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而不养, 养而不教,但凡有不顺心的事,就都是孩子的错, 是孩子不争气,不懂事, 资质不好,不给他们长脸……他们是父母, 是对你有生恩的人,你不可以忤逆,不可以不孝, 不管他们说什么做什么,都是为了你好, 你得听,哪怕有些‘失误’, ‘过分’, 你也要谅解,要宽容, 因为——‘天下没有不是的父母’。”
“凭什么?”
“这种人为什么不能死!”
唐飞瀚放下捂着脸的手, 眼底满满恨色, 似压抑了太长,太久,从未与人言说, 并没有太多畅快, 甚至有些艰涩:“我原以为,只有我是这样,只我命不好,可不是的……比如新来的邻居穆安。他的脸总是很干净, 衣服上连个褶子都没有,头上簪的是青玉,腰间悬着随四季变化,非常讲究的荷包,他看起来要什么有什么,什么都不缺,好好的养在后院里,像世间最娇贵的小公子,可他不能和别人说话,不能和别人玩,外面天空那么大,他飞不出来,家中大门日日开放,他走不出去。”
“他每天只能在那个小小房间里,做大人安排给他的事,不同的学习,不同的功课。做不完,长辈回来会罚,跪祠堂,不给饭吃,甚至家法板子,做完了,也没什么奖赏,因为一定是功课留的不够多,明天加倍。娇贵的小少爷也不是人,只是个工具,长辈拿来炫耀,比较的工具,他的所有作用,就是做好父亲交代下来的一切事,不许有问题,不许有委屈,不许有要求,然后在需要的时候,推到人前,好好表现,让别人大夸特夸他的父亲‘虎父无犬子’,都是大人教的好。”
“他也是一个人长大的。我的日子很苦,至少我还自由,可以在别人看不到的地方,野蛮生长,恣意放纵,想怎样便怎样,他不可以,因为父亲的权威压制,他连一点忤逆抱怨的心思都不敢起,就像花园庭院里栽种的小树,被规训,被修剪,不允许长得太快,太歪,必须保持住一个完美的形状……它不敢对着阳光舒展身体,不敢伸出枝叶承接天空中的雨水,脚下的根甚至不敢扎的太深,因为这样会让它长得更快,更频繁被修剪,它永远都不会知道自由生长的滋味……”
“不可怜么?”
唐飞瀚表情有些扭曲:“他那个郡王爹,看起来位高权重,人前人人尊敬,可他儿子每日在家,不管盼还是恨,都连人都见不到,见面除了挑刺训斥就是变着花样的惩罚,这样的人竟然也能做别人父亲,他怎么不去死!”
房间陡然安静,带着浓烈情绪的指控,让在场所有人有些不知所措,不知道怎么应对。
叶白汀出声提醒:“你的朋友在害怕。”
唐飞瀚怔了一瞬,才发现和穆安的距离又远了,像是往后退了好几步,看向他的视线充满迷茫。
“为什么……怕我?”唐飞瀚盯着穆安,声音突然扬高,带着难以言喻的激愤,“你小时候怎么走过来的,自己都忘了么!那么多年的委屈,他对你那么多年的无视和欺压,你都忘了么!一个小小的莲台,便把你收买了?他只做了这一件事,只是花了一点银子,就可以抵消过往所有么!你竟然不再恨他,你恨我?”
穆安紧抿着唇,脸色微白,又往后退了一小步。
唐飞瀚难以置信:“你竟然怪我……我帮你杀了他,杀了这个对你不好的人,你竟然敢怪我!”
“他不是恨你,是怕你。”
叶白汀的声音在房间里尤为清晰,似夜间山泉流下,明润清澈,洁净无瑕:“一个莲台而已,未必能消解所有过往时光中的遗憾,可杀人的人,满手沾着鲜血的凶手,竟然是自己的朋友,你让他怎么不害怕?”
