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路行至大殿内,桌上早已备好宴席。
有內侍打来清水,拿了帕子叫楚知南净手、擦干。
落座于天子右侧,有宫女上前布菜。
慕容承烨与楚苒苒已各自回了宫中,大殿之内只余下楚知南与楚珏澜姊弟二人。
桌间满汉全席,应有尽有,与护国寺相比,一个在天一个在地。
吃了些日子的清粥小菜,眼下这一桌宴席楚知南总觉过于铺张浪费了。
浅浅吃过两口便无食欲,楚知南放下筷子,拿帕子擦了擦嘴。
楚珏澜见此,替她又夹了菜入御碗中,“阿姐身子有恙,该当多吃些才是!”
“饱了!”楚知南瞧了瞧那些未动的菜,想了想,终究是道了一句,“日后叫御膳房少备些罢,吃不完便也浪费了!”
今日大年初一,自是什么好备什么。
楚珏澜闻言,微微愣了愣,“好,便听阿姐的,日后少备些。”
见他如斯乖巧,楚知南甚是欣慰,解释着道,“民以食为天,我南燕虽为富庶之地,却也依旧有民不可果腹,身为皇家表率,日后小澜可要记得一切皆以天下为本,为民所虑,如此,方可得民心!”
或许他不够明君,但只要能感受到天下百姓之苦,体恤天下百姓之苦,便会是一个天下之人所爱戴的好明君。
水能载舟。
皇家在百姓眼里皆是高贵,倘若当百姓知晓皇上原来如斯为百姓所虑,必会叫百姓深感欣慰,受其爱戴。
万里江山,不是有土地才叫江山,而是有百姓——才叫江山。
这一点,想必他日后会懂得。
“小澜记下了!”楚珏澜微微思虑片刻,“阿姐说的对。”
楚知南不知该是欣慰还是惆怅,无奈笑了笑,“你多吃些,养好身子才是!”
他着实太瘦了些。
“好!”楚珏澜闻言,含笑吃了一大口。
他瘦得那双眸子显得极大,眼底乌青可显疲惫之态。
楚知南的心忽然就疼了。
寻常人家的孩子,眼下还是少不更事之年,他却需得受尽压迫与苦楚。
小小年纪,所需考虑之事着实不少。
她十二三岁时,最是叛逆,仗着自己一身武艺,喜与人对着干。
加之有她父皇做主,谁敢不让着她?
可那时她太天真了,不知为父皇考虑,眼下回想起来,才知父皇那时之苦。
身子病种,朝堂有人开始倒戈,陆丞相逐渐把握实权,展露出了他的狼子野心……
在万般艰难的情况之下,他仍旧将他护得极好。
更是在薨逝之前,叮嘱了楚珏澜,定要保护好她。
谁说皇家无情,谁说皇家无爱?
这份亲情,几人可比?
话题扯得稍远了些,楚知南堪堪回神时,已将楚珏澜将膳食用罢。
姊弟二人说了几句话后,楚知南便去凤栖殿见了许太后。
与楚珏澜用过饭,自该是要见见许太后的,于情于理,都得面见了许太后方可回长乐宫。
一路风尘仆仆,她还未洗漱,衣袍之上带满风霜。
行至凤栖殿时,楚知南一改方才态度,瞬间笑颜展露,既天真又灿烂。
由巧儿禀告后,楚知南踏着欢快的步子入了内。
见着许太后,先是规规矩矩行了一个礼,再道,“今日上头一炷香时,儿臣便一直与佛主念叨,叫他保佑母后您青春永驻,万世流芳。想必是佛主感受到了儿臣的诚心,那香烧得极好!”
瞧着许太后这些日子过得极是舒心,比前些日子倒圆润了些,气色也好上了许多。
许太后闻言,捏着帕子遮嘴羞笑了一声,“你这丫头惯会说话,嘴就跟抹了蜜糖似的。哀家听说你遇着了刺客,身受重伤,快来快来,给哀家瞧瞧!”
“都是些不打紧的小伤儿,不劳母后挂心的!”楚知南走至前,在许太后身前站立。
瞧了瞧她的容貌,呀了一声,“定是佛主听见儿臣心愿了,母后当真是越发好看了呢,气色红润,肤如凝脂。若是见过母后的,这南燕第一美人的称号,必定是母后的!”
这话谁听了不欢喜?
许太后便是不待见楚知南,心里也跟抹了蜜似的。
笑意真诚了几分,“你这小丫头!”
她并非真心想瞧楚知南的伤口,不过是顾全面子,做做表面功夫罢了。
又接着道了一句,“也罢,你若不想给哀家看,哀家便不看了,唤巧儿这丫头给你送些膏药去,姑娘家家的,身上可不能留下疤痕才是!”
“多谢母后赏赐!”楚知南喜笑颜开,连凤眸中都满是笑意,似是得到极大赏赐一般。
许太后见着她那眉目生辉的样子微微愣了愣。
楚知南是个懂事的丫头,那一张嘴也最是讨她欢心,倘若她不是先皇后的女儿,她想——她定不会这般厌恶。
说不定,还会喜欢上这个小丫头。
可偏偏,她是那人的女儿。
越想,心里越发不痛快起来,方才的笑意收了一般。
恍然间,她撇至了楚知南身后的內侍上,眸子微动。
优雅的端着茶杯喝了口,故作无意识问道,“丫头身后这內侍打哪来的?哀家怎得从未见过?”
“您说小云子?”
楚知南闻言,回头瞧了施云苏一样,一副痴痴傻傻的样子解释道,“这人是我在护国寺山下瞧见的,当日下山游玩,见他父母病亡,家中亲戚又不待见与他,见她可怜,便寻思着带入了宫中来——还未同曹总管说明此事呢,待明日,儿臣便找曹总管记录一番!”
堂堂公主殿下,选个內侍入宫的资格还是有的。
“哦!”许太后应得轻描淡写,好意提醒道,“皇宫不比旁处,你可要查清此人身份了,可莫将细作带入宫中来才是!”
细作?
楚知南心中冷笑。
最大的细作,眼下不正是在宫内住着呢?
人家眼下可正大光面的登堂入室呢。
“母后且放心!”
楚知南心中如斯想,嘴上却笑道,“他的身份儿臣查探清楚了的,的确是个苦命人家的孩子,儿臣见不得人间疾苦,想着能以绵薄之力帮助一些便是一些了。”
“嗯~”许太后长长嗯了一声,“今日劳累,你且回宫歇着去罢,待明日休息好了,再来同哀家请安!”
如此,楚知南福身行礼,“那不打扰母后歇息,儿臣告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