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知水在杀死阿虎时, 被好几个捕快当场抓住,已经是证据确凿之事,绝不容他再抵赖什么。
厉无争这么一听, 便坐立不安起来, 说:“不可能是他,我去看看。”
“我们一起去。”黎洛道。
外面的雨还在下着,天空变得昏暗起来,他们刚从衙门离开不久,这会儿又要返回衙门。
曹知水行凶被当场抓住,阿虎的尸体和曹知水已经被送回了衙门里去。这会儿曹知水被关押了,仵作在给阿虎的尸体验尸。
黄家的人也全都赶到了衙门里去,黄夫人乍一看阿虎的尸体,差点昏死过去。
黄老爷在旁边扶着,道:“夫人莫要害怕。这阿虎也真是的,突然说夫人杀了人, 结果不知怎么的,他竟是被别人给杀了!这……这实在是……”
衙门里人头攒动,但是唯独不见曹知水的义父曹县令。
黎洛环看一周, 说:“曹县令怎么没来?”
旁边的衙役道:“大人您有所不知,县令大人听说曹知水杀了人, 被气得当场就昏了过去。”
旁边的捕快也说:“县令大人对曹知水一向寄予厚望, 如今出了这样的事情……这些天我们大人忙前忙后, 几乎每天都没有合眼休息的时间,早就已经疲惫不堪, 又受了这样的打击,直接昏过去了,被抬到后面的房间里, 大夫们还在看诊呢,估摸着这会儿还没醒来。”
厉无争更为担心曹知水,说:“黎洛,尸体怎么样啊,看的怎么样了?咱们要不要先去看看曹知水啊?我怎么想,都觉得他不是个会杀人的人啊!”
“这位大人您不知道啊,”旁边的衙役又开口了,说:“曹知水他爹就是个杀人犯,指不定他……”
“是啊,他爹就是杀人犯,他能好到哪里去?平日里也不说话,瞧着就让人害怕。”
看来曹知水的人缘的确很差,旁边三三两两的衙役们都议论了起来。
“刚才是我们亲眼看到曹知水杀人的!”一个衙役说:“我绝对没有说谎,不然的话天打雷劈!”
黎洛瞧了那小衙役一眼,应该是没有说谎,便道:“当时的情况到底怎么回事,能给我叙述一下吗?”
小衙役点点头。
那会儿马上就要太阳下山,天色本就不怎么通透了,再加上正要下雨,所以黑压压的,比往常这个时辰要黑的多。
一些衙役准备上山去帮忙,他们结伴走在路上,正好就要路过黄家附近。
“然后我听到一点动静,说不好是什么动静。”小衙役挠了挠头,似乎不知怎么叙述才好。
是类似于东西倒掉的动静,因着正是多事之秋,所以衙役们就都跑过去查看。
“我们这一过去,正好看到曹知水行凶,可吓死人了!”
他们看到一片血色,黄家一个很眼熟的家丁倒在血泊之中,而曹知水就蹲在已经死掉的阿虎身边,他手中握着刀,脸上面无表情,眼神还直勾勾的。
黎洛点点头,说:“原来如此。”
厉无争越听越是着急,道:“我们还是先去问问曹知水罢,我觉得这其中一定有什么误会。”
虽说厉无争与曹知水相处不久,但是怎么想都不能理解他为什么要杀人,况且曹知水和阿虎也无冤无仇啊。
谢长缨抬了抬手,说:“不要着急。”
黎洛点点头,道:“我们先等仵作验完了尸体再说。”
仵作看起来经验不是很多,验尸比较慢,最后其实也没有验出什么太有用的东西。
阿虎死了,而且是刚死没多久。可以说,衙役们冲过来的时候,阿虎的尸体还是热乎的,才咽下最后一口气。
阿虎被人一刀刺中要害,动作干脆利索,一看就是有些武功根基之人干的。而阿虎的手臂上,被割走了一块皮肤,这和先前四起刺字案子极为吻合。
黎洛刚才看过了,阿虎被割走的皮肤非常光滑,手法老练,也和先前的四起案子如出一辙,应该是同一个人所为。
但这么一来,就有个棘手的问题。黎洛说过,作案的人应该是之前住在山上的一个人,可曹知水先前根本不在山上……
而且还有一个问题……
黎洛盯着阿虎的尸体,皱了皱眉头。
旁边的黄夫人定了定神,说:“太奇怪了,阿虎的胳膊上并没有什么刺字啊,为什么凶手要杀了阿虎呢?”
她这么一说,不少黄家的人都点头附和起来,说:“是啊是啊,我和阿虎同吃同住,从没见过阿虎胳膊上有什么刺字,连个痦子和伤疤也是没有的。”
“对啊,阿虎那条胳膊上干干净净的,被割走的皮肤也是干净的,凶手为什么要选中阿虎,为什么要割走他那块皮肤啊。”
这也是黎洛的好奇之处,阿虎被割走的皮肤在胳膊上,但是之前黎洛也注意过了,那条胳膊上什么也没有。
如今天气热,阿虎又是不入流的家丁,所以有的时候会露胳膊挽袖子的,他胳膊上有没有刺字,很多人都能证明。
今日阿虎只是出门采买一些东西,没想到才离开黄家,走了没几步,竟然就这么死了,着实令人惊讶不已,更是令人匪夷所思。
黎洛低声说:“如果是胳膊上刺字的话,那代表……”
旁边的谢长缨道:“偷盗。”
“我想起来了!”
黄老爷突然一拍腿,说:“我想起来了!阿虎胳膊上的确没有刺字,不过他以前差点被刺字!”
大家都听糊涂了,黄老爷继续说:“阿虎很小的时候就在我们黄家了,他小时候有点调皮,总是做一些叫人生气的事情。”
根据黄老爷说,阿虎小时候有偷盗的习惯,而且非常叛逆,看着并不胆小。有一次,阿虎偷了大夫人的一样珠宝,大夫人非常生气,就说要将阿虎扭送官府,要让人在他胳膊上刺字。
黄老爷说:“我当时就说,阿虎年纪还小,扭送官府就不必了,毕竟我们黄家也是要脸面的,关进柴房饿两天也就是了。”
大夫人勉强答应,这事情就过去了,而那都是很多很多年前的事情,早就没人记得,阿虎也并没有被刺字,知道的人更是少之又少。
众人听了恍然大悟,说:“怪不得曹知水要把阿虎胳膊上的皮肤割下来,阿虎虽然没有被刺字,但是他偷过东西。如此说来,也合情合理了。”
众人七嘴八舌的,黎洛终于转身道:“我们去看看曹知水罢。”
厉无争早就想去看曹知水了,立刻让人带着他们往大牢去。
他们到大牢的时候,便看到了脸色煞白的曹县令。
曹县令气色实在是很差,看起来一下子老了十来岁的样子,正从牢房走出来,差点没有看到迎面走来的谢长缨等人。
曹县令后知后觉,拱手说:“王爷……”
“不必多礼。”谢长缨道:“曹大人刚去看过曹知水?”
