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次黎洛都有让人意想不到的细节发现,谢长缨听了没有说话,脸上也是面无表情。
谢长缨的目光并没有好奇的去打量那年轻夫人,而是悄不做声的在黎洛脸上看了一遍。
相对比起来,命案和那夫人的吸引力,显然是没有黎洛高的。谢长缨现在心头的第一大疑问,是黎洛的身份问题。
黎洛感觉到谢长缨探究的目光,将他的心思猜了七七八八,不过猜到又能怎么样呢?黎洛也说不好自己到底是谁,只能假装没看见了。
黎洛还没说完,这会儿继续道:“而且人类正常的眨眼速度是每分钟八到二十一次。”
黎洛想了想,怕谢长缨听不懂,还解释了一下“每分钟”,道:“也就是说,平均每数六十下,眨眼的次数在八到二十一次。但是这位年轻夫人,痛哭的时候眨眼速度也太快了。”
黎洛压低了声音,垫着脚凑到谢长缨旁边窃窃私语:“我怀疑她眼睛上涂了刺激性的东西,大量分泌眼泪,眼睛被沙的很疼,所以才眨眼频繁。”
谢长缨感觉耳畔有热流轻拂而过,暖洋洋的,还有一丝麻痒的错觉,让他极为不适应。
谢长缨一脸嫌弃的后退了两步,与黎洛拉开安全距离。
黎洛也不在意他的反应,拍拍手说:“这事情绝对不正常,我去问问看。”
他说着就要往那痛哭的年轻夫人方向走去,不过下一刻却被谢长缨给拦住了。
谢长缨皱眉道:“你去做什么?”
黎洛仰头看他,说:“刚才我们被冤枉说是杀了孙少爷的凶手,这事情不用查清楚吗?”
谢长缨淡淡的道:“我们需要赶路,没时间管这些事情。”
“话虽如此……”黎洛有些迟疑,道:“但我觉得,那些人不会轻易放我们离开的。”
他说着抬手一指,谢长缨顺着看过去,就见周捕快和方才那叫嚣的中年男人正在说什么,两个人频频往他们这边瞧,那眼神跟看贼一样。
黎洛叹口气道:“一看这周捕快就没什么办案的经验,又一副急于破案的样子,他好不容易找到我们这些外乡人替死鬼,怎么可能轻易放过呢?”
果不其然,黎洛正说着,周捕快和那中年男人已经走了过来。
一边走,那中年男人一边大声的说:“捕快老爷,凶手肯定是他们!是他们杀了孙少爷!”
“我们这里谁不知道,孙家一家子都是大善人,谁会和孙家过不去呢?谁会和孙家结仇呢?谁会想要杀掉孙少爷呢?”
“一定是他们这些外乡人!看到孙少爷有钱,所以起了歹意,想要劫财害命!这才杀了孙少爷!”
衙门里的人可不少,中年男人这般一喊,所有人都盯着黎洛他们使劲儿瞧,眼神中充满了害怕惊恐和厌恶。
那边痛哭的年轻夫人也抬了头,不停擦着眼泪往这边看过来。
黎洛摇了摇头,满脸惋惜的瞧着大喊的中年男人,道:“你长着脑袋,只是为了让自己显得高一些吗?”
“你!你说什么?”中年男人再次被黎洛羞辱,气愤的大喊:“你杀了人,还这么嚣张?”
黎洛不慌不忙,道:“仵作来了吗?验尸了吗?孙少爷一看就不是刚死的,尸体已经腐烂变臭,起码死了超过一整天的时间。孙少爷的尸体顺着河水流向漂到镇外的小桥头,我们可是从相反的方向来的,路上有休息用膳住店,人证应该不少。所以说,时间不对地点不对,怎么看都不可能是我们杀了孙少爷。”
黎洛简单的一分析,中年男人瞬间哑口无言,怔在原地半晌,不甘心的又大喊起来:“说不定是你们买/凶/杀人!”
“对,很有可能!”周捕快跟着点了点头。
黎洛耸了耸肩膀,侧头看向谢长缨,道:“我说什么来着,他们铁了心想要找替死鬼,没办法。”
正巧这个时候,杨牧走了过来,显然听到了刚才周捕快和中年男人的叫喊,道:“事情还没有查清楚,不可妄下定论。”
周捕快见杨牧来了,立刻变了态度,说:“杨大哥说的对。”
中年男人也不敢叫嚣了,缩着肩膀站在一边。
其实已经有仵作在验尸,不过仵作看起来没什么经验。杨牧走过来,仵作赶忙拿了什么东西,擎过去给杨牧看。
仵作道:“大人,这是从孙少爷尸体上找到的。”
黎洛一听,快速走过去,探着头想要看个究竟。
杨
牧垫着巾帕,接过仵作递过来的东西,道:“是个玉印?奇怪……”
玉印就是印章,古代人经常用印章,黎洛穿越了这么多次,见过很多古人的印章,连玉玺也是见过的,早已见怪不怪。
但这枚玉印的确有些奇怪,玉印翻过来,下面刻的并不是孙少爷的名字,而是……
“刘佰福?”
玉印上刻着四个大字“刘佰福印”,很明显,这枚印章应该不是孙少爷的,而是一个叫做刘佰福的人所有。怪就怪在,刘佰福的印章,为何会在孙少爷身上出现,被孙少爷随身携带。
“刘佰福?”