唐飞瀚怔了一瞬,缓缓抿了唇。
叶白汀:“到了现在,你还不想交代?”
“交不交代,有用么?”唐飞瀚讽刺声音从齿缝中迸出,“你们不是早已确定了我是凶手,怎不直接抓了?”
叶白汀看着他:“你不服。”
“我为什么要服!我本就没有错!我才是苦主,才是受害人,该死的就是他们,他们都该死!”
唐飞瀚猛的转身:“你不是说你们找到了证据,为什么不抓我?呵,该不会是到了现在,都在诈供,指望我自己什么都说了,你们好坐享其成?我今日算见识到了,北镇抚司原来都是这么办案的!”
叶白汀浅浅叹了口气:“蜀中山地深处,常生有一种植物,块根倒锥形,叶片五角,极尖,薄似纸页,被覆软柔毛,秋日开花,萼片蓝紫,整株皆有毒性,叶根尤甚,毒性之剧烈,甚至能够通过皮肤接触摄取吸收,口服则呼吸急促,心脏剧痛,一炷香便可致人死亡——没有解药。”
“此物,名乌头。”
“吕兴明,便是死于此毒,爆炸之相,只为转移视线,制造时间差。乌头这种东西,拿来害人用量不需要很大,唐飞瀚,你院墙西北角埋着的乌头,你怎么解释?”
唐飞瀚嘴唇紧抿:“唐家是什么地方,你们都知道,里里外外多少肮脏事,我管不了,也管不过来,别人要用这东西,用不完要处理,自然选一个方便又没人管的地方,我那里不正巧合适?锦衣卫既然翻了我的院子,不如顺便查一查唐家最近的事,东西到底是谁的,想必能立刻翻出来,再不济,也可去外头查药铺子,看我可曾买过这东西。”
毒物跟一般药物不同,大昭律明令,就算你是买回去杀耗子,只有一点点,吃不死人,也得上册记名,买没买过,谁买的,都是可以查的。
他敢这么说,自信别人查不到,因为这根本就不是他买的,他只是暗里知道了太多别人的事,‘借’了些过来。
叶白汀丝毫不慌:“制作小圆球的工作台,烧毁的护具及衣服尺寸,交易琉璃碎荒院的位置,穆郡王李氏发生意外之前和你的接触……凡此种种,你怎么解释?”
唐飞瀚眯眼:“解释不了,没有解释,你如此自信,想必掌握了足够证据,不如说说……我哪里犯了错,让你们发现了?”
“扇子。”
叶白汀道:“那日你说丢了扇子,也有穆安为证,你没说谎,的确是丢了,这本不是什么大事,丢了就丢了,日后再换一把就是,你再穷再难也不至于缺这个,可你此后对吕兴明生了杀机——这把扇子,就必须得找回来。”
“为什么?”唐飞瀚目光阴阴,“一把扇子而已,有什么特别的?”
“扇子本身不重要,重要的是底下挂着的玉坠,”叶白汀道,“是吕兴明送给你的?”
唐飞瀚没说话。
叶白汀:“当日街上混乱,百姓经由锦衣卫疏散,只顾快速离开现场,顾不上其它,很多人掉了东西,锦衣卫在事后整理收拾时,专门把这些东西收捡到别处,做了个临时失物招领处。因有锦衣卫把守办理,没人敢上前贪小便宜冒领,许很多东西被领走了,也有很多东西,没等到它的主人回来。”
“本来我们也没太注意此事,一切按程序办理,之后有了方向,回来查看记录,才发现确实有这么一个扇子,而且已经被人领走了,领走之人在名册上留下的名字只有一个字,‘明’,字迹做过比对,与你相符。”
叶白汀看着唐飞瀚:“你什么时候回来取的扇子?决定杀害吕兴明之前?”