曹县令点点头,脸色凝重的很,看起来欲言又止,但是最后一句话也没说出来。
黎洛道:“那我们也去看看曹知水罢。”
曹县令没有跟着进来,曹知水被关在牢房的最里面,正孤零零的坐在地上,低着头,很安静,像往常一样,一句话都不说。
曹知水的佩刀已经被没收了,他还穿着官服,官服上有血迹,他的手上也沾染着血迹。
黎洛他们走进去,看守的衙役便都退了出去,叫他们说话。
厉无争耐不住性子了,走过去说:“曹知水,这是怎么回事?你快跟我们说说,黎洛很聪明的,他肯定能帮你洗清冤情。”
黎洛没想到,厉无争居然夸自己聪明,不过这会儿不是调侃厉无争的时候。
曹知水都不抬头,好像没有听到厉无争说话,好像一尊石像,一点表情也没有。
好像任何事情,都无法让他动容。
其实不然……
至少黎洛是这么认为的。
黎洛微微一笑,他有千百种办法,令曹知水动容,而且都不过是一句话的事情。
黎洛开口了,说:“曹知水,你手上有很多血。”
没错,曹知水手上有很多血,应该是阿虎的血。
石像一般的曹知水突然动了,他皱了皱眉头,没有去看黎洛,却抬起手来,将手掌在身上使劲儿的蹭着。
曹知水想要蹭掉手上的鲜血,只是血迹粘稠,而且已经有些干涸,曹知水蹭了半天,手心手背被蹭的红肿,甚至被蹭的掉皮流血,而阿虎的血迹还是无法全部擦掉。
“曹知水?”厉无争叫了他一声,只觉得曹知水有点魔怔了,那种表情有点让人害怕。
厉无争上前抓住曹知水的手,说:“别擦了,都流血了。”
“滚!”
曹知水突然大吼一声,他的武功果然好得很,就算戴着枷锁竟也行动自如,将厉无争一把推了出去。
厉无争没有防备,撞在了墙壁上,只觉得蝴蝶骨被撞的生疼。
曹知水冷笑一声,说:“滚开,我不需要别人的同情。”
厉无争是谢长缨打小的朋友,虽然谢长缨有时候很嫌弃厉无争的邋遢和不正经,但如今曹知水如此对待厉无争,还是让谢长缨着实不高兴。
谢长缨刚要上前,就被黎洛给拉住了。
黎洛笑眯眯的说:“王爷,还是我来罢。曹知水这样的,不能和他吼,也不能对他好,软磨硬泡都是不行的。”
谢长缨看他,有些迷茫,软硬都不行,那什么办法行?
黎洛笑的很讨打,道:“像曹知水这样的人,就要用锥子,狠狠的剜他的心脏,让他觉得疼,才行。”
曹知水听到他的话,不屑的笑了。
黎洛道:“你笑什么?以为自己经过大风大浪,已经千疮百孔,就感觉不到疼了吗?其实不然……”
黎洛背着手往前走了两步,道:“我刚才只不过说了一句你手上有血,你就露出了厌恶的表情。厌恶感是高级动物的一个标志,你还有厌恶感,说明你还是高级动物,根本就不是个冷血动物,所以你还是会高兴,会喜悦,会失落,会伤心,会……哭的。”
曹知水又不说话了,重新坐回去,双手放在膝盖上,坐的很端正。
黎洛蹲在曹知水面前,道:“怎么样?我说的对不对?”
曹知水本来不打算与黎洛说一句话的,但是黎洛莫名的让他火大。
黎洛很狂妄,仿佛他能看懂每一个人的心思,这让曹知水觉得自己衣不蔽体。他那肮脏不堪的过往,就算掩藏的再好,也会被黎洛发掘的彻彻底底。
曹知水莫名讨厌黎洛。
曹
知水抬起头来,看着近在咫尺的黎洛,道:“你以为自己很聪明吗?我告诉你,其实并不是,你知道些什么?”
他说道此处顿了顿,道:“那个人就是我杀的。”
厉无争不敢置信的睁大眼睛,死死盯住曹知水,说:“你可别一时说了气话,这样的话怎么能乱说呢!”
“你又懂我什么?”曹知水侧头去看厉无争,说:“因为我长得好看,所以就觉得我是个好人?真是太可笑了,因为我长得好看,所以就想亲近我,因为我长得好看,所以就讨厌我?”
曹知水的确长得好看,城镇里的很多姑娘见了他第一次,就会脸红心跳,然后有事没事的到县衙门口巧遇他。
而县衙里的衙役和捕快,则是因为他长得好看非常嫉妒,平日里没少排挤他。
曹知水说:“我爹可是个杀人犯啊!我亲眼见过他杀人的样子,可能那个时候我就学会了罢,这有什么可奇怪的。”
曹知水的事情他们都听过,曹知水的父亲是杀人犯,当时曹知水就在场,他父亲杀红了眼睛,竟然转头掐住了曹知水的脖子,也要将他活生生掐死。
也是那个时候,曹县令及时赶到,将曹知水救了下来。
后来曹知水的父亲被处死了,曹知水成了没人要的孤儿,而且被左邻右舍指指点点,觉得他长大了之后也是个杀人犯。
曹县令听说了这件事情,可怜曹知水小小年纪无依无靠,便将曹知水带回了家来。那个时候曹县令还没有来于桥上任,他的女儿也还没有去世。曹县令想着,女儿一个人也是无聊,家里多一个孩子,还能一起解解闷,没什么不好。
后来曹知水便跟在了曹县令身边,一天天长大了,但是曹知水的性格越来越阴沉。
曹知水说着说着就笑了:“我?我是什么样的人,你们知道吗?我恨我爹!我恨他!是他毁了我的一生!我也恨所有犯人!他们有没有想过自己的家人?”
“就因为他们,家人就要被指指点点,被嘲笑,被排挤……”
“我恨……恨极了。”
“我就是这样一个人!这才是我!你们凭什么相信我!你们根本不了解!真是可笑!太可笑了!”
黎洛摇了摇头,说:“我从没说过我相信你,你恐怕是误会了罢。”
曹知水一愣,不太明白黎洛什么意思。
黎洛道:“我相信的是真相。”
曹知水还在愣神,黎洛已经站了起来,然后又微微俯下身来,竟然直接坐在地上,还给了兀自颓废的曹知水一个拥抱。
曹知水瞬间全身僵硬,想要下意识的将黎洛推开。
同一时间全身僵硬的还有谢长缨,谢长缨是怎么也没想到,黎洛会突然去拥抱曹知水。
谢长缨也不知自己怎么想的,反正他胃里翻江倒海的,又热又酸,然后出手如电,在曹知水完全没反应过来的时候,一把拉住了黎洛的后衣领,将人给拽了过来。
“啊——”
“咳咳咳!”
“王爷手下留情啊!”
黎洛捂着自己脖子,说:“王爷,这可是谋杀啊。”
“走!”
谢长缨放开了黎洛的衣领,改为抓住他的手腕,将人不客气的带出了牢房。
一路走,谢长缨一路就在生闷气,实在是忍不住了,道:“你突然去抱曹知水做什么?你又不会武功,万一他突然发难怎么办?”
厉无争在旁边说:“是啊,曹知水武功很好的,我都打不过他。”说着揉了揉还在生疼的后背。
黎洛说:“也没什么,就是觉得曹知水有点可怜。他刚才又摸了一下自己的腿,肯定是想要别人抱抱啊,我就给了他一个温暖的抱抱。”
谢长缨听了更是气愤了,曹知水想要个拥抱,黎洛就给他个拥抱?黎洛什么时候这么善解人意了?
明明是个小心眼,喜欢欺负人,绝对不吃亏的性子。
谢长缨越想脸色越黑,难不成是曹知水长得太好看了?
