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瞬间,风声停滞的那几秒,周围尘嚣寂静。
肉眼可见地,宋念安的耳根唰的一下就红了,太不争气了。她心脏的跃动,像极野鸟的夜鸣,一声又一声,在炽灯下透亮。
抬眼就是男人轻浮的气息,温温热热的,覆在她清浅的眸前。
仿佛照尽荒原的火光,一下就烧了起来。
“谁是你的人啊?”扑通扑通的,宋念安的脉搏忽地就失控悸动,连带的,她那一点就炸的脾气说来就来了。
“你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在胡扯。”她理不直气也壮道。
傅听言被她这猝不及防的仓惶逗笑,直起身,仗着优越的身高差低头看她,“我扯,那你慌什么?”
“......”宋念安默了几秒,莫名有种被耍了的感觉。
这男人真是!
不知道为什么,积攒了这么多天,她肚子里突然一包气,又几秒,有点嚣张又有点虚地理不直气也壮道:“谁让你没事说这种话,是不知道有未成年?”
一旁还在看戏的Daisy:“???”
等等......关她什么事......
明确自己已经不能在这边久待了,Daisy很有眼力见地在这场暧昧继续加深前,轻咳兜转了话题,很嫌弃地看他们,“我们能不能先谈正事。”
而场面就这么被一道三八线干干净净地分隔开。
Diasy感受到了,她这局外人来得太不是时候,他们的调/情与她无关。果然,今晚说要谈事,但并不适合谈事......
傅听言总是知道急事为先。
回到别墅后,他直截了当地给了Daisy一张船票,上面写的是环线阿耶于——马加革——索里亚——阿耶于。
登船人还没登记名字。
关键是,据Daisy所知,从傅听言这边走的船基本都需要登船号,而不是船票。
船票太过简单,随便搞都能搞到,而每个人独一无二的登船号,才是保障。
“这是什么?”Daisy不明所以,来回翻了几遍船票,没发现什么异常。
傅听言斜靠在长台边,一副运筹帷幄的模样,“有本事把摄像头装到秃鹰眼睛里,会没本事把这张船票放进他兜里?”
Daisy脑子一转,蓦然惊愕,“你是怎么......”
不仅Daisy,连宋念安都在一旁听愣了。
傅听
言依旧慵懒闲散,盯她时不禁满意地勾唇,“好奇我是怎么发现你这些小动作?”
Daisy没说话,但她态度等同默认。
“就靠你那个脑子,放完监视器,大张旗鼓地盯完人了,记得毁灭证据,不记得转移视线,等着人原地逮你呢?”
“......”Daisy有点不懂他意思。
她的确按照他以前教她的办法放了监视器,也的确花心思和脑筋挑好时间,切断一半端口。
就因为区域每一周都会定时清理监控摄像和窃听系统的规矩,所以胜券在握。
可现在傅听言的一番话,显然将形势逆转。
走到正题,傅听言的神色再度变得严肃,“Daisy,我教过你,这种条件要想灭一个人,不是当面给他威胁,而是在他毫无防备的时候,背道给他重击。”
也是傅听言教的Daisy,对付敌人的前提首先是要保护好自己。
如果他今天不再强调这些,明天的Daisy再因为心思不够缜密而绊倒自己,他就未必能把她救起。
傅听言最终没和Daisy说他替换视频录像的事。
如果他不用沙孔那一段酒后玩秃鹰的视频替去Daisy那段,未来明媚的Daisy也许就看不到明天天光。
原先自信的Daisy在傅听言的一番话后,哑口无言。
最后一个问题,他问她:“沙孔和秃鹰对话那天,你应该是和他们待在一起,那段对话怎么回事?沙孔受过训练,不可能会在酒醉那种情况下肆无忌惮。”
Daisy讶异傅听言知道那段对话,但她终究没多想,纯粹是知道自己瞒不过去,便诚实坦白了:“是奇利亚博士的药。”
“你给他用了?”傅听言微皱起眉。
Daisy点头,心里有点忐忑,但还是在大脑风暴后,眼也不眨地认真说:“我承认我的确思虑不周,但我不可能什么防备都没有,我知道人吃了那个药会受不了压力,所以他不过是实话实说,那都是他自己的想法,再阴暗也没人逼他说。”
......
Daisy离开后,别墅内只剩宋念安和傅听言两人。
莫名地,气氛一下子变得有点微妙。
今天累了一天,宋念安现在满脑子都还是乱七八糟的想法,其中为甚的,就是傅听言刚刚和Daisy的对话。
其实宋念安感觉得到,不知不觉地,傅听言已经把外面的危险警报值拉到最高
,风云飓变可能就在某一瞬。
而她身边的安全系数,却也在他的保护下,与日俱增地飙到高点。
现在,傅听言坐在沙发上,头后仰着靠在靠背上,眉目松散着,毫无白日半分犀利的感觉,也少了不少拒人千里的疏离感。
鬼使神差地,宋念安靠近了。
她没坐下,而是站在沙发靠背后,等于是在他身后就近的位置,垂眸望着傅听言,见他在闭目养神,索性断了要和他聊会的想法。
别墅很快静到落针可闻。
连彼此交错绵延的呼吸声都缓缓变得温和,一声一息,都在心跳声中慢慢放大。
“宋念安。”突然的一声,清冽低哑,一字一顿,像是敲在宋念安耳畔。
她愣了几秒,低眸,“嗯?”
