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蓝玉,你应该能想到,我们要问什么”
蒋瓛看着对方,嘴里清冷的说何必装傻呢”
“你爷爷活这么大,就没装过傻”蓝玉也看着他,一字一句,“爷爷是狼,不是狗不会装傻”
“从你下狱开始,景川侯曹震,鹤庆侯张翼,东莞伯何荣,普定侯陈恒,宣宁侯曹泰,会宁侯张温,怀远侯曹兴,西凉侯,沈阳侯,东平侯,都督汤泉,黄大忠等人,也一并下狱还有数位军功侯爵,在监视之”
蒋瓛面无表情,开口说道,“之所以,到目前为止本官忍着心的怒气,对你还算客气。是因为本官要问的,不只是你蓝玉的罪,而是你整个蓝党之罪”
“蓝党”蓝玉眼满是悲愤,抬头看着审讯的二人,低吼出声,“何来蓝党这些人都是大明的武将,只不过和我交好,就成了蓝党”
“我蓝玉有错该死,我认”
“可是为甚要牵着到这些好人,好汉子。”
此时,蓝玉双眼充血,咬牙怒问,“他们,都是大明的百战功臣,给大明打了一辈子仗,为朱家的江山流了一辈子血,他们有什么罪”
说着,蓝玉暴起,“他们都是心直口快的汉子,他们有什么罪”
哗啦,桌上的器物轰然而倒。蒋瓛尚能不为所动,而詹徽则是一脸惶恐。
“凉国公,稍安勿躁”
“稍安你奶奶的勿躁”蓝玉低吼,“老子十来岁就从军打仗了,打了一辈子仗,死里逃生多少次,你们他妈的给老子和老子的兄弟们,往脑袋上扣屎盆子要杀要剐,直接来便是,何必糟践人何必糟践这些好汉子”
“身为臣子,结党营私串通一气,就是罪你们这些人,铁板一块,不是结党是什么”蒋瓛怒道。
蓝玉盯着他坐下,“欲加之罪,何患无辞”
“本官再问你,你频繁与宋国公冯胜,颍国公傅友德来往,可有其事去年你班师回朝,在花园和他们二人相会,说了什么”蒋瓛又道。
“哈,这两位老将,也要牵扯进来”蓝玉摇头大笑,“这到底是上面的意思,还是你锦衣卫唯恐事小”
说到此处,蓝玉目光发寒,“你没那个胆子我和两位老国公来往过数次不假,可是和他们二位根本不是一条线上的。说实话,其实我心蛮有些瞧不上他们。”
“论战功,我蓝玉是外战,打的是北元皇帝。凭什么官职头衔在他们之下,那天和他们喝酒,当着他们的面,老子就说了,吾不堪太师耶”
“当时他俩脸色难看极了他们都是太子太师,我蓝玉只是个太子少保。老子心里不服气,你若说别人是蓝党还有道理,可是他俩。哼,他们何必自降身份再说,他们都快老死了,跟我结党有什么好处”
“凉国公”詹徽开口道,“事已至此,你还要狡辩吗你身边聚了那么多武臣,本就是大罪。你也知道皇爷的性子,最恨别人在底下耍心眼”
“我蓝玉但凡有些心眼,今天也不会坐在这里被你们欺侮”
蓝玉看着他们二人,淡淡的说道,“还是那句话,一人做事一人当。什么罪名我蓝玉都可以认,要杀要剐也随你们便。但是让我蓝玉胡乱攀扯,出卖朋友,你家蓝爷爷,做不到”
“蓝某一生,做了许多坏事,错杀许多无辜之人。唯独,没出卖过朋友,兄弟”
“凭你这句话,你就该死大明之臣,怎会是你的兄弟你做不到也要做”蒋瓛戏谑地笑道,“说是蓝党案,就是蓝党案你现在不说,早晚也要说。就算你死不开口,本官也能办成铁案”说着,又道,“敬酒不吃吃罚酒,不见棺材不落泪”说完,啪啪拍动手掌。