的确,黎洛喜欢长相好看的人,而曹知水样貌不俗,连厉无争都一见倾心惊为天人。
但是,本王绝对不差!
谢长缨脑子里冒出这么一句话来,随即谢长缨突然停住了脚步。
“我在胡乱想什么……”
谢长缨揉了揉额角,自言自语。
黎洛好奇的回头,说:“王爷想到什么了?”
谢长缨面无表情,说:“什么也没有想到。”
黎洛狐疑,不过瞧谢长缨的反应就知道,他是不会透露给自己的。
厉无争还是满脸苦恼的样子,说:“我还是觉得,凶手不是曹知水,那他为什么不辩解呢。”
黎洛道:“厉大人,你的第六感是正确的。不过话说回来,第六感这种东西,一般都是女子比较灵验呢,厉大人你……”
他说着就嘿嘿嘿几声,一看就是在调侃厉无争。
厉无争道:“呸,这还分男子和女子?压根没关系好吗?”
“这当然分了。”黎洛信誓旦旦的说:“这是有科学依据的好不好,是你没有文化不懂。”
谢长缨眼看黎洛和厉无争要为这样芝麻绿豆的事情辩论起来,及时打断道:“说案子。”
“差点被厉大人给带跑了,对对我们说案子。”黎洛道:“虽然阿虎的死很可疑,好多人都亲眼看到
凶手是曹知水。但是前四次,曹知水根本没有作案的时间,他不在山上,一直都在衙门里。”
厉无争点头如捣蒜,说:“对,没错,我就是这么觉得的。”
“而且还有个问题。”黎洛说。
谢长缨问:“是什么。”
黎洛道:“曹知水和阿虎的年纪其实差不多。阿虎小的时候偷了大夫人东西,那个时候曹知水也还小呢。曹知水是在他父亲被处死之后,才跟着曹县令的。那个时候曹县令也还没到于桥来上任,这么说的话,那个时候曹知水不可能认识阿虎,也不知道阿虎曾经偷盗,而且没有被刺字。”
黎洛仿佛说绕口令,不过谢长缨听懂了。
谢长缨说:“的确,阿虎偷盗的事情已经是多年前的事情,黄家都没什么人知道,曹知水那个时候又不在于桥,他是怎么听说这件事情的。”
黎洛又道:“虽说好几个衙役口口声声都说,他们亲眼看到曹知水杀人。不过他们其实没有目睹杀人过程,只是看到曹知水和已经死掉的阿虎在一起。万一是真凶杀了阿虎,然后曹知水正好路过呢,不就成了这只替罪羔羊。”
厉无争感觉自己头都大了,说:“太复杂了,所以我就要个结果,你们都觉得曹知水不是凶手罢!那他是为了什么啊,为什么不说话呢!他就算不知道真凶是谁,那他也要为自己辩解罢。”
“这个问题问的好。”黎洛笑着点了点头。
厉无争惊讶,说:“你知道为什么。”
“这不是显而易见吗?”黎洛道:“因为曹知水很在意真凶啊,他不想让别人发现真凶是谁,他在保护真凶,所以一句话不说。”
“什么?”厉无争傻眼了,说:“他在保护真凶,那真凶……”
谢长缨淡淡的道:“曹县令。”
黎洛点了点头,笑眯眯的对谢长缨说:“王爷和我真是心有灵犀一点通啊,我也是这么认为的。”
“不可能。”厉无争摇头,曹县令的确应该是曹知水最为在意的人,可说曹县令是凶手,厉无争觉得不敢置信。
“给你们讲个故事罢。”
黎洛背着手,一副老神在在的模样,说:“我打听来的,曹县令的故事。”
曹县令还没来于桥之前,也是当官的,同样也受人爱戴,是个清正廉洁的好官。曹县令之所以离开那个地方,前往于桥赴任,其实是为了离开伤心之地。
因为在那里,他最为疼爱的女儿死了。
曹县令一直非常自责,是他没有保护好女儿,否则也不会……
事情要追溯到许多许多年前,曹县令救了一伙难民,将他们安置下来,还帮助他们盖房子,难民都非常感谢曹县令。
这些难民之中有个小伙子,年轻,肯吃苦,而且长相也颇为端正。曹县令觉得他是个可塑之才,虽然以前身上有些小小的瑕疵,但是浪子回头金不换,还是可以被原谅的。
所以曹县令就去问那小伙子,愿意不愿到衙门里来当差,也好多赚一些钱,过上好一点的日子。
小伙子非常乐意,千恩万谢的进了衙门当衙役,每日里都比别人勤劳许多,什么脏活累活都愿意干。
小伙子在衙门干活,一来二去,莫名就和曹县令的女儿熟络了起来,然后渐生爱慕之心。
恰巧的是,曹县令的女儿也喜欢这样勤劳朴素的男子,并不会嫌弃他没有身份。
其实这也不算是坏事,毕竟曹县令也没想着给女儿找什么大门大户的夫君,只要女儿开心快乐就好。
但是后来……
县里来了一户富商,决定定居在这地方,而富商少爷认识那小伙子。
小伙子从外乡而来,和富商以前认识。原来小伙子原本就是富商府上的一个家丁,但是因着富商过于刻薄刁钻,所以小伙子实在是干不下去了,干脆偷了富商家里一些东西,准备跑路。
第一次跑路失败了,小伙子被富商抓了回来,狠狠毒打一顿,然后在他的胳膊上刺字,刺字深可见骨,代表了他手脚不干净。
那之后小伙子养伤几个月,然后他第二次逃跑了……
这一次他成功了,离开了富商家里,躲得远远的,然后遇到了大善人曹县令,还在衙门里有了一份工作,还多了一个心上人。
一切本来很美好,但富商再次出现了,富商找到小伙子,要将小伙子以前做的事情公之于众,告诉所有人,他是个贼,一个贼居然做了衙役,说出去也太可笑了。
富商威胁小伙子,还让他把偷走的东西还回来,小伙子还不上钱,也不想让别人知道自己的过去,他很害怕。
这个时候,富商对他提出了另外一个补救的办法。
富商看上了曹县令的女儿,觉得曹小姐着实美貌,想要娶了曹小姐做妻子。只可惜曹小姐看不上他,不喜欢他,直接拒绝了他。
富商很生气,想到了一个好办法,就是让小伙子将曹小姐约出来,然后来一个生米煮成熟饭,如此曹小姐就算不答应,也必须要答应。
厉无争一脸不敢置信,听着黎洛讲的故事,说:“那……那男的不会同意了罢?”
小伙子明明应该是喜欢曹小姐的,厉无争不敢相信,他会同意这样的事情。
可事实是残酷的,黎洛点了点头。
小伙子为了自己,竟然同意了,将曹小姐假意约了出去……
谢长缨皱了皱眉头,没有说话。
黎洛说:“富商要强行侮辱曹小姐,曹小姐抵死不从,最后干脆跳崖了。”
曹小姐死了……
直接从山崖上跳了下去,曹县令听说这事情之后,疯了一般的去山崖下面找,然而找到的只是残破不全的尸体。
从那么高的山崖跳下来,难免身首异处,尸体本就不会很完整。曹县令找到女儿的时候,已经是几日之后,山里野兽颇多,曹小姐的尸体被啃咬的乱七八糟。
厉无争已经听不下去了,在原地踱了两步。
曹小姐死后不久,富商被问罪,那小伙子莫名也死了,具体怎么死的,旁人都说不清楚。
再后来,曹县令离开了伤心地,来到于桥赴任。
黎洛道:“这么多年,曹县令恐怕是还没有放下罢。”
这样的过往,恐怕一辈子也放不下去了……
谢长缨淡淡的道:“所以……他恨所有身上带有刺字的人。”
黎洛点了点头。
虽然富商可恨,但是那小伙子同样可恨。曹县令应该一直都在自责,自己为什么要救他,为什么要留下他,为什么要让他当衙役,为什么要让他认识自己的女儿……
为什么!
