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朦胧,宫灯如星。
郎中季安跟着国师殷仙走在前往延寿宫的途中。
“教给你的都记住了?”殷仙问。
“记住了。”季安答道。
两个时辰之前,殷仙让董升将他们的规矩教给季安。毕竟季安是要去见皇上的人,因此不得不谨慎。没想到这季安竟有过目不忘的本领,这就省时多了。
殷仙觉得皇上的病情不能再拖下去,因此决定现在就带季安去给皇上治病。
到了延寿宫,正好田贵妃不在,殷仙心中暗喜。田贵妃对他而言,一直都是碍手碍脚的存在。
内侍告诉殷仙,皇上还未入睡。殷仙便让内侍代为通传。不一会儿,内侍出来回话,请殷仙进入寝阁。
“国师这么晚了过来,所为何事?”躺在床上的南宫纪问道,声音听来有气无力。
“皇上,贫道弟子季安游历归来。季安精通道家医术,或可为皇上去除皇上之病痛。”殷仙说道。
“是么?”南宫纪要坐起来,内侍连忙上去将他扶起,让他靠在床头。
殷仙回头示意站在身后的季安过来面圣。
季安来到南宫纪面前,作揖鞠躬。
“朕之病在心里,心痛。你要如何为朕祛除病痛呢?”
“皇上之疾,乍看是悲太子之不幸,实则是邪气趁虚而入,使皇上卧病在床。贫道救治之方,一是在此各开坛作法,祛皇上体内之邪气;而是以药汤为引,固元守真,使邪气不能再侵龙体。”
殷仙听了这话,心中暗喜。看来这季安学得很快,即能为皇上治病,又能让皇上相信是道术所为。
南宫纪听后,说道:“照办。”
季安将所需之物说了出来,令内侍们准备了一方桌,桌上燃香烛,上三牲首,并酒水一壶。接着,便是季安要彻夜作法,直至天明。期间,寝阁外需有人护法,不许任何人前来打扰。
“国师,此法可行否?”南宫纪问。
“可行。”殷仙道。
开坛作法之事,季安在来的路上已经告知殷仙。见季安准备的这么周全,殷仙也很高兴。
“那就照办。”南宫纪道。
内侍传令下去,准备期间,季安便给
南宫纪诊脉,并问起了这几日他的身体情况。
“朕每夜都睡不好……”
“食欲如何?”
“食之无味。”
就在问话期间,另有内侍来报,说是丞相求见。
此时正要接受法事治疗,南宫纪不想见田阜。但听内侍又接着说道:“丞相说,他有公主的消息了。”
“快让他进来!”南宫纪打消了刚才的念头,吩咐道。
很快,田阜走了进来。他先注意到殷仙和季安,然后目光才落在南宫纪身上,向南宫纪作揖行礼。
“你说有公主的消息了?”南宫纪问道,“公主在哪里?”
“回皇上,公主和太子在一起。”
南宫纪一听就惊了,以为公主和太子一样遇到了不测。
“公主正护送太子的灵柩回都,三日之内必抵都城。”田阜接着说道。
南宫纪舒了一口气,“你想吓死朕吗?”
“臣该死。”
“还有何事?”南宫纪问。
这时,内侍们将方桌以及三牲首、香烛、酒水这类的东西搬了进来。田阜觉得奇怪,就问殷仙这是要做什么。
殷仙道:“祛除邪气,康复龙体。”
田阜的目光落在了季安身上,只觉得季安面生,但有那么一瞬间又觉得季安的眼神似曾相识。
“田相还有其他事情要奏吗?”南宫纪道,不想田阜耽误他的治疗。
田阜从季安身上收回目光,说道:“臣恳请出城列阵,隆重迎回太子灵柩。”
“准奏。”
田阜无事再奏,南宫纪便让他退了下去。
接着,内侍遵照季安的吩咐,设好法坛。
“护法之事,需请道行上乘的师兄前来。”季安又说。
“这个,贫道去办。”殷仙道。
殷仙很快就集结了一众弟子,众弟子守在寝阁周围,盘腿而坐,默念心法。
护法之事准备完毕,季安要开始作法,所以要请殷仙也离开寝阁。殷仙也不想留在这里陪上一个晚上,所以就退了下去。
然后,季安又让内侍都进入耳房之中,没有传唤不许出来。接着,季安搬来一张凳子,坐在床前,开始问南宫纪一些问题……
却说殷仙出了寝阁后便要回凌霄宫去,刚出了延寿宫,就被田阜叫住了。
“田相啊,你怎么还留在
宫里?”
“殷国师,你这又是在折腾什么?”田阜质问道。殷仙做这些事情之前没有告诉他,让他很气愤。
殷仙陪笑道:“田相莫怪,且听我解释。皇上不是病了么,所有人都在看我这个国师怎么医治皇上,尤其是太医院那些太医,还等着看我的笑话。若我不能医治皇上,这国师的道法恐怕就不灵了。因此,我只能找来一会医术的徒弟,让他借道法的名义给皇上看病,医治皇上。”
“这事你怎么不早说?”
“这也是我刚刚想到的主意。”
“寝阁里的道士是你刚找了来的?”
“今日才来进的宫?”
“你就这么随意把人招进宫里来了?”
“田相请放心,我当然不会犯那种错误。这人我查过,没问题,也肯为我们卖命。”
田阜想不出还有什么理由质疑殷仙,因此只能给他最后的告诫:“以后别擅作主张!”
殷仙拱手,殷勤地说道:“是。”
田阜拂袖而去,殷仙收起了笑容,冷冷地看着田阜的背影。在他走远后,不屑地往地上吐了一口唾沫。
“皇上在位有多少年了?”季安问。
南宫纪并不反感季安的问话,算了一会儿说道:“算上今年,有四十七年了。”
“这四十七年来,您都在做些什么呢?”
听到这个问题,南宫纪脸上露出了痛苦之状,“朕有四十四年都在虚度光阴……”
“在这四十四年里,梁国灭了晋国,逐北辽于关外,威震八方。请问皇上有何成就?”
南宫纪忽然面露愠色,厉声道:“你是想羞辱朕吗?”
季安面无惧色,接着说道:“在下说的都是事实,皇上既然知道是羞辱,可见皇上并没有彻底昏聩。最后一个问题,皇上想魏国的史书如何记述,是昏庸无能之君;还是知耻后勇,中兴之君?”
南宫纪面容渐渐恢复平静,原本无神的眼睛也露出了锋芒。“从来没有人敢这么和朕说话,你不是道士,你是何人?”
季安闻言,扯下了脸上的络腮胡,吐出放在腮帮的蜡丸,露出本相。跟着起身作揖,正色道:“梁国使臣燕王刘业拜见魏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