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嘉怡拉着慕梓灵出了厨房的门,就停了下来,她的视线在四周扫了一圈,然后抬手指向了不远处一座有三层楼高的屋顶:“就那了。”
“嗯?”慕梓灵不解。
慕梓灵还没反应过来是什么意思,龙嘉怡已经自然而然地拉上她的手,圈在自己的柳腰上,笑容温和地说:“小姑姑知道你武功也不赖,走,带小姑姑上那屋顶去,小姑姑想再尝尝那种腾云飞起的感觉。”
慕梓灵眉心微蹙,简直一头雾水,却没有再问什么,她紧了紧圈在龙嘉怡腰上的手,带着她飞身跃起……
让慕梓灵带着飞起的那刻,龙嘉怡下意识地闭上了眼睛,仿佛在回味这种身轻如燕的美好的感觉,又仿佛在回忆许久之前也有这么一刻,有一个人也带着她这般轻盈飞起过。
半空中,龙嘉怡闭着眼,思绪放长……
时间仿佛过了许久,又仿佛才不过片刻。
“他是慕梓夜对不对?”
龙嘉怡低低呢喃的声音,脱口而出,可瞬间就被空中缕缕吹拂的清风吹散,消失得无影无踪。
虽是如此,但此刻心神无比宁静的慕梓灵,还是能隐隐约约将她被风打得破碎凌乱的话捕捉到耳朵里。
听得出龙嘉怡一句简单的问话里,带满了无法诉说的浓浓情绪,慕梓灵心有不忍,下意识地出声:“嗯。”
闻声,龙嘉怡睁开眼睛,笑了,由心由底地笑了。
与此同时,慕梓灵已经带着龙嘉怡稳稳落到高高的屋顶上。
“这高处的空气真不错,怪不得人人都喜欢往高处走呢。”龙嘉怡深深地吸了一口气,然后撩起长裙,踩着琉璃瓦片,小心翼翼的往上走,走到屋顶最高处,才坐了下来。
慕梓灵紧随其后,坐在旁边。
似因为刚刚简短的交流而心照不宣了,慕梓灵并没有先开口说话,她双手托腮,安安静静的坐着,脑袋里却不自觉的浮起欲要听八卦的心思。
只是,慕梓灵等了好久好久,久到她都快忍不住闭眼打盹了,龙嘉怡也没有出声。
为了不让自己等到打瞌睡,慕梓灵心底踌躇了一会儿,然后在脑子里组织着语言,想着该怎么打破这样静到已经有些压抑的气氛。
而就在慕梓灵还在纠结着该怎么先开口的时候,一直安静着,不知在想些什么的龙嘉怡忽然开了口:“灵儿,小姑姑给你讲个故事。”
她的声音又轻又淡,却字里行间里,隐隐夹杂了一缕哀愁和一丝苦涩。
慕梓灵抿了抿唇,轻轻地应了声:“好。”
龙嘉怡勾了勾唇,目光悠远的望着远方,娓娓开口——
有一个小姑娘,她身在富贵人家,从小娇生惯养,养尊处优,也因为如此,她的性子刚烈蛮横,喜欢女扮男装,到处恶作剧捉弄人。
这样刁蛮跋扈性格的她,不论是在家,还是在外,没有一个人敢招惹,他们不是对她百依百顺,就是惧而远之。
直到有一天,小姑娘生命里出现了一个敢指着她鼻子,将她由里到外嫌弃了个底朝天的人。
那一天,对小姑娘来说是一个很重要的日子,冠笄之日。
家里给小姑娘举办了一场很隆重的冠笄礼,可就在加笄的吉时,众人才发现今日加笄的主角不见踪影了。
家里翻天覆地的派人寻找,小姑娘却早已变身为偏偏少年郎偷溜出去了。
平日里极少出门的小姑娘,对外界事物自是新鲜得不得了,她一头栽进热闹非凡的大街,横冲直撞,乐不可支。
这样勃勃的兴致并没有持续多久,小姑娘迎面撞上了一个高她要有一个头的俊逸少年。
因为身材娇小的缘故,小姑娘横冲直撞撞了人,没让对方吃亏,反倒自己被远远弹了出去,狠狠摔了个屁墩。
这一摔不得了,小姑娘顿时火冒三丈,什么爆脾气都上来了。
但是没等还坐在地上疼得龇牙咧嘴的小姑娘,爆斥出声,被撞的少年捡起地上被她撞掉的两根糖葫芦,走到她跟前。
少年居高临下地看着小姑娘,劈头盖脸就是一顿骂:“小子,我看你长得人模人样,怎么偏偏喜欢把眼睛藏到屁股下坐着,走路都不看路的……”
“你!”本来一肚子暴脾气的小姑娘顿时被骂懵了。
要知道,这可是有生以来第一次有人敢指着她的鼻子,且还敢大声骂她,这人是吃了熊心豹子胆了?