那个人是犯人!他明明有前科!
是自己一时心软……
一时心软害了女儿。
曹县令无时无刻都这么想着,想了多少个日月,多少个年岁。
黎洛说:“这本就是他心底里的一根刺,结果谁想到就这么巧呢。”
于桥突然地震,情况非常不妙,所以陛下调拨了一些苦力来帮忙重建,这些苦力几乎全部都是身上带有刺字的犯人……
曹县令好像回到了多年前,那个噩梦开始的时间……
厉无争已然不知道说什么好了,道:“天意弄人。”
谢长缨淡定的道:“所以,现在怎么办?”
黎洛说:“还没什么办法。曹知水应该早就知道凶手是谁,但是他不会揭发的,他更愿意给曹县令顶罪。这么多人能证明曹知水是杀人犯,我们也没有确凿的证据说明曹知水不是,如此就只能……”
“只能怎么办?”厉无争焦急的问。
黎洛就说了一个字:“等。”
“等什么啊?”厉无争说。
谢长缨倒是点了点头,说:“这期间我会让人暗中跟着曹县令,以免他再次行凶。”
“有劳王爷了。”黎洛道:“那我们现在赶紧回黄家罢,还有事情没解决呢。”
谢长缨问:“什么事情。”
黎洛道:“想必这夜深人静的,应该有人在苦苦等待于我罢。”
深夜,黄家。
小太子谢棠有些睡不着觉,听说于桥发生了不少事情,而他手头上的事情也丝毫没有眉目。
谢棠干脆翻身下床,也不披衣服直接出门,跑到隔壁象征性的敲了一下门,就推门走进去。
太傅寒敬亭还没有休息,正坐在桌子旁边,也不知道在写什么,都没有抬头。
“师父?”谢棠跑过去坐在旁边,说:“你也没睡啊。”
寒敬亭点点头,道:“棠儿为何不休息,已经夜深,若是再不休息,怕是长不高的。”
谢棠:“……”
谢棠不服气,道:“我长得挺高的,再说了……我长不高,那是因为师父老是拍我头顶!听说被拍头顶就容易长不高。”
寒敬亭笑了,道:“原来是师父的错啊。”
“那可不是。”谢棠嘟囔。
谢棠说完了,神神秘秘的凑近一些寒敬亭,道:“师父,听说最近这里发生了很多命案!”
寒敬亭道:“听说是这样。不过棠儿还是先顾好你手头上的任务罢。否则陛下恐怕会不悦啊。”
“我知道。”谢棠点头,说:“还有那个什么黄家的大夫人,死了十年了才发现尸体,尸体还挺完整的。”
寒敬亭终于放下手中的毛笔。
谢棠道:“我看过尸体了,真的很完整,被储藏的特别好。而且我发现一个奇怪的地方!”
“什么?”寒敬亭问。
谢棠小声说:“这大夫人长得挺好的,生前一定是个大美人。最重要的是,大夫人长得和黎洛好像有点像啊。”
“黎洛?”寒敬亭眯了眯眼目,随即笑着道:“就是颍川王身边的小太监?你似乎与他关系不错。”
寒敬亭又道:“为师并未觉得他们长得很像。”
大夫人看起来端庄温婉,标准的鹅蛋脸,看起来很有富贵之感。而黎洛虽然也很好看,但是脸型就不一样,是个标准的瓜子脸,笑起来的时候颇为奸猾。
谢棠煞有见地的说:“他们的眼睛啊,都有个大眼窝,还挺像的。”
谢棠说到这里,忽然拉着寒敬亭的手臂道:“对了,师父也有个大眼窝呢,特别好看。”
谢棠又摸了摸自己的眼睛,说:“我就没有,肉呼呼的。”
寒敬亭反握住他的手,说:“瞧你手凉的,不穿衣服就跑过来,若是生病了还要为师照顾你。”
“天很热的。”谢棠抱怨说。
寒敬亭干脆将他抱起来,直接放到床上去,说:“盖好了,今天就在这里睡罢,外面还下着雨,过来也不撑一把
伞。”
“师父也睡啊。”谢棠道。
寒敬亭点了点头,却并不躺下,说:“忙完了就睡。”
时辰已经不早,外面还下着淅淅沥沥的小雨,谢棠听着雨声,止不住困意席卷,便就此睡了过去。
而这个时候,还有人在外面走动着,手中举着一把油纸伞,不停的徘徊……
黎洛他们回了黄家,直接往下榻的小院走去。
一路上厉无争都很好奇,说:“到底是谁在等你啊?你怎么知道的。”
黎洛故意卖关子,就是不告诉厉无争。
他们说着走进了院落,真的看到有人站在院子里,还撑着一把油纸伞。
“黄夫人?!”
厉无争大吃一惊,难道在等黎洛的是黄夫人?这大半夜的……
谢长缨见到黄夫人皱了皱眉头。
黎洛一点也不吃惊看到黄夫人,在黄夫人犹豫不定的时候,黎洛已经往前走了几步,走到黄夫人面前。
黎洛率先开口,道:“有劳等我这么久,雨还下着呢,不如我们进去屋里,先喝杯茶再说话啊。”
黄夫人脸色有点复杂,沉默了一会儿,这才点点头。
厉无争还没明白这是什么状况,站在原地目瞪口呆。
谢长缨听他们要进屋去说话,立刻跟上去。
“诶!王爷!”
黎洛挡在房间门口,说:“王爷你先回房间等着罢,我和黄夫人单独谈谈,一会儿我去找王爷,行吗?”
“不行。”谢长缨果断的说。
其实黎洛也只是假客气一下,并不是征求谢长缨的同意,谁想到谢长缨还真反对。
黎洛道:“……”怪没面子的。
黎洛拉着谢长缨走到角落,开始偷偷咬耳朵,说:“王爷,你要是一起跟进去,黄夫人什么都不会说的,必须我和她单独谈!”
“呵——”谢长缨冷笑一声,说:“我若是不跟进去,你怕是要被她吃了。”
“不会。”黎洛很有信心的说:“绝对不会。”
“怎么不会?”谢长缨上下打量黎洛,道:“你这小身板还没黄夫人看着强。”
“我……”黎洛气得瞪眼睛,我怀疑王爷人身攻击。
黎洛道:“那也没关系,王爷你那都是瞎担心。你想啊,我可是个太监啊!”
谢长缨:“……”莫名觉得,黎洛每次提起自己是个太监,口气都很自豪。
黎洛信誓旦旦的说:“你想啊,就算黄夫人想干什么,我脱了裤子,也什么都做不了啊。”
谢长缨的脸很黑,沉着嗓音道:“你还想脱裤子?”
