言灵直播战·对抗六区·比赛最后五分钟。
*
淡金色的膜翅在空中拍打翻飞, 如同一抹电光向前掠去——而它的前方,另有一抹银色,正不住往前窜动着。
旋律拍打着暗银色的膜翅,时不时转头看向身后追逐着自己的战歌, 秀气的眉头越拧越紧。
这雌虫到底是有什么毛病?!
他几乎克制不住要骂脏话的冲动。
这只雌虫已经追了他一路了——她在中场休息结束后没多久就直接找了过来, 身上带着不知从哪儿换的红牌子, 口口声声说要单挑。开玩笑,他看上去像是那么闲的样子吗?
明明就是个伪劣产品, 毫无自知之明,居然还敢纠缠不休……旋律气得猛拍了几下翅膀。
和战歌不同, 他追求的只是稳妥通关, 面对战歌这种不死不休的架势, 自然更是气恼。
然而身为雄虫, 旋律的飞行能力本就不如雌虫, 再加上他本来身体就不好。被战歌追了这么久,翅膀早已接近力竭。
刚巧下方的浮岛上立着一栋抢眼的建筑物,旋律遥遥望着,一咬牙,索性直接从窗户里飞了进去。
那是一栋很高的长方体建筑,里面立着一圈花纹繁复的华美圆柱。旋律一钻进来, 战歌立刻跟进,两只虫族环绕着石柱又是一番追逐,金色与银色的光弧闪动, 像是一场赌命的舞。
如此又被追逐一阵, 旋律终于失去耐心了。
他拍打着翅膀, 缓缓落在了建筑物空旷的大厅内。
战歌亦跟着落下, 两人各自占据了大厅的一边, 面对面露出防备的姿势。
她们的头顶上,各有一串长长的灯串——这正是大厅里唯一的光源,两条被细丝串起的无数灯泡光球。
它们从天花板上晃晃悠悠地垂下,正好分别悬在两人的正上方。
借着头顶传来的光芒,两人默不作声地打量着对方。
一个人的眼神像在看垃圾。
一个人的眼神像在看傻逼。
但无论如何,既然已经逼到这个地步,就再没别的选择——
默然片刻后,两只虫族齐齐开口,激昂的虫鸣,刹那之间,直冲穹顶!
……
另一边。
嘹亮的鸣叫荡开云层,远远传递。不远处的浮岛上,希光的耳朵微微一动,下意识地微微侧过了头。
然而很快,她的注意力便被强制拉了回来——一枚拳头大的火球险险地从她身旁擦过,尽管希光闪避得及时,衣服还是被不可避免地烧黑了衣角。
身体因为大幅度地躲闪动作而摔倒在地,心脏犹因为方才的千钧一发而咚咚直跳。希光仓皇抬头,正对上对面人不掩嗤笑的眼神。
“找上门来要打架的是你。打到一半要走神的也是你。”
对面的青年微微摊手,恨铁不成钢地叹了口气。
“你现在是想怎样啊?觉得打不过,所以自暴自弃了吗?如果不想打的话,你就把数字牌留下,好歹兄妹一场,我不会为难你的。”
希光:“……”
她没有说话,也没有依言取下自己的数字牌,而是咬牙又从地上爬了起来,伸手摸向自己的手腕。
青年见状,不客气地“嗤”了一声,抬起了手:“找这个?”
他的手里,是一串细细的手链,链子上挂着一圈细细密密的星星装饰。
希光一怔,后知后觉地摸向自己的手腕,果不其然,摸了个空。
另一边,青年则是撇了撇嘴,手腕一转,又将手链团进手里,同一时间,沉声开口:“巨力之神,我在您的梦之中呼唤,请予我星点恩赐。”
他的掌心里传来破碎的声响。他当着希光的面打开手掌,原本的金属链子,已经碎成了粉末。
希光的脸色变了几变,立刻抬眸朝天空望去。然而不等她开口,青年已再次出声:“夜神的威严,永恒不变。黑暗睁眼,万光寂灭。”
话音落下,原本还亮堂的天空登时被一片巨大的黑色笼罩,浮岛上亮着的几点灯火,也以惊人的速度,开始次第熄灭。
——整片浮岛,顿时陷入了一团黑暗。
眼前陡然变得漆黑,希光的神情更是慌乱。她的夜视能力很差,一掐灭光源,连物体的轮廓都看不出来,只能匆忙将双手握拳,护在身前,以提防不知何时会出现的袭击。
她的哥哥却似乎并没有现在下手的意思——恰恰相反,他主动出声,声音还很悠闲。
“你看,现在你能做什么呢?踏星游,你以为我不了解?它能用的触发元素只有两种,星星,或者光——一旦封死了这两样,你就一点办法都没有。”
“懂了?小言灵的问题就在这里。没有星,没有光,所谓的踏星游就变得毫无意义。它的弱点太明确了,发挥也太有限了,是注定走不了太远的。”
希光忍了又忍,在听到这句话时,还是没忍住开了口:“可你在请教爸爸的时候不是这么说的!”
