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甫贺的天资,虽然比不得皇甫令尧那么好,但他多年来的努力没有白费。
天分这种东西,大概是上辈子行善积德得来的。
比不起老天爷厚爱的人,他却可以在后天努力上傲视群雄。
曲映蓉对皇甫贺要求很高c且得很严格。
他的棋艺是出类拔萃的,何尝看不出来,皇甫令尧是故意让他一子?
皇甫令尧今晚找他出来,其实就是为了问皇甫娇的死c嫁祸给苗家,是不是他做的。
在两人难得和谐相处的情况下,故意给他机会提条件。
落子无悔。
人生亦如是!
“不管你出于什么心思,还是得说”皇甫贺感慨地叹了一口气,说道:“谢谢。”
“条件!”皇甫令尧没去看他,白色的棋子在他手中从左手抛到了右手,又从右手抛到了左手。
皇甫贺却摇摇头,道:“我没有什么条件。”
皇甫令尧手倏地一顿,棋子掉落一粒在地上。
他没有去捡,将手里的其他白棋都丢进了瓮中,问:“为何?”
那一日不还愿意把自己的私产拿出一半来,让他以后帮忙帮一下妻c儿c弟c妹?
皇甫贺没有回答他这个问题,只道:“棋局继续吗?”
何必提什么条件呢?
他关心的事,那天已经跟皇甫令尧说了。
这是其一。
更多的原因是,皇甫令尧比谁都聪明,自然知晓他如今想要的是什么。
哪怕是他不开口央求,倘使杜若c皇甫玥c皇甫瑾出了什么事,皇甫令尧也不会袖手旁观的!
怎么说呢,皇甫贺这个人,骨子里是清傲的。
即便他如今落拓了,但他并没有丢失自我。
他愿意用私产和人手,同皇甫令尧交换利益,却不愿意接受皇甫令尧的施舍——
或者说,皇甫令尧本身并没有要施舍他的意思,但同情
亦是不需要的!
皇甫令尧拧起眉头,道:“皇甫贺,你不按规矩来啊!说好的你赢一子便可提条件!”
皇甫贺抿唇笑了笑。
如今的他太清瘦了,一点儿肉感都没有,仿佛被风化过的石头,棱角比较凌厉,早已没有了过去的温润。
他眸中多了几许玩味,道:“非要我答应一件事?那我可真的说了,你不要后悔。”
皇甫令尧瞪着他,目露凶光。
皇甫贺歪了歪头,道:“那就在我临死之前,让我见拭眉一面吧。”
不出所料,他话音一落,皇甫令尧狗脾气一起,立刻把棋盘给掀了!
“皇甫贺,你几个意思?”
恨不能立刻要冲上来打架的样子。
“如今的我,不过是风中败絮。”皇甫贺依旧端端正正地坐在长凳上,静静地看着他脸色漆黑,道:“敌不过你一个拳头。”
他收敛了笑意,面无表情地道:“我知晓诗书礼仪,既然我喊你一声二弟,不会对你的女人有什么不轨之心。”
他张开手指,手里的两颗黑子落在了地面。
手里只剩下二子。
其实他心里已经有数,打算最多再两步,这盘棋就输了。
现在好了,不用勉强维持。
他平静地看着皇甫令尧,道:“你也不用这样激动,就当同情我马上就要死了,也不可能对她有什么心思。我对其他的事都没有疑虑,但我始终”
垂下头,他语气低沉了一些,补完了未竟之词:“始终觉得,拭眉不可能一夕之间就变心!时至今日,我依然不相信她是欺骗我感情的!”
皇甫令尧:“”
经过这么多c这么久,皇甫贺心里还是放不下柳拭眉!
尽管,他有了妻子,并且要当爹了!
可他的心底里,始终有柳拭眉的一席之地?
若在以前,皇甫令尧可能拳头就直接上去了,哪个男人都不能忍受自己的女人被别人惦记着,更何况皇甫令尧这种占有欲十足,柳拭眉的一根头发丝c他都不想被他人念想的狼!
可现在,他刚刚发了一点脾气,现在又突然平静下来。
有慕将离借尸还魂的先例,他一直怀疑,柳拭眉已经不是过去那个柳拭眉了。
不然,以她做事喜欢直面刚的性子,不太可能听柳赋昀的话,去欺骗皇甫贺的感情。
之后转头移情别“恋”,又那样用力地对付渣爹。
不管是她的性子c喜好c所长所有一切都表明,她应该是换了个芯子。
参考慕将离的际遇,皇甫令尧心里早就有了猜想——那个与皇甫贺私下定情的柳拭眉,绝对不是他的媳妇儿柳拭眉!
因此,此时他还能冷静下来,盯着皇甫贺,蹙眉问:“你要见我媳妇儿做什么?你心里还藏着别的女人,就不怕你媳妇儿生气?”
他心想:就算你喜欢的女人并没有变心,可她已经没了!
皇甫贺低低地叹了一口气:“这世间,每个人肩头的责任都都很重。我娶了小若,答应过她接受她的感情,她便是我的责任。她为我生儿育女,我亦想将所有心思放在她身上。”
他垂下头,道:“倘若我还有未来几十年的期许,我断然不会对你提这样的要求。那些疑问,这辈子都会让它烂在肚子里c带进棺材里。可”
时光荏苒,白驹过隙。
什么感情都会褪色的。
可毕竟,他很快就要死了。
而失去那段感情,迄今不过一年半载,这么短的时间,他暂时无法全部放下!
皇甫令尧蹙眉。
皇甫贺又道:“若不是如今我知道自己命不久长,或许我自己都没有发现,我心里竟然还有不甘。”
说到这个,他有些惆怅:“倘使我早知道自己会这样放不下,当初就不应该为了身份地位,一切听从母亲的安排。”
当初知晓柳拭眉上元节失身,他其实有想过,要不顾一切把她拉过来,护住她。
但也仅止于想想而已。
曲映蓉的不允许c他对母亲的盲从,禁锢了他的脚步。
再后来的种种,他只在自己有限的条件下,想出了自以为完美的方案:把她送进太子府,让她有个容身之处。但实际上,也是叫她做个见不得光的小妾,等将来他继承大统,无人阻挡之时,再给她名分!
可惜,那些种种,都在最初的时候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