“我不是那个意思!”黎洛说。
两个人嘀嘀咕咕嘀嘀咕咕半天,黄夫人也没催促他们,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就一直安静的等着。
厉无争一个脑袋两个大,觉得今天黄夫人和平日不一样,非常的不一样,好像变了个人似的。
最终黎洛以辩才获胜,走到黄夫人面前,说:“我们进去聊。”
他说着推开门,请黄夫人进去,然后将房门关闭,阻隔了谢长缨和厉无争的视线。
“王爷!这也太危险了啊!”厉无争眼睁睁看着房门关闭,说:“王爷你怎么不拦着点,那黄夫人见到黎洛,好像饿狼见了肉一样啊!”
“无妨。”谢长缨很淡定。
厉无争说:“这都无妨?我以为王爷你……”
“我什么?”谢长缨问。
厉无争:“……”我以为你喜欢黎洛啊!
厉无争犹豫了一下,没说,摇了摇头。心里琢磨着不能够啊,王爷这么霸道独断,若是真的喜欢黎洛,能让黎洛和一个女人单独相处?但若说不喜欢……
厉无争又觉得王爷对黎洛很特别。
就在厉无争纠结的时候,谢长缨已经没了踪迹。
厉无争回过神来,惊讶的说:“王爷?人呢?”
“吱呀——”
不远处的一扇窗户轻轻关闭,谢长缨已经身姿灵动的从窗户钻了进去,然后一个跃起上了房梁。
而从正门走进来的黎洛还有黄夫人,根本就没有注意屋里来了不速之客。
黎洛进了房间,给黄夫人倒了一杯茶,坐下来说:“请坐,黄夫人应该有话要对我说罢。”
黄夫人没有坐下来,双手死死攥在一起,指尖发白,脸色难看极了。
谢长缨在房梁上看的清清楚楚,只觉得这黄夫人一副随时要发难的模样。
黎洛倒是淡然,并不催促黄夫人。
时间好像凝固了,没人说话,黄夫人站了大半天,突然坚定的说:“你快走罢!”
“走?”黎洛笑了,明知故问,说:“走去哪里?”
“去哪里都好!”黄夫人焦急的道:“去哪里都好,离开这里,别回来了!”
黎洛说:“有意思,黄夫人并非第一个,跟我说让我离开的人。看来这个地方,的确有很多秘密啊。”
“什么秘密都不重要了。”黄夫人道:“重要的是你先离开这里,否则……”
“否则什么?”黎洛问。
“否则……”黄夫人没有再说下去。
黎洛笑着说:“我这个人啊最为好奇了,黄夫人话说一半,我怎么能走呢。我可不走,除非你告诉我为什么。”
黎洛又开始嬉皮笑脸的讲冷笑话了,道:“我又不是奶油,随随便便
就被你打发。”
黄夫人笑不出来。
黎洛道:“再说了,你之前做了那么多,难道是想让我离开的意思?”
“我之前……我没想到……没想到……”黄夫人有些恍惚。
黎洛道:“没想到阿虎会死罢。”
黄夫人指甲变得更白了。
黎洛道:“不过你放心,我是不会死的,毕竟……我有王爷保护啊,王爷武功高强,而且还聪明绝顶,又英俊潇洒,杀伐果断,简直智勇双全啊。”
黎洛说着说着,竟然开始拍起谢长缨的马屁了。
谢长缨藏身在头顶的房梁上,紧紧板着的唇角止不住略微上挑。他摇了摇头,伸手压住额角,心里思忖着,这黎洛怕是已经发现自己在房梁上偷听,不然也不会如此浮夸的拍马屁了。
黄夫人一听黎洛提起颍川王谢长缨,顿时激动了,说:“他会要了你的命!”
“哦?”黎洛饶有兴致的看着她。
黄夫人这才觉得自己说多了,犹豫着却还是道:“真的,你相信我。”
“难道是因为我背上的刺字吗?”黎洛问。
黄夫人表情变得很紧张。
黎洛说:“其实,王爷已经看到了啊。”
“什么?!”黄夫人身体一晃,差点跌倒在地,赶忙扶住桌子,颤巍巍的坐了下来,说:“他看到了……”
房梁上的谢长缨皱眉,自己的确看到了黎洛背后的刺字,很奇怪的图形,非常陌生,但是又有些熟悉,已经不记得在什么地方见过。
黄夫人恍惚起来,呼吸也变得急促。
黎洛看着她,道:“你几次三番,假装勾引我,不惜给我送春/药来,是想迷晕我,然后在我不知情的情况下,检查我背后的刺字罢?”
黄夫人从恍惚中缓过来,抬头去看黎洛,似乎已经放弃了抵抗,没有解释,没有辩解,也没有多说一句,缓缓的点了点头。
“果然。”黎洛道:“我就说啊,我这个人还没有那么惹人喜欢呢,一见钟情这种东西,不太靠谱的。”
黄夫人看着黎洛,目光复杂,道:“你……能给我看看吗?你的刺字。”
谢长缨一听,差点就没忍耐住,从房梁上跳下来。黄夫人要看黎洛的刺字,那黎洛肯定要脱衣服的。
刺字在黎洛后背,而且还是后腰的地方,那地方有点暧昧。
“行。”黎洛点点头,大大方方的一点也不赧然。
谢长缨脑袋里嗡的一声,气得差点原地爆炸,黎洛竟然说行!
还有叫谢长缨更气愤的,黎洛真的开始宽衣解带起来,撩开衣服给黄夫人看了后腰上的刺字。
谢长缨额角青筋暴突,手指骨咯咯作响。
而黎洛非常淡定,说:“看到了吗?”
黄夫人喃喃的说:“看到了,看到了……真的是你。”
黎洛道:“我都给你看光了,你是不是应该告诉我一些什么啊。”
黎洛重新穿好衣服,坐下来等着黄夫人讲故事。
十多年前,有个非常美丽的女子来到了于桥,她不只是美丽,而且非常富有,非常的神秘。
而现在的黄夫人,便是那女子的一个小丫鬟。
黄夫人在回忆,那已经是很遥远的事情了,但她无论如何也忘不了。
黄夫人说:“她是我的主子,我无父无母是个奴隶,是被……被公主捡回来的。”
公主……
那美丽的女子,便是黎国的公主,不只是富有,而且身份相当尊贵。
黎洛有些吃惊,虽然他知道黄夫人有个秘密,却没想到这个秘密还挺大的。她口中的主子,口中的公主,便是黄家的大夫人,已经去世的大夫人。
谢长缨也吃了一惊,黎国的公主?
谢长缨眯了眯眼目,看来这件事情比他想象中复杂太多了。
黎国与谢长缨所在的大谢是接壤的邻国,虽然是友邦国家,不过关系说好不好说坏不坏。
十多年前,谢长缨年纪也不大,那个时候黎国的确发生了一些大事。
黄夫人叹息一声,道:“那个时候黎国国内出现了叛军,国君却又昏庸无能,情况非常混乱,许多皇子为了保命纷纷出逃。公主也是被逼无奈,所以带着我们离开了黎国,想要来谢国求救。”
原来大夫人并不是来投奔亲戚的,而是来大谢搬救兵的。
公主逃到了于桥,这才发现搬救兵比她想象中复杂太多了。黎国已经彻底崩裂,而仅凭她一个人,根本无法力挽狂澜,一切都太迟了。
“当时还有追兵四处搜索公主,公主很危险。”黄夫人说:“没有办法,公主只好隐居在于桥这个小地方了。”
那时候曹县令还没有到于桥,于桥很落魄,镇子很小,并不如现在的繁华。
公主被逼无奈,只能留在这里,随后认识了黄老爷。
黄老爷年轻时候长得不错,而且非常风趣,还很会讨女子欢心。公主每日忧心忡忡,黄老爷就来陪她说话解闷,很快就得到了公主的青睐。
“那个时候我在想啊……”黄夫人说:“公主开心就好了,什么国仇家恨,太沉重了,不记得也好,就在于桥快快乐乐的过一辈子,多好啊。”
可惜快乐的时间太短了,有个过路商人送来了一封信给大夫人,那封信应该是从黎国送来的,接到信之后,公主便忧心忡忡
。
黄夫人说:“我不知道信上写了什么,也不知道黎国怎么样了。那之后……公主失踪了……”
大夫人突然消失了,黄夫人带着大家四处寻找,什么也没找到,大夫人消失的无影无踪,一点线索也没有留下来。
说到这里,黄夫人死死攥住拳头,指甲划破了她的皮肉,她却感觉不到疼痛。
“是黄老爷!是那个姓黄的人渣!”