“你说踏星游是独一无二的,你说你想参加言灵战,是为了让更多的人知道它——结果你在参加言灵战第二年,就自己背着所有人跑了!”
“啧,怎么说呢……人在没见过太多世面的时候,总是会有点误解的。”青年的声音听着漫不经心,实际却在黑暗中缓慢靠近。
“就好像小时候看到家门口的灯塔,觉得这就是世界上最高的东西,但等离开了家乡,才知道,原来你以为很高的灯塔,连人家商厦的三分之一都不到。”
他的声音来到了希光的背后,淡漠的声音说不清是在嘲讽还是在唠家常:
“听说你要去外面读书了?等你去了你就明白了。外面的世界很大,希光。你现在当个宝的东西,在外面根本不值一提。”
“……或许。”希光努力控制着自己的声线,两手紧紧地交握起来,“可是凛光,你忘记了——外面的大厦再漂亮,它也是不属于你的。”
不管你走多远,见过再多的高楼大厦,真正属于你的,能照亮你归乡的路的,还是只有那个灯塔。
青年显然没把这句话当回事。希光听到了,她的背后传来青年不客气的嗤笑。
同时传来的,还有利刃破空的声响——有什么东西,正冲着自己的背心扎过来。
希光用力闭了闭眼,鼓足勇气转过了身,身体凭着预判闪向一旁,同一时间,一手往前推出,同时出口念诵——
随着她的言灵声起,那紧握成拳的右手中,透出了些许光。
一些黯淡的、不起眼的微光。
……
同一时间。
清雅的园林内。
布烈已经快疯了。
他完全搞不清现在是什么情况了——见鬼的这院子怎么那么大?他已经不知道在里面兜了多久了,居然到现在还没找到出口!
如果光是绕也就算了,关键是,这里的氛围也让他很不舒服……明明刚进来时还没感觉,但不知何时起,这院子突然就变得阴森起来,莫名给人一种压抑凄冷、悄怆幽邃的感觉。
布烈当然不知道,苏凉曾偷偷过来给这园林加过一层buff——不过从另一个方面来讲,就算把苏凉所用的《蝶恋花》原文放到他面前,他只怕也未必能想通其中关窍。
欧阳修的《蝶恋花·庭院深深深几许》,本就是首闺怨诗,写的正是女子被封闭在闺阁之中的怨怼和痛苦。从她的视角看出去,这浩大的园林,自然是清冷又压抑的了。
布烈不懂什么闺怨什么痛苦,他只知道,他要是再在这里待下去,他人就快没了!
他不是没有试过求救——他曾用言灵联系过队友,也曾干脆用嗓子吼,不过全都没有得到回应。他也曾用言灵去破坏走廊和墙壁,不过收效甚微,试图翻墙,也从未成功……
这地方有毒!
精疲力尽地停下脚步,布烈最终只能得出这个结论,无能狂怒。
恰在此时,他听到了另一个声音响起:
“园子逛够了吗?”
“……”布烈脸颊一抽,僵硬抬头,正对上苏凉带着嘲讽的眼睛。她就那样大摇大摆地坐在那高高的围墙上,姿态闲适地仿佛这儿是自己家一样。
“园子逛够了吗?”见他没有说话,苏凉不紧不慢地又重复了一遍,“逛够了的话,我们好好聊聊?”
布烈:“……”
深深吸了口气,他勉强直起了身体:“聊什么,你想听什么?道歉?还是认错?”
