的倒映,那风华无限的凤眸亮闪闪的,好似星子一般,带着几分狡黠。
“……”慕容承烨顿了顿,迟疑道,“不然,咱们日后有机会再看!”
“看什么?”楚知南啊了一声,“我说三殿下,你该不会是想着要将我带至无人处,再将我谋杀了罢?”
“……”慕容承烨扶额,她这脑子里想了什么?
“我为何要谋杀你?”
“本宫乃你之债主!”楚知南一脸正色,“倘若你将我杀了,你便无需再还银子……三殿下,你这主意打得甚好呐!”
“你这小丫头,当真是不识得好人心!”慕容承烨抬手便敲在了她的脑门上,“不过是晚间见着前处有萤火虫,便想叫你来瞧瞧。”
“萤火虫?”楚知南僵住,“你确定……大冬日的有萤火虫?”
“确定啊!”慕容承烨正说着,恰好见得前方的林子里有几株荧光闪闪。
那荧光像极了萤火虫。
楚知南彻底凝固住了,她见慕容承烨竟笑得开心,极煞风景地问了一句,“三殿下,你可知何为鬼火么?”
“什么?”慕容承烨显然不知楚知南之意。
她便道,“前方是一块片坟茔……”
“嗯?”慕容承烨下意识看向楚知南。
二人四眸相对,楚知南解释,“所以,那不是萤火虫,那是……鬼火!”
“你、你别吓唬我!”慕容承烨呼吸一滞,“公主殿下,这玩闹话不好玩!”
“你冬日见过萤火虫?”
慕容承烨尝试着找个理由,“北方天冷,一入秋便寻不着了,但南燕气候宜人……”
楚知南挑眉反问,“气候宜人莫非就没有冬季了?”
“……”慕容承烨深深吸了口气,揽着楚知南肩膀的手有些发紧。
呜呜凄惨的风声,加之眼前的‘鬼火’,他眼下头皮发麻。
楚知南却忽然笑了,“你说你,连人都不怕,怕鬼做什么?你心中怕鬼,可鬼从未害你分毫,你不怕人,可伤人至深的,永远是人!”
“咱、咱们回罢!”慕容承烨揽着楚知南回身,脚步加快了许多,嘴里呢喃念道,“小可无意叨扰,有怪莫怪,有怪莫怪!”
楚知南当真被他这模样逗得极乐。
前一世,他在南燕当了近三年的质子,二人之间虽未有太多交集,但她后来听人说了许多关于他的事迹。
再后来,他骑着白马一袭玄衣兵临城下,那个曾经吊儿郎当不着调的男子,一步一步走向了她南燕的高位。
自那以后,历世三百年的南燕盛世,改姓为慕容,归属于北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