黄夫人咬牙切齿,说:“他诬陷公主偷人!是他杀死了公主!是他!”
黄夫人不死心的继续找着公主,活要见人死要见尸,而就在那天晚上……
黄夫人真的找到了公主的尸体,公主已经死了,被人杀死,还割掉了胳膊上的皮肤。
“所以,储藏大夫人尸体的人,是你。”黎洛问。
黄夫人颓废的点了点头,说:“为什么公主就这么死了?为什么?”
黄夫人将公主下葬,保存了她的尸体,发誓一定要给公主报仇雪恨。
然而当时,黄夫人并不知道黄老爷是凶手,她也不敢相信。
黄老爷平时很宠爱公主,什么时候都顺着公主,她想不出来,黄老爷为什么要杀死公主。
但是后来……
黄夫人道:“我无意间发现……黄老爷有个小盒子,里面装着一片纸……”
她说到这里,浑身颤抖,颤抖不止,几乎坐不住要从椅子上掉下来。
那并不是什么纸片,而是一小片人皮,已经风干了。
黄夫人捂住自己的眼睛,眼泪滚滚的从指缝里流出来,说:“是公主手臂上的那块皮,那块皮上刺了一个雏鸟的图案。”
黎洛道:“雏鸟的图案?”
房梁上的谢长缨皱眉,黎洛背后的刺字果然和大夫人有关系。
是黄老爷杀了大夫人,还保留了大夫人刺字的皮肤。黄夫人看到后,简直要崩溃了。
那个时候,黄夫人想要冲过去,杀了黄老爷。可是她不能,她不过是个弱女子罢了,杀不了黄老爷。
随后黄老爷提出要娶她,黄夫人答应了,别人都说她一跃飞上枝头变凤凰,只有她自己知道,这就是踏入地狱的开始。
黄夫人留下来,就是想要杀了他,无时无刻都想。而且黄夫人要将公主的皮拿回来……
黄夫人说:“我不能再让别人知道公主的身份了,若是拿不回那张皮,后果……”
看来大夫人还牵扯到了很多人,那张皮至关重要。黄夫人想要悄悄偷出来,但是这么多年过去,她竟是丝毫线索也没有。
黄老爷非常谨慎,黄夫人找不到机会杀他,也找不装皮的小盒子在哪里,只能每日怀抱着希望在地狱中煎熬着。
黎洛道:“所以,阿虎其实和你是一伙的罢。”
“没错。”黄夫人点头。这个时候已经不需要再隐瞒什么……
阿虎其实是黄夫人一伙的,阿虎小时候的确偷过东西,不过并不似黄老爷说的那般。
阿虎偷了大夫人一根发钗,大夫人发现了并没有报官,也没有叫人给阿虎刺字。大夫人天生温和,谆谆教导阿虎什么该做什么不该做,告诉他以后不要再这样。
阿虎很小没了父母,跟着管家来黄家做家丁,头一次有人那么温和的跟他说话。
那天阿虎很后悔,与大夫人说以后不会再偷东西了,会做个好孩子。
阿虎一直都很感激大夫人,所以他才会和黄夫人一起,演了那么一出戏。
黄夫人说:“之前阿虎来找我商量的时候,被府里巡夜的小厮看到了,我们怕事情败露,所以谎称阿虎对我不轨,其实都是假的。”
阿虎和黄夫人知道颍川王谢长缨要来于桥,便想到了一个办法,想要引起谢长缨的注意力。
黎洛有些不解,道:“可是你之前,明明不想让别人再发现大夫人的身份。”
“的确。”黄夫人点点头,说:“我只是想要杀了黄老爷,拿回大夫人的刺字。但是我在黄家这些年,发现了不得了的事情。”
当初黄老爷杀死大夫人,肯定是害怕大夫人黎国公主的身份会给他惹来杀身之后。
毕竟在大夫人逃离黎国之后,黎国改天换日,她这个公主早已名存实亡,反而成了黎国的叛党,被黎国一直通缉捉拿。
黄夫人冷笑着说:“他当初多害怕,害怕公主连累他人头落地。而现在呢!他呢!却做着通敌卖国的事情!”
黎洛皱了皱眉头,一时间竟然听不懂。
其实在大夫人死后,黄家的家产很快被黄老爷挥霍的差不多了,然而黄家并没有衰落下去,一直还是于桥的第一富商。
这是有原因的。
黄老爷无意间和一个商人做了些买卖,结果一发不可收拾,这些年来一直在偷偷和这个商人做买卖。
黄夫人说:“黄老爷是在和黎国的人做买卖,将于桥上山的矿石卖给他们。”
黎洛道:“原来如此。”
她这么一说,房梁上的谢长缨也明白了。
于桥山上的石材是专门供给朝廷修建宫廷的,而于桥山上的矿石,则是专门供给朝廷制作兵器军备的。
黄夫人想要颍川王知道黄老爷的所作所为,但是她目前根本没有有力的证据,所以只好装神弄鬼,然后一步步的引导,让颍川王他们去调查。
黎洛说
:“你很聪明,先是和阿虎装神弄鬼,让大家以为凶手是你,然后我们就会无时不刻的注意你,被你吸引目光,好跟着你的引导你的步伐,一点点发现真相。”
“是……”黄夫人说:“原本是这样的。可是……”
“可是阿虎死了。”黎洛道。
阿虎死了,这是个意外,完全在黄夫人的意料之外。让黄夫人开始害怕了紧张了,不得不找到黎洛摊牌。
黄夫人说:“阿虎的死太凑巧了!是我害死了他……若不是我拉着他做局,也不会……我已经害死了一个人,不能再连累你了。所以你快走罢,离开这里!”
黎洛笑了笑:“其实我还有一个问题。雏鸟的刺字,到底代表什么?”
黄夫人有些犹豫,最终还是说:“是黎国公族的代表。”
黎洛一惊,雏鸟原来是类似于家徽一样的东西,代表了身份和地位。身上有雏鸟图案的人,都是黎国皇家公族之人。
黎洛不确定的指了指自己的鼻子,说:“我是……”
黄夫人说:“你的样貌变得很多,与离开黎国的时候大不一样了,但还是依稀有小时候的模样,所以我第一次见到你,就很惊讶,但是不能确定。所以……才会想要看你腰后的刺字。”
黄夫人顿了一下,道:“你是公主的侄儿。”
“吱呀——”
房门关闭了,黄夫人终于离开了黎洛的房间。
黎洛站起来伸了懒腰,自言自语道:“信息量好大啊,要消化不良了。”
他说着回头去看房梁,道:“王爷,你腿麻了吗?下不来了吗?”