他两手向旁边打开,一脸说不出的疲倦:“你觉得我们现在还有道歉的必要吗?所有人都知道了,是我们强占了古诗文的名头,所有人都看到了,我们这一局打得有多狼狈。你是不是对此没什么概念?我来告诉你,我们这一局下来会损失什么——”
老粉会失望,新粉会生气,而这两种,导向的实际都是一个结局,众叛亲离。
更别提那些路人,从此诃谙在他们眼里,就是一个巨大的笑话。
……不,是在整个言灵战的受众群里,诃谙都会变成一个巨大的笑话,而且永远都翻不了身。
如果苏凉只是在网络上讨伐他们,诃谙或许还有机会运作和反击,可没办法,谁能想到她直接打上来?而且力量差得如此悬殊……所有诃谙队员的职业生涯都必然会因此会受到影响,他们这批和苏凉直接对上的更是首当其冲。
尤其是他,他甚至因为苏凉的关系,犯了抛弃队友的大忌……布烈都不敢想,以后自己在观众眼里都会被黑成什么样。
最重要的是,他们没有未来了——他现在是全队分数最高的人。他一死,队里一个能顶上的都没有,更别提出五个……诃谙星队,只能面临被淘汰的结局。
这是奇耻大辱,也是一次重大打击。诃谙星本身也就是个比上不足比下有余的小星球,利用言灵战的曝光带动本星球产品出口是他们的重要增收手段之一……然而现在,这些全都被苏凉毁了。
“哦,所以呢?”
苏凉乘着风,轻飘飘地从屋顶飘下,似笑非笑地看着他:“你想表达什么?”
“你弱你有理?还是你惨你有理?你是觉得,你们比较菜,所以就能理直气壮抢人东西了是吗?”
她面无表情地走过去,一脚踹在了对方的小腿骨上,布烈猝不及防,痛得脸孔抽搐,单脚跪倒在地。
苏凉俯视着他,冷冷开口:“不问自取就是偷,既然敢偷,就要做好挨打的思想准备。听你的意思,你还想怪我害了你们全队和老家是吗?行,那我就在这儿把话说清楚了。你听好,那些现在还待在你直播间的人也给我听好。”
她手中竹杖一点,重重压下了布烈的肩膀。
“你的队伍被淘汰,是咎由自取。你们故乡受影响,罪魁祸首就是你们这支队伍。你们全星球的人都该为你们这次的作为而羞愧,没有人害你们,你们本身就是罪人。”
“而你,你不仅冒犯了我故乡的文化,还亵渎了你们自己的——你们到底是多不自信才要去偷别人的?自己好好想想。”
说完,她手腕一转,竹杖在半空中划过弧度。
她本是想将竹杖收起,不料布烈不知是太过紧张还是怎样,明明竹杖离他还有半米远,居然就扑通一声,自己倒下去了。
苏凉:“……”
她这次可真是被气笑了。这是想怎样,碰瓷吗?
“粘包赖。”她轻轻啧了一声,手中竹杖又是一挥——
这一回,可是结结实实抽到人身上了。
不光把人抽翻,苏凉还直接上手,三下两下地,把布烈也给捆了,在确认对方已经动不了后,方拍了拍手,捡起竹杖,准备转身离开。
——揍过了,解气了,实打实的证据都摆出来了,她也没了继续纠缠的心思。更何况,他们那边已经没什么希望了——
苏凉在进赛区之前看过他们官方账号公布的信息,对诃谙队这次参赛的队员心里门清。那些人这会儿全都被打包搁外面墙根放着呢,每个人都动弹不得,更遑论他们的分还都特别低。
诃谙星现在最高分的布烈才五十几,就算他能在被捆成粽子的前提下杀队友祭天,也祭不出什么名堂来。
另一方面,苏凉自己的分已经到了顶数,再刷也没用了。她也不是什么恶人,既然对方输定了,也就没了再上去补踩两脚的兴趣。没必要,还脏鞋。
苏凉一边不甚在意地想着,一边沿着走廊走出去,想找点什么给布烈堵嘴。
不料才刚走几步,忽听身后布烈开口,满是怨气的嘟囔声。
“小地方就是没气量。”她听见身后传来对方刻意压低的咬牙气音。
他估计不知道苏凉听力很好,话语毫无遮掩:“不想分享,就藏起来别给人看啊。又要炫耀又怕人学,什么鬼东西。”
“……”苏凉的动作登时一顿。
——紧接着,在布烈惊恐的目光中,她又缓缓转身,一步步地朝他走了过去。
“看来你还想继续聊嘛。”她俯下身,冷冷看着拼命后缩的布烈,“行,那我就再分享三个冷知识。”
“第一,分享的意思,是你可以一起来欣赏、学习,而不是让你连着归属权都整个端走。第二,心怀尊重、诚心钻研的才叫学习,而像你们这样的,不要美化,就是偷,还是最没风度的硬偷。”
“第三……”苏凉慢慢直起了身子,突然伸手,又将地上的布烈给提了起来,“要说人坏话,起码得等人走远些。不然就是自找的补刀,明白?”