话落,傅听言悠悠睁开眼,由低及高地望去,眸色如墨般深黑,蕴着光华,却深邃幽远得难见底。
目光相撞的刹那,他沉沉道:“今天,做得很棒。”
仅开了壁灯的昏暗,影影绰绰地拢在男人瘦削凌厉的脸庞,竟有一瞬模糊的强吸引力,攥着宋念安要往里走。
蓦然,好像很悸动。
宋念安没吭声,只是轻轻地抿了下唇。
其实傅听言这么夸她也不是第一次了,但这次,不知怎的,宋念安总听出了别样的味道,有向心房注入甜蜜剂的感觉。
她和傅听言也可以说是很有渊源了。
但说实话,较之现在,他们以前的相处较之老院那些哥哥姐姐了来说,更像是问题小孩成天被大人管。
没人管她吃饭,傅听言管;没人管她学习,傅听言管;没人管她家长会,傅听言管......
也可以说是,进了老院,季老和傅老两个老头一天到晚的崇高事业,就是在宋芷青旁边吹嘘这年轻人的可靠。
再加上宋念安向来年级第一,甚至保送,成绩方面完全不需要宋芷青操心,生活自理能力又强,不用说。
理所当然,老头们得逞,宋念安被丢到傅听言那去了。
也就是因为这样,宋念安每次做坏事都只会被傅听言逮着。
她手足无措,只能像个小鸡崽一样被他拎着教训。
真是气死她了。
以至于后来,在老院哥哥姐姐们茶余饭后聊八卦,总笑宋念安这找的竹马
年纪有点大了哈的时候,宋念安都会狗脾气来劲地跳脚:“谁说他是竹马啦!我哪里同意了!他今天还管我,烦死了,我要和他绝交!”
宋念安是真没想过,她这种flag立着立着,居然还能被自己亲手拔起来。
都说青春期的脸红来得突如其来,有的像蓄势火热的烈日,有的像雨后绚烂的霓虹,也有的像一场夹杂着狂风骤雨的龙卷风......
那宋念安呢......大概只能是龙卷风那一款了。
真的不知道怎么回事,某天起来,按照老院规矩晨练,还是傅听言带她训练。
那天的她,真跟那一千五百度高度近视忘记戴眼镜一样,莫名其妙就看傅听言看对眼了,那天也是她长这么大,第一次感受到他逆光走来的意气风发。
然后,宋念安就歪打正着地,不想回头路地开始挖掘傅听言的魅力了。
关键这魅力一挖掘还真跟无底洞一样。
一直到现在,日积月累地,少女时代的情愫都还统统“埋藏”在她心底。
......
兴许是注意到宋念安眼神变得有点晦涩,傅听言一时猜不到,眸色却也染上淡薄的光,敛眸淡笑:“想什么呢?”
一句话,把宋念安飘散的思绪一把扯了回来。
冷不丁地,视线撞了上去,宋念安躲避不及,只是慌乱地吸了口气,小声胡说八道:“我在想我和你这点孽缘。”
“孽缘?”傅听言波澜不惊地看她。
宋念安被他盯得心头一乱。
他越镇定,就越显得她心思不定。
眼见就要下风,宋念安赶紧一个回马枪,没底气也强装冷静道:“是啊,我真的是在哪都能碰上你。”
急匆匆地,语速都不够稳。
这话说出去,宋念安都觉得心塞了。
她好像怎么都没法在傅听言面前假正经。
傅听言全程入目宋念安微表情的三级反转,笑了。
宋念安被他笑得头疼,转身就要走,却在步伐刚迈出的刹那,就被他温热的手掌握住手腕,锢得顺着沙发方向跌了下去,脑袋落在傅听言右侧。
稍一转头,就是男人放大版的精致五官。
宋念安安静了,盯着男人微滚的喉结,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傅听言只不过是坐起身来,转头看她,“要是不碰上我,你
还有命?”
这话说得挺有道理。
宋念安怔了几秒,老实巴交地点点头,难得拿出认真又乖巧的模样,端正态度,“嗯......谢谢。”
闻言,傅听言没出声,也没进一步松开她的动作。
宋念安抽手两次,都没能成功,“?”
“你干嘛?”她人趴在沙发上,突然警惕起来,一下变得面无表情,“松手。”
傅听言没松,反倒来了点兴致,逗她:“这次就没点表示了?”
宋念安右眼皮一跳,那要命的预感又来了。
“你要什么表示?”
傅听言朝她挑了下眉。
宋念安:“......”
“以前好歹还有三十二封。”男人不怀好意地笑,“现在连一封都没了?”
这话说完,空气无端沉寂下去。
宋念安和傅听言大眼瞪小眼的,她居然听懂了!这男人居然又提她写情书这个梗!
这次,宋念安忍都没忍,直接暴躁起来:“我说了我只写了三十一封!”
......
*
聊天的最后结果,是宋念安不想搭理他,直接去休息了。
不过能把宋念安的脾气激出来,傅听言想要的目的达到了。
他看得出,她今天一天都神经紧绷,如果按照她的性格,一直这样保持下去,很有可能会在他接下来不在的几天,被试探着落出马脚。
而傅听言盯着关上的那扇门,脸上的笑意很快便淡了。
他起身,走到书房,点开最新设配好的区域性屏蔽和连接系统,等到深夜,最新以及最后一次,信息收集。
他知道。
决胜局,很快要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