唐飞瀚没直接答:“就算我取走了扇子,又如何?那是我的扇子,我不能拿回来?不愿落自己的名字,只是避嫌,不想引人注目,明这种字满大街都是,旁边卖烧酒的老板娘儿子就叫小明,我当时只是顺耳听到,随便写了个字而已,这也是证据?”
叶白汀:“证据不是扇子本身,是玉坠装饰下的绿色丝绦。吕兴明打小纨绔,爱玩爱花钱,花了心思选的东西,怎会是凡物?玉坠本身就很特别,底下坠着的丝绦也是,是三十六股蚕丝绞制,业界高人亲手调色出来的东西,仅此一家,再无旁处可得。”
“这把扇子跟了你两次,一次是之前大街上,你制造完乱象,随着人流离开时,看到了一个扔开小孙子不管,只顾自己逃跑的老者,小孩裹挟在人流中,越来越远,哭声越来越弱,你看不过去,将身上仅存的,最后一颗小圆球,扔向了他;第二次,是你决定杀吕兴明后,到失物招领处把扇子找回来,带着它,去了吕兴明的家,因为这是你们之间的纪念物。”
“不必狡辩否认,这两个死者身上,爆炸伤口附近,都残留有你那扇子上了绿色丝绦,下手之人除了你,再不会有别人,这柄扇子,方才不久前,指挥使也在你房间里找到了。”
唐飞瀚紧紧抿着唇,看向叶白汀的视线充满愤怒。
叶白汀不避不退,视线迎上去:“你舍不得这把扇子,舍不得这枚玉坠,你在怀念吕兴明,他和穆安,是你在世间最好的朋友,最珍惜的存在,你不愿失去,对么?可你入了迷障,恶业已经造成,你失去了吕兴明——今次,你还想失去另一个?”
他的视线引导很明显,唐飞瀚立刻看到了穆安。
穆安眼眶微湿,脸色很白,喉头紧涩,一句话都说不出来,甚至往后退了好几步,满脸都是难以置信,迷茫,无措,像是遭受到了什么巨大的打击,接受不了。
他在父亲权威下长大,能长成今天这个随和亲切的性子,心理承受能力其实是不错的,唐飞瀚很少见他真的对什么事很计较,很气愤,失了优雅礼数,今日这个表情,可以说,几乎从未见过。
“……对不起。”
唐飞瀚承受得起所有人的质疑,承受得起全世界的怒目相对,可他承受不了朋友眼底热烫湿意,表露出来的失望:“但不是为了杀了你父亲这件事,我不觉得这件事对不起你,我只是遗憾以后……”
以后再也不能和你一起了。
春日纵马飞花,秋夜桂花载酒,夏来吟诗和乐,冬往踏雪寻梅……以前无比珍贵,用计用心思偷来的惬意时光,好像以后,再也不会有了。
到了这一刻,唐飞瀚才真正意识到,他失去的是什么。
“对不起……”他右手掩面,有液体从指缝中滑落,“明弟……是我错了。”
房间安静许久,叶白汀也等了很久,给了对方足够的时间,才慢慢问出:“锦衣卫查过所有与案线索,事件之庞大繁杂,绝非你一人能力所为,你还有一个帮手,是么?”
唐飞瀚一怔。
叶白汀:“时至如今,别人对你是好还是坏,存的到底是什么心思,你心中当有了答案,可还要执着妄念,袒护不言?”
唐飞瀚手放下来,不像之前那么叛逆,掀袍跪地:“……我之过往,不消多说,你们都知道,没什么好说的,自来到京城,唐景复是什么人,你们也都知道,天天逼着我,让我做这件事,那件事,他有一万种方法拿捏我,威胁我,我脸上答应的好,事也千方百计办好,不管多苦多难,我都不想再回到过去,可我心里不愿意,凭什么,我很想问他一句,凭什么!”