“哗啦!”
一声衣襟的轻响传来,黎洛再一回头,谢长缨已经站在了他的身后,脸上表情十足严肃。
黎洛笑眯眯的,拍了拍自己的胸脯,道:“王爷王爷,你都听到了罢?我可是个皇子啊,正八经的皇子呢。真没想到啊。”
谢长缨看着他,眼神相当复杂,道:“我现在相信,你是真的失忆了。”
黎洛说:“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但是我有一种预感,你可能要对我进行人身攻击了。”
谢长缨坐了下来,道:“你可能不知道黎国现在的情况。”
“那你给我科普一下。”黎洛也坐了下来,托着腮,认真听讲的模样。
十多年前,黎国经历了叛军围困都城的浩劫,公主和皇子们纷纷出逃,因为大谢是他们的友邦,所以偷偷前往谢国求救的不只是公主一人。
只可惜远水解不了近火,一夕之间黎国还是改朝换代了,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叛军变为了正统,而真正的皇子和公主成了叛党,多年以来一直都在被抓捕通缉。这也是为何大夫人要在于桥隐居,从不表露身份的缘故。
黎洛不知自己具体的身份,但根据黄夫人说,他是公主的侄儿,乃是黎国当年正统的小皇子,虽不是太子,但的确身份尊贵。
黎洛当时年岁太小,被送出了黎国,后来音讯全无,大夫人与他失去联系,根本不知道黎洛这些年是怎么过的。也是因为这样,黄夫人再见到黎洛之时,才会如此惊讶,想要百般试探他。
谢长缨说到这里,看了黎洛一眼,没有继续说下去。
黎洛忽然觉得“自己”这身世也真是坎坷了,出生的时候明明大富大贵,谁知道一夕颠覆,当不成皇子也就算了,还流落到谢国来变成了小太监!
当了小太监也就算了,现在还成了黎国的通缉犯!
大谢和黎国可是友邦关系,黎洛在黎国是通缉犯,在大谢这里绝对也……
黎洛头疼,也看了一眼谢长缨,怪不得王爷眼神那么复杂,终于肯相信自己失忆了。
就这样糟糕到无以复加的身世,刚才黎洛还沾沾自喜的告诉了谢长缨,不是傻那就是……傻。
黎洛有点蔫了,道:“算了,我还是卷铺盖走罢,王爷你看在我失忆了,脑子不太好的份儿上,就别揭发我了。”
谢长缨:“……”
谢长缨都被他弄的无奈了,道:“哪有人自己说自己脑子不太好的。”
他说着,将黎洛拉了回来,说:“坐下。”
黎洛被他拉住了,谢长缨向来强势,他是想走也走不了。
谢长缨道:“本王可以保护你,你留在我的身边,最为安全。”
黎洛奇怪的看着他,道:“王爷?”
若是黎洛继续留在谢长缨身边,很有可能拖累他。
谢长缨语气很平静,却不容置疑,道:“本王说过,让你不得离开一尺远,不可违逆本王的命令,可知道。”
黎国的事情乱七八糟的,其实当年除了黎洛这个出逃皇子之外,还有几位年纪比他大的,多半都被杀了,只剩下最后一个小皇子,被叛军抓住,带回了黎国去。
为了稳固军心,也要显示新君的宽仁,所以小皇子没有死,被圈禁起来。后来黎国和大谢的关系有些不稳固,边疆起了大大小小的摩擦,黎国为了表达诚意,决定送一名皇子作为质子,送到大谢境内。
这名质子,便是被圈禁的小皇子。
黎国新君大度的封了小皇子一个太子头衔,然后将这只有头衔的太子送到了大谢,这一送也是十年过去了。
说起来谢长缨对于黎国并没有什么太大的好感,所以就算黎
洛是黎国叛党,他也不当一回事,并不放在眼里,更别说黎洛本是黎国皇族公族之后,根本就不是什么叛军。
两国接壤,黎国新君并不是什么循规蹈矩的老实人,总是暗搓搓的使些小动作,所以边疆根本不太平。谢长缨几次授命前往边疆抵抗黎国的侵占,每次站在残垣断戟之间,谢长缨都对黎国多几分不屑。
谢长缨道:“我和黎国打过无数场仗,杀过黎国无数的人,怕是黎国的人早就恨我入骨了,不差你这么点小事。”
“王爷……”
黎洛突然说:“我莫名有点感动。”
谢长缨表情淡淡的,但是他心里并不平静,很想问黎洛一句,难道只是一点感动?
怎么也应该像在衙门牢房里一样,走过来给自己一个拥抱罢?
只可惜,拥抱是没有的,谢长缨等了半天也没有等到。
谢长缨皱了皱眉头,寻思着难道自己也要不经意的摸摸大腿才行?
就在他胡思乱想之时,黎洛已经嘿嘿一笑。
他笑的这般猥琐,肯定没想好主意。
谢长缨说:“笑什么。”
黎洛道:“是这样的,那个黄老爷也太坏了!蔫坏蔫坏的,拿了大夫人的钱,占了大夫人的人,还卸磨杀驴把人给杀了!简直天理不容,必须要把他揪出来。”
谢长缨点头。
“所以我想到一个办法。”黎洛道。
谢长缨道:“什么办法?”
黎洛说:“其实很简单。其实黄老爷这会儿估计比咱们着急,正想狗急跳墙的办法呢。我们就当做什么也不知道,配合他一下。到时候王爷你要做的就是……”
……
“不好了!”
大半夜的,黄家又嘈乱了起来。
厉无争大嗓门子喊着:“王爷不好了!黎洛又不见了!”
厉无争顾不得礼数,直接冲进了谢长缨的房间。
刚才厉无争有些睡不着觉,在屋里静静的坐着,忽然就听到隔壁“哐当”一声,是黎洛屋里发出的动静。
他打开门,就看到一个黑影将黎洛给掳走了,霎时消失了踪迹。
厉无争没追上,跑过来找谢长缨帮忙,道:“黎洛又不见了!这回是真的!”
很快黄家灯火通明起来,谢长缨脸色很难看,一挥袍袖,呵斥道:“找!务必将黎洛给我找出来!”
黄老爷和黄夫人,还有一众仆役都被惊动了,纷纷出来看是什么情况。
黄夫人激动的说:“怎么回事?好端端的人怎么会不见呢?”
黄老爷也说:“是啊,这是怎么回事?先是死了一个阿虎,现在黎公子又被带走了,莫不是那个凶手又来了?凶手不是被抓进大牢了吗?”
他这么一说,厉无争立刻对谢长缨耳语,道:“王爷,是不是曹县令?可他为什么要抓黎洛,一定是黎洛发现了他的诡计!”