小姑娘火气腾腾上涨。
“你什么你,赶着去投胎啊你,不知道前面有人吗?”少年一面训斥,一面心疼着手中弄脏了的两串糖葫芦:“今日是个什么大衰日,怎么就碰上这么个只在屁股长眼的臭小子,可怜我刚买的糖葫芦都让你给糟蹋了。”
少年一边说着,然后也像是不长眼一样,踩了小姑娘披落在地的衣袍一脚,然后越过她,径直走人了。
看着自己白白净净的衣服上印上了一个黑黑的脚印,小姑娘气不可竭,她强忍着屁股上的痛意,从地上爬起来,冲着少年的背影大囔道:“你!给本公……本公子站住!”
少年置若罔闻,继续潇洒往前走。
小姑娘一瘸一拐的追了上去。
若照以往,她一定会让这吃了熊心豹子胆的人吃不了兜着走,却许是平日里被人高捧惯了,难得碰上这么个新鲜人物。
小姑娘好了伤疤忘了疼,恶作剧心起,顿时心生一计。
她直接扯上少年的衣袖,由怒气腾腾的脸,转为可怜兮兮的苦瓜脸:“小哥哥,我被人千里追杀,无处可去,所以才这般着急着跑,我看你心善,这都不予计较我撞了你,你可否收留我?只要你收留我,别说两串糖葫芦,就是成打,我都给你买来。”
少年上下打量了下眼前这个变脸比变天还快的清秀少年郎,最后将目光落在他不加掩饰微微有些凸起的胸前。
看着看着,他忽然笑出了声:“原来眼睛不是给你坐到屁股下了,而是长在胸前了,还看得出来我面慈心善呢,不过,你眼睛还是没长对地方,没看出来我天生一副白脸黑心吗?别说收留你这个假男人了,就是收留路边阿猫阿狗我都得考虑考虑。”
小姑娘脸色顿时一红,不知道是被戳穿了身份气的,还是羞的,又或是恼羞成怒了。
但她还是没有发作,拼命的眨了几下眼,努力从眼角挤出两行清泪来,好不委屈可怜。
谁料,少年果真是金刚钻的心,一点不为所动,他甩头就走。
但是没走两步,他从怀里掏出买糖葫芦剩下的几个铜板,扭头塞给小姑娘:“别说我心黑,但给有困难的人打点赏钱还是可以的,不过我看你衣着也非富即贵,想必这铜板你没见过?”
“……知道你大富大贵,但你还别瞧不起,这铜板用途可大了去了,就比如用在你身上……”
说着,少年就有模有样的学起刚刚被撞后小姑娘的气愤模样,咬着牙,讪讪提醒道:“它可以给你塞牙缝用,免得你一咬牙说话,嘴里就嗤嗤嗤的漏出风来,有损形象呢。”
最后留下这话的少年,再没有任何迟疑,要多潇洒就有多潇洒的离开了。
……
至那天意外相撞以后,平日里最喜欢恶作剧捉弄人的小姑娘对什么都提不起兴致来,那天的少年生得俊俏,却一开口得嘴不饶人的模样,不期然间就深深的印刻在她的心里。
但与其说是小姑娘惦记那少年惦记得刻骨铭心,倒不如说是心中一直有一股无法消散的怨气,让她不得不把这股气讨回来。
如果说初见是一场意外,那么再见便是有意而为之。
怒气腾腾的回去以后,小姑娘便派人到处打听那个少年的下落。
整整打听了有三个月之久,天天抱着几个铜板把玩的小姑娘,终于打听到了已经过了三个月,却仿佛才隔天不见,依旧令她化成灰都能认得的少年的消息。
原来,那个少年的家是个官宦人家,但不过那官宦人家早在早年前就家道中落,早已家不成家,家败人散。
当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整整积攒了有三个月难消的怨气的小姑娘,本应该幸灾乐祸,暗道活该,可每当想到那个少年才是真正的无家可归,她的心底竟莫名其妙的浮起一抹生生的疼。
那时候,小姑娘就在想,这该有多大的心里承受能力才能面对自己家庭变故,还活得那般没心没肺,潇洒自在?
于是,在查清了少年的底细后,小姑娘带着心中不甘的怨气,或还有丁点同情,又或还有别样奇异的心思,她刻意制造了一场意外,再次“意外”的和少年撞了个正着。
这一撞可是实打实的人对人相撞,可怜小姑娘被撞之后,手臂不知磕到了什么东西,直接就脱臼了。
为了避免再被少年数落揶揄,然后丢几个塞牙缝铜板走人,小姑娘强忍着疼得能掉泪的脱臼的手,直接开启死缠烂打模式。
这次“意外”相撞之后,小姑娘竟出人意料的没有一句怨声,少年走到哪,她就跟到哪,非得要他对她的伤负责不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