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出发去秘境还有几天,无衣却被延铮拘在竹谷之内,每日功课修行一个不落,还额外教了她小刀的各种刀法和各种保命技巧,像极了担心自己女儿第一次出远门的老父亲。
大比有排名的弟子都各有一些宗门奖励用以勉励只用,除了积分灵石之外,无衣还有一次进藏宝阁随意挑选一样宝物的机会,于是临行前无衣顺便拐去了去寻一寻自己的宝贝。
藏宝阁共有三道大门,阁楼一共七层,每一道门都有值班看守的金丹弟子,无衣每在一扇门前等着,都会发觉门上的禁制阵法繁复之程度远超她的想象范围,而整个阁楼,除去三个门,再无其他出口,窗户也没有,竟是全然一体的。
她立刻想到了炼器,延铮告诉过它,炼器大师所炼的不仅仅可以是兵器法宝,还能炼山海,造人世,一个山一样的建筑还能化小成掌中之物。
无衣乖乖巧巧进入了连一个人都没有的藏宝阁内,说是连一个人都没有,是因为她丝毫察觉不到任何活物的气息,四面墙上和柜阁一旁都放着夜明珠,照的殿内透亮如外间。
这里的空气是静止的,无衣闭上眼睛运转起混元真经,极为强烈的驱使感从她的心里传出来,她随着自己的心意慢慢走上楼梯,终于在第七层停下脚步,目光立刻被一处吸引,怎么也挪不开。
那是怎样一把弓呢,浑身也泛着冷青色的金属光泽,与她的刀带给她的感觉一模一样,弓身不同于延铮给她的铁木弓,竟全然是由金属做的。
虽然通体为金属,可却依旧带给人古朴深沉质感,线条优美流畅,通身雕刻为两只对向虎纹,当中一个极为漂亮的虎头,而那弓弦一经无衣触碰便褪去灰暗的一面,显出它本身的坚韧夺目来。
那是龙筋,真龙抽出来的筋。
无衣心里骤然勇气上九天揽月,下九天捉鳖的豪情来,她将弓小心拿下来,当即滴血认主。
如果说她的刀是半神器的话,这把弓,是真正的神器。
无衣不知道的是,在她未曾到来之前,这把弓一只灰败暗淡,像一只普通铁匠炼就的凡弓一般,连花纹都模糊残缺。
无衣微微阖目,她的识海之中的那本混元真经此刻亮得耀眼,而她一直不得寸进的功法在此刻悄无声息地松动了关窍。
其实早在比试之中无衣便发觉自己对于混元真经的理解似乎微微加深了,到契约这把弓为止她真正将对功法的理解更推进几分。
或许她知道,鸿猎的真正含义了,广博地求学,猎取一切优秀的事物,才是修炼这一卷的关窍所在。
不断和不同的修士对战,不断地学习新的功法技能,以混元真经为基石,包揽优秀之处,融汇贯通,才是求真之路。
得了这么一个重大收获,无衣含笑走出藏宝阁,她并未将弓背在身上,弱小之时,还是低调些为好,总不能被人认作浑身都是宝贝的冤大头。
延铮不知何时等在了藏宝阁外,见到无衣心胸开阔,浑身气息更加深沉凝实便知道她的心境和功法又进一步,眉头终于松开了些。
“师父怎么来了”无衣有些奇怪,平常延铮不会出禁地的。
一只大手伸出来想要摸摸她的头,无衣乖乖倾身。
延铮猛然间发觉,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这个小豆芽菜已经疯长到和自己下巴齐平了,而自己带她回谷的时候她的个头不过刚刚齐他的腰身。
一时有些伤感,语调也低沉了些,“我有些不放心你,想着再嘱咐你几句。”
两人并排走在宗门后山的一条满是梨花的小道之上,风吹来,落白纷纷,宛若春雪。
“虽说各大宗门弟子都会谨言慎行,不会得罪任何一宗的人,让宗门之间出现争端,但夺宝纷争永远不会少,明面上是道友,背地里就给你一刀子的事也不少,你此去一定万万小心,尤其散修盟和佣兵盟的人,他们并非宗门弟子,性子更为江湖一些,你尽量远离。”
“还有还有,你虽然成天嚷着穷,你的身价可真不算穷了,这些年你大师姐和我给你的,还有宗门的年例,加在一起放修真界和别人比比大约是不少了,连益明和杜仲都给你了那么多好丹药,千万不要轻易现于人眼前,在秘境之中得了什么也不要声张。”延铮说着说着,停下脚步,“万事万物,你切记,藏拙守静,历练虽重要,自身更当小心。”
无衣也看出了延铮有些担心的过分,连忙点头表示记住了,让他放心。
“师父都教过三个弟子了,怎么对我还这么不放心呀”无衣假意嗔怪,想让延铮放松下来。
一身宽袖黑袍的人抬头看了眼团团梨花,语气黯然,“小无衣,你从未
问起二师姐,我就知道你心里是极小心谨慎的。可我还是害怕,我一生收了三个徒弟,皆是少年英才,万人瞩目,你二师姐,正是折于外出历练,她死那年,不过五十六岁。”
他取出一只玉符,“里面封存我的三道剑意和一丝元神,危急时刻催动,我便能知道你的位置,赶去救你,三道剑意也可抵挡一阵。”
“若是修炼打坐,按我教你的三重结界法,千万别马虎大意。”
无衣一时无言,接过玉符揣进自己的怀里,想要说些什么,话到嘴边就哽住,她大概知道了这些年师父为何总有愁态,那是他的心结,也是他修行上的阻碍,可这件事,她却无能为力,只能延铮自己想开。
她仰起头努力挤出一丝笑容,两颗笑涡极为用力,“师父放心,我保证,每回出门,我都能全须全尾的回来见你。”
延铮低头看小徒儿的笑靥,也跟着笑笑,心里骤然松了一丝,“好。”
集结之时,云观许轶无衣三人又重新聚在一块儿,许轶是内门大比筑基期的第一,这些时日是师父也不大也不骂也不说隔壁家孩子怎么样了,他心情舒畅每顿饭都能多吃三碗。
都不用许轶说话,无衣便能看见他身后那条无形的尾巴翘得比他头都高。
云观和无衣对视一眼,都读懂了对方眼底的笑意。
杜仲一早见了无衣,此刻终于摆脱了他人的寒暄走来过来。
云观和杜仲也是多年熟识,三人党一下就变成了四人党。
虽说有其他同一峰的弟子也相熟站在一块,可到底是这四人吸引了周围人不断光顾的视线,理由不外乎长得好,实力高,背景强。
四人倒是格外淡然,依旧谈笑自若,云观是掌派大师兄,素来沉稳,自然不惧这些目光,杜仲为药峰亲传弟子,日常草庐接诊或是卖丹药,自然习以为常,无衣是无所谓这些人的目光,而许轶更是不介意了,他自小就喜欢吸引他人的目光。
便有些弟子感慨起来,原来天才都只跟天才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