“那个人……就是在这个时候出现的,说自己也有这样的童年,一路走过来很辛苦,有时候甚至会想,这样的人凭什么活在世上,怎么就没人收拾他,要是哪天出了意外就好了……我那时喝的有点多,虽不至于被别人一激就什么都说了,却也没赶走对方,还浅聊了一会。”
“如此偶遇几次,便有些熟悉,又是一次被生父狠狠打压欺负,又是夜里喝多了酒,再次偶遇,我们多聊了几句,对方又调侃着说起之前的话——要是这种人哪天出意外就好了。这一次,我沉默片刻,也跟着说了。几天后,唐景复真的出了意外,酒后摔倒中风,那壶酒,是我亲自给他倒的。”
叶白汀指尖轻点桌面:“所以唐景复的病情,并不是意外。”
唐飞瀚垂眼:“我说服自己这是意外,一切发生的也的确很意外,现场没有任何异样,酒我也检查过了,没问题,可这个人后来,在见面的时候问我‘开不开心’,我才知道,这并不是意外,就是替我做的事。”
“我不能否认,那段时间我是很爽的,唐景复不再压在我头上,像一座大山,反而我之前打好了根基,圈子里来往应酬便捷了很多,甚至因为他的出事,很多资源倾斜到了我手上,我心里前所未有的满足,畅快,所有这些都是这个人带给我的,我不可能不没有反应,之后见面越来越多,交流也越来越多。”
“有些事好像真的不能开始,心中的黑暗面一旦被释放,别的东西,似乎也就能接受了。我只是在唐景复出事后爽快了几天,面前还是有很多的难事,京城圈子不是那么好混,我过往一切仍然被很多人看不起,我心中深藏的怨恨,戾气,并没有在那个时刻释放完全,有很多积压无法排解,这人便提议,可以玩些小游戏,恶作剧的那种,不伤害人,只是玩,只是发泄……”
于是就有了制造小圆球,当街乱扔,制造乱象的事。
叶白汀问:“东西都是这个人找来的?”
唐飞瀚:“是。”
叶白汀:“制作地点也是这个人提供的?”
“是。”唐飞瀚声音平静,“但小圆球是我做的,我很擅长做这些小东西,要扔到哪里,也是我选的,我要求更多的自由,更复杂的玩法,是有些风险的,但对方并没有制止。”
“我们经常在一起喝酒,这个人总是能找来好酒,让人记挂,慢慢的,小聚变成一个习惯,每一次事情结束,这人都会问我感觉怎么样,爽不爽,有没有释放,然后告诉我说,我们都是是苦难人,开些无伤大雅的玩笑而已,算不上什么大事,不犯法。”
“不知是被夸奖鼓励,还是我的心飘了,我开始喜欢这个感觉,好像站在高处,能掌控所有人,我开始不满足,尤其是那些该死的人碍眼时,我都很不满,为什么他们要活着,欺负别人……”
叶白汀:“所以你杀了穆郡王。”
唐飞瀚这次停顿有些久,才缓缓开口:“那日,穆安又被罚了。他明年就及冠了,将要娶妻,撑起家门,穆郡王竟然因为他一个字没写好,就罚他跪小祠堂,不准吃晚饭……他从未想过,穆安不是小孩子了,也要脸。我也没想让他死,只想给他个教训,伤的重一点,让他记住,可他却死了……”
“……你说的不错,我和穆安吕兴明是好友,我能轻而易举的知道穆郡王李氏的事,我知道他们大概的出门计划,路径,想做什么。穆郡王竟然到现在才想起送穆安礼物,担心他的身体,早干什么去了?我瞧不上这份假惺惺,故意引导提醒,他果然在中途下了车,冲着我需要的方向走过去…… 李氏更离谱,知道丈夫在外头有了外室儿子,才想起来要用吕兴明,想讨好这个侄儿,统一战绩,对抗吕益升,我告诉她,吕兴明最喜欢那家玉器铺子的东西,她果然立刻改变了方向,准备去买……”
他冷笑一声,看向吕益升:“不要觉得别人表现的大方,就以为别人真大方,世间没有人全然无私,只是形势所迫,利益裹挟,没办法不大方罢了。”
吕益升:……
唐飞瀚看向叶白汀:“所有一切,都是你说的那样,包括最后一次街道行事安排在北镇抚司外,这个的确是对方要求的,我也的确用这个换了钱,我需要钱。”
叶白汀:“所以你现在可有意识到,别人在利用你,操控你了?”