“来人!”谢长缨冷着脸,道:“去给我把衙门围起来。”
“是王爷!”侍卫们立刻拱手。
谢长缨一声令下,很快衙门就被围了起来,大黑天的还下着小雨,但街道却被火把映照的犹如白昼。
黄老爷见众人都离开了黄家,往衙门赶去,这才悄无声息的转身,然后一路小跑着往小院而去。
小院是专门为颍川王落脚准备的,很安静也很别致。黄老爷跑进去,熟门熟路的进了黎洛的房间,又快速将门关好。
他一路往里,走进内间,然后弯腰往床下面看了一眼。
床下黑漆漆的,但是竟然藏着一个人,可不正是昏迷不醒的黎洛。
黄老爷冷笑一声,伸手将黎洛从床底下拖了出来,然后将他绑在了椅子上,还特意绑住了他的眼睛,叫他就算醒过来,也什么都看不见。
原来刚才的确有黑影进了黎洛房间,却根本没有劫持黎洛离开房间,只是将人打晕暂时藏在了床底,做出一副已经把人弄走的样子,迷惑了厉无争。
黄老爷绑好了黎洛,这才端起茶壶,将凉透的茶水泼在黎洛脸上。
昏迷的黎洛一个激灵,终于醒了过来。
他睁开眼睛,咳嗽了两声,因着手脚无法活动,只好艰难的扭了扭脖子,感叹道:“被打脖子……真的会死人的。”
黄老爷故意沙哑着嗓子,道:“若想要死个痛快,就老老实实回答我一个问题,否则我让你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黎洛嫌弃的皱了皱眉头,说:“虽然我现在看不见,但是!黄老爷你真的不用掐着嗓子说话,听得我头皮发麻,太难受了。”
黄老爷浑身一震,他的确故意掐着嗓子说话,想要掩饰自己的身份,却被黎洛一语戳破。
黎洛不等他发问,已经说:“我知道是你。”
黄老爷有点慌了,但是很快镇定下来,道:“就算知道是我,你也插翅难飞,只能乖乖听话!我问你,你还有几个同党,都在什么地方!”
“同党?”黎洛故作迷茫,道:“是指王爷吗?还是指厉大人啊?你在说什么呢,我听不懂啊。”
果然,不只是黄夫人发现了黎洛的身份,黄老爷也发现了。因为黎洛的长相,的确和大夫人有些个相像,尤其是眼睛。
黄老爷一直在与黎国做买卖,偷偷卖给黎国矿石,帮助黎国打造武器。他知道黎国很多情况,也知
道黎国一直在找当年的“叛党”。
叛党不只是大夫人一个,黎洛也是其中之一,应该还有一些叛党的存在,但是他们掩饰的很好,从来都没有他们的消息。
若是能将叛党的消息售卖给黎国,一定能得到大笔的钱财和无数的好处。
黎洛说:“我真的不知道你在说什么,但是我知道三件事情。”
不等黄老爷接话,黎洛已经说道:“其一,十年前你杀了你的结发妻子。其二,在黄夫人床上撒鸡血的人是你。其三,阿虎小时候有偷盗行为的事情,也是你告诉曹县令的。”
黎洛说的很利索,每一个字都让黄老爷哆嗦了一下。
黄老爷下意识的后退,道:“你在胡说八道什么!”
黎洛说:“我怎么胡说八道了?”
那日他们想要去夜探黄夫人,所以偷偷摸黑潜到了黄夫人和黄老爷房门外。当时屋里除了黄夫人和黄老爷之外,根本没有别人,但是眨眼的功夫,黄夫人只是离开了片刻,床上却多出了不少鸡血,还有一把匕首。
大家都说黄家闹鬼,是大夫人来向黄夫人寻仇了。然而鬼怪之说,黎洛向来不怎么相信。比鬼更有心机,比鬼更加恶毒的,是人心。
“看似诡异的事情,其实只是大家的思维定式。”黎洛唇角勾起,道:“当时有能力,有机会做成这件事情的,只有黄老爷你一个人啊。”
这是再直观再简单不过的道理,那个时候黎洛虽然没说,但是对黄老爷已经开始怀疑。
当时黎洛就在想,黄家这一家子也是够逗的,夫人在演戏,家丁在演戏,老爷还在演戏,也不知道图什么。
黎洛随后继续说:“至于阿虎。你应该也发觉了,镇子上的刺字案件,应该是曹县令所为。你知道曹县令因为女儿的死,非常厌恶带有刺字的犯人,所以你故意将阿虎以前犯过错,却没有被刺字的事情,巧妙的告知了曹县令。”
阿虎偷盗是多年前的事情了,知道的人寥寥无几,凶手又是怎么知道这件事情的?
黎洛道:“你发现了黄夫人和阿虎在演戏,知道他们可能要揭露你。所以你先将计就计装神弄鬼的陷害了黄夫人,随后利用曹县令的手,干脆杀了阿虎。”
黎洛分析的头头是道,听着根本找不出一点破绽来。
黄老爷已经放弃了抵抗,干脆大声的说:“那个贱人!贱女人!她只是一个奴隶,一个婢女!我让她做黄家的女主人,做夫人!她还有什么不满足的!她竟然一直想杀死我!”
先前黄老爷根本不知道黄夫人一直想要杀他,直到大夫人的尸体突然出现,可把黄老爷给吓死了。
他从没想过,时隔十多年,还能看到大夫人,虽然只是尸体,但是尸体如此完好,仿佛随时都要跳起来找他寻仇。
黄夫人和阿虎故意自导自演,然后又假装山崩,将大夫人的尸体放置在山上,目的便是吸引颍川王谢长缨的注意力。
黄老爷当时很心慌,他一直在和黎国做生意,这事情决不能被颍川王查出来,他必须回击才行。
黄老爷大笑,说:“你都知道又能怎么样呢?最后还是我赢了!我告诉你罢,大家都以为你被曹县令劫持了,全都去围衙门了!到时候我杀了你,也会栽赃给曹县令的,根本和我没有一点关系!”
“但你现在还不能杀我。”黎洛笑的很自信,道:“因为你还没从我嘴里,套出更多叛党的消息,不是吗?”
黄老爷眯了眯眼睛,说:“没错,今天你是说也要说,不说也得说!我劝你还是老实点!”
“刺啦——”
黄老爷拿出一把匕首,一点点的拽开,道:“我先让你吃点皮肉之苦,将你的刺字也割下来!”
黄老爷面容狰狞,一步步的走向黎洛,黎洛表情还是很淡定,没有一丝慌乱。
黄老爷握着匕首,抓住了黎洛的胳膊,一把掀开的右手衣袖。
“怎么回事?!”
黄老爷立刻大喊出声,说:“刺字呢?雏鸟呢?怎么什么都没有?”
黎洛胳膊上干干净净的,根本没有刺字。
黄老爷不甘心,快速撸起黎洛左边胳膊的袖子,但是黎洛左边胳膊也干干净净的,什么都没有。
黎洛笑了,说:“什么刺字啊?什么雏鸟?你在说什么呢,我真的一句也听不懂。”
黄老爷很着急,大吼一声:“不可能!你肯定是叛党,怎么会没有刺字!”
黄老爷若是不能割掉黎洛身上的刺字,便是没有证据,也没办法向黎国邀功了,那他的春秋大梦岂不是付之一炬?
“真的没有刺字啊,我都没听说过。”黎洛坚持,声音特别的诚恳。
黄老爷抓了自己头发好几下,然后快速的伸手在怀里乱摸,掏出一个巴掌大的小盒子来。
黎洛被蒙着眼睛,根本什么也看不到,但他听到“咔”的一声,是卡扣被拨开的声音。
黄老爷打开小盒子,里面放着一张薄薄的“纸”,纸片已经老化了,但上面红色的雏鸟刺字还很清晰,代表着一切都并非幻觉。
这就是他从大夫人身上割下来的那张皮……
黄老爷喃喃的道:“对对,就是这个刺字!你身上肯定有这个刺字的!肯定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