“用刑是吧”蓝玉不屑的一笑,忽然露出几分痞子一样的表情,“别,你蓝爷爷怕疼”
屋里人一愣,谁都想不到,蓝玉居然能说出这样的话来。
“爷爷真怕疼”蓝玉又翘起二郎腿,“小时候,让鱼钩挂了屁股,都能哭上几天”
天下第一猛将蓝玉,居然怕疼
“我第一次打仗的对手是元将蛮子海牙,那回是给大军运送粮草”蓝玉继续笑道,“我这边百,他们那边四千人埋伏我一看,他妈的要是等敌人冲过来,一顿乱刀,老子不死也得浑身是口子,那他妈得多疼啊”
“所以老子一咬牙,带着兄弟们杀出来了”
“可是后来老子一想,他妈的粮草丢了,回去大帅要打板子,那玩意比刀子更疼。老子再一咬牙,又带着兄弟们杀回去了”
“百人,杀散了元军四千人老子了三刀,疼得嗷嗷叫”
“老子怕疼啊,所以每次打仗,老子都是先动手,先抽
刀捅他妈的,才能保证自己不挨刀子”
“旁人都说,蓝小二打仗不怕死。其实不是不怕死,是怕疼打仗这事,想自己身上不疼,就只能往前冲。多少兄弟都是活活疼死的,老子怕疼,不想那么死。老子只能硬着头皮杀,把见到的人都杀了,他们自然就伤不到老子”
“从淮西到江南,到湖广,河南,山东,再到云南,漠北。老子打遍天下,啥都不怕,就是怕疼”
“你疼过没有”
“白刀子进去红刀子出来,肉是翻翻的,要是赶上夏天,没几日就是一层蛆,钻心似的疼,难受”
蒋瓛冷笑,“你是在卖弄战功”
“老子不用跟谁卖弄老子就算骨头渣子都没了,后世也能记得老子的英名”说着,唰地一声,蓝玉扯开胸口的扣子,露出满是伤疤的胸膛。
“看看”
蓝玉笑道,“看看这些伤”
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他胸膛上面,那里密密麻麻如沟渠一般纵横交错的伤口,相互缠绕。如蜈蚣一样张牙舞爪,面目狰狞。
那些伤,已经数不清了。
那些伤,满是刀枪的重创。
每一道,都是一段关于死亡的故事。
每一道,都是战场上的功勋。
门口,那些警戒的年轻锦衣卫们,目光满是震撼。
“老子虽然怕疼,但是老子更怕丢脸”蓝玉盯着蒋瓛,“老子一辈子怕疼,可身上满是伤老子更没有因为满身伤,怕疼不敢打”
说着,蓝玉大笑嘶吼,“老子怕疼,不代表老子忍不住当孬种来呀,往后爷爷身上招呼,让爷爷看看你们的玩意能多疼”
“谁说要给你用刑了”蒋瓛冷笑,“你慌什么咋呼什么本官要给你样东西”
话音落下,走廊里传来的脚步声。
伴着的,还有婴儿的啼哭。
顿时,蓝玉面色大变,惊恐起来。
一个面色阴冷的锦衣卫,抱着一个襁褓的孩子,走到门口,冷冷的看着蓝玉。
他怀里的襁褓的孩子挣扎着,藕一般的手臂胡乱舞动,嘴里含糊不清的哭喊,“祖父”
“你蓝大将军,就真不为家人想想吗”蒋瓛笑道。
蓝玉嗤嗤的看着那个孩子,眼角满是水汽,那孩子是他最小的孙儿,他最宠爱的孙子。
“你们”
“你们”
连续两句,蓝玉都没说出完整的话。
“哇哇”门外,那孩子突然剧烈的哭喊起来。停在蓝玉的心里,犹如刀割。
“凉国公”蒋瓛又道,“说吧”
“你们蓝党的核心是谁”
“你们私下里做过什么”
“说过什么”
“你们要图谋什么”
“说出来,说”
“说出来,这孩子,可能还能活着”
“蒋瓛”蓝玉浑身颤抖,“我曹你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