唐飞瀚指尖紧绷。
叶白汀:“唐景复出事,不让你插手,是因为你虽积年怨恨,心里仍然纯粹,没有伤过人,贸然提出,你肯定不会答应,遂直接替你解决了,引导你品尝这种感觉,再以小小的,不伤人的‘恶作剧’为引,佐以话术,放大你心底的阴暗面,让你觉得这是应该的,自然而然的发生的,你没有错,最后引导你伤人,乃至杀人——一步一步,将你推到走投无路的地步,到最后,你甚至会自己说服自己,你是不得已的,都是别人逼的,是别人的错,你只能这么做,为了自保,你甚至会将奢刀伸向朋友,因为如果朋友不死,死的就是你。”
唐飞瀚攥紧手指,喉头微抖。
“我不太同意‘天下没有不是的父母’这句话,父母也是人,是人就会有缺点,会犯错,世间所有人都有不一样的,来自原生家庭的负担,你有你的苦,别人有别人的难,你未必理解他人,他人也可能觉得你身在福中不知福,但正是这些不一样的经历,让我们变成了各种各样的人,每个人身上都有缺憾,每个人也独一无二。”
叶白汀想了想,道:“今日这话,我好像不该说,但我还是很想劝你,不要过于偏执,把所有人生困境都推到别人身上,如果你现在只是十来岁,心中愤怒痛苦,迷茫挣扎,有一万句抱怨,我很理解,还会想办法帮你,可你已经及冠,是个成熟的大人,难道不该为自己的人生负责?”
“父母也是普通人,可能他们在小孩子时,遭遇了不一样的难处,变成了糟糕的大人,导致了你糟糕的童年,你之过往处境,可以不原谅,可以不和解,但你需要‘消解’,你需要找到一个方式,心情平静的继续生活,将那些苦处回报过去可以,以牙还牙可以,只要你问心无愧。别人指摘便指摘,未经你的苦,你也不必把这些话当真,为什么选择把自己困住?”
“如果一直在渴望别人认可,等待别人夸赞,小孩子就永远长不大。你自己都不认可自己,期待自己,珍惜自己,别人又怎能看到你身上的光?人生的丰沛,从来都是从自我构建开始,唐飞瀚,你本可以更强大,你本该更强大,你说穆安像修剪的树苗,不得自由,但他的心胸很宽阔,他的精神很富足,他的世界很大,你看起来很自由,却自己把自己给锁在了当年,那个让你窒息的小房子里。”
叶白汀办过太多案子,见过太多次类似的事,原生家庭永远都是绕不开的题目,它影响力太大了,很多时候决定了一个人的人生。
可每回见到类似的事,他仍然很遗憾,我们生在哪里,身边怎样的环境,都是自己左右不了的,那有没有别的地方,我们可以试着努努力?
抱怨和愤怒解决不了问题,别人的帮助也有限,我们在构建自己成长观念的时候,是不是能给自己添一点东西,让自己更坚韧,更勇敢的走下去?
成长,就是一个不断怀疑,不断思辩,不断打碎自己,再重塑的过程,咬牙扛过去,走过来,你会知道自己有多优秀,多耀眼,前方的路炽阳相伴,繁花盛开。
走不过来,就是一生无法跨越的挫折,是蹉跎,是坎坷,是永远不停歇的抱怨。
童年的人生,我们无法选择,但我希望,未来的人生,你能握在自己手里,披荆斩棘,光芒绽放。
我们每个人,都要好好爱自己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