旁边的厉无争听到这三个字,露出惊讶的表情,快速看向谢长缨。
谢长缨也皱了皱眉头,大步走到黎洛身边,去看那枚玉印。
黎洛有点奇怪,刘佰福是谁?看样子是谢长缨认识的人。
厉无争也走了过来,小声对谢长缨道:“邪门了,刘佰福?不是刚死的那个?怎么他的玉印会出现在这里,在一个什么少爷身上。”
黎洛一听厉无争的话,突然恍然大悟。刘佰福这名字的确有一点耳熟,好像之前在哪里听说过,不正是被小厮蔓草杀死在颍川王府的那位刘大人吗?
刘大人刘佰福可是太子的心腹,和颍川王谢长缨向来不对付,死在了谢长缨府中,还引起了不小的风波。
之前蔓草被抓,谢长缨的清白的确有了,不过蔓草死也不肯招供,不肯透露背后指使他的主子是谁,案子虽然结了,但事情还没个结果。
如今刘佰福的玉印又出现在了遥远的小镇子里,着实让黎洛更加好奇起来。
要知道刘大人可是个大官,他的玉印绝不可能轻易交给旁人,否则会引起不小的麻烦。
黎洛若有所思,说:“看来这会儿,不只是我对这案子有兴趣了。”他说着别有所指的看了一眼谢长缨。
杨牧拿着印章,问:“难道几位见过这印章?”
黎洛他们还没开口,一旁观望的中年男人立刻插话,说:“就说他们有问题,一定是的。”
厉无争被气笑了,说:“我们何止见过,杨捕快他是都城来的人,以前肯定也见过这玉印。”
杨牧挠了挠后脑勺,说:“这样啊……只是我不记得了
。”
衙门里面一团乱,大家还没个头绪。就在这时,衙门外面也乱糟糟的,传来喧闹的声音。
有人大喊着:“放开我!你们敢碰我!找死!”
随即是踏踏的脚步声,有两个小捕快押送着一个年轻人走了进来。
小捕快说:“杨大哥!我们抓到一个鬼鬼祟祟的家伙!一看就有问题!指不定是杀死孙少爷的凶手!”
现在一说“凶手”二字,所有人都会多看两眼。
黎洛与大家一样,全都看向那“新来的凶手”。是个看起来不到二十岁的年轻人,差不离十六七岁模样,身材并不如何高大,身板有些纤细羸弱的样子。
要是用黎洛的话去形容,那是长得白白嫩嫩的,一看就是十指不沾阳春水,不知是哪家的小少爷,非富即贵。
只是这小少爷看起来着实狼狈至极,外面下着大雨,他已然浑身湿透,不论衣服还是头发都紧紧贴在身上,仿佛还在泥地里打过滚儿,整个人脏兮兮的。
“嗬——!”
黎洛还在打量那小少爷,就听到厉无争一声狠狠的抽气,嗓音压的极低,又极为沙哑,对谢长缨说了两个字。
若不是黎洛就站在旁边,绝对听不清这两个字是什么。
“太子!”
没错就是太子,眼前这狼狈不堪,嚣张跋扈,又白白嫩嫩的小少爷,竟然身份惊人,正是向来与谢长缨极为不对付的太子谢棠。
不知为何,太子谢棠会出现在这小地方。也不知为何,太子谢棠竟是独自一人。更不知为何,太子谢棠还被捕快给抓了,说是杀人凶手。
谢棠满脸又青又红,愤怒的道:“放开我!你们这些竖子!”
“胆敢碰我!砍了你们脑袋!”
“放手,听到没有!”
小捕快们可不认识谢棠,只知道他鬼鬼祟祟形迹可疑,就押送了回来。
谢棠叫嚣着,登时声音戛然而止,因着他突然看到了谢长缨……
谢棠脸色瞬间惨白,他这狼狈的模样,竟是被死对头看了个精光,何其羞辱?
反倒是谢长缨,从始至终面无表情,连个多余的眼神都没有施舍给谢棠。
谢棠尴尬的将目光一转,忽然又看到了老熟人!可不就是杨牧杨捕快,那可是谢棠以前的贴身侍
卫,熟悉的不能再熟悉。
谢棠立刻满脸喜色,抬手指着杨牧,道:“他!他认识我!我才不是什么可疑的人,他可以给我作证!”
“啧啧……”
黎洛看热闹一般的摇了摇头,小太子看来还不知道,杨牧失忆了啊。
果然就听杨牧迟疑的说:“这位……小兄弟,你认识我?”
谢棠傻眼了,杨牧竟然假装不认识自己?难道是故意给自己难堪?
谢棠脸色变了数变,杨牧这么一问,所有人看着他的目光更是不信任,仿佛他堂堂太子是个大忽悠。
谢棠没了办法,脸色纠结至极,竟然有病乱投医,急切的看向了全程冷漠的谢长缨……
“啧啧……”
黎洛又摇了摇头,惋惜的自言自语说:“这小可怜儿,竟然找政敌帮忙,肯定是要被狠狠蹂/躏的啊!”
谢棠嘴唇哆嗦,一副忍辱负重的模样,又指着谢长缨,道:“他……他也认识我,可以给我作……”作证。
话没说完,音由未落……
谢长缨不负众望,淡淡开口:“不认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