布烈:“……”
他尚未理解苏凉说的是什么意思,身体已经被她毫不客气地拖动了起来——只听她轻念了一句“好风凭借力,送我上青云”,整个身子忽然腾空而起,带着布烈一起轻飘飘地越过了高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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言灵直播战·对抗六区·比赛最后两分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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园林之外,白墙之下,一排被捆得严实的诃谙星众人正在面面相觑。
他们无法说话,他们的嘴里都还塞着东西。有些是从衣服上撕下的布料,有些是苏凉随手团起的柳条——苏凉在工具上向来不挑,反正只要让他们闭嘴就行。
他们有的在拼命跟同伴使着眼色,想要互相帮助解开束缚,但更多的则已经完全躺平。
有什么好挣扎的呢?没必要,都没必要了——大局已定,他们输惨了。
反正也不会有比现在更糟糕的情况了,还不如就这么躺着呢……
大部分的诃谙人心里都是这么想的。直到他们的头顶传来一声撕心裂肺的尖叫。
“你想干嘛——你放我下来——放开我——”
“……”所有人诧异抬头,正见布烈毫无风度地惨叫着,被苏凉一路拖着飞出了围墙。
苏凉随手就把他扔在了地上,抬起手来揉了揉手腕。布烈在地上拼命扭动挣扎着,余光瞥见正望着他的众人,动作忽然一僵,似是完全怔住了。
不知队员的注视终于唤起了他身为队长的自尊,还是他在看到活着的队员后,又觉得自己还有一战之力——总之,他的神情突然冷静了下来。
然后,在苏凉再次朝他伸出手来时,他突然开口,飞快地甩出一句言灵:“河岸浊风起,虚木假花自飘零——唔!”
没等他收尾,苏凉直接一脚踹了上去,毫不留情地打断了他的话语。不过言灵已经念完,效果还是出来了的:
地面上阵阵风起,一时之间,尘土飞扬。
苏凉这回有经验了,一手遮着眼睛,一手去拖布烈,同一时间,言灵出口,面不改色:“归去,也无风雨也无晴。”
语毕,天地静默,风骤止,沙落地。
……布烈完全傻眼了,苏凉却是完全不带停顿地,径自将人朝着浮岛边沿拖了过去。
布烈:“……”
布烈:“不是,等等,你想干嘛?我们已经认输了!认输了!道歉,我道歉总行了?对不起我错了,是我们冒犯了,真的……喂!你放手,放手啊——”
他再次惊慌四措地尖叫起来,苏凉却不为所动,走向浮岛边沿的脚步非常坚定。
然后,在所有诃谙队员悚然的目光中,毫不留情将他往前一甩,抬脚一踹。
布烈整个人登时如同个巨大的沙包,重重从浮岛上摔了下去!
惨叫的余音从下方的高空传来,苏凉面无表情地拍拍手,回首望了望脸色刷白的诃谙众人,突然摊了摊手。
“老实说我本来不想做到这一步的,但你们队长说话真的很让人讨厌……”
她无奈地摇了摇头,旋即展颜一笑。
“所以下一个,谁想来?”她轻快地问道。
诃谙星众人:“……”
……
另一边。
空旷的大厅内,战歌和旋律的声音仍在回荡。
高亢的虫鸣如同两柄出鞘的利剑,在无形之中削砍碰撞,擦出刺目的火花;又像是两把钢锯,各自在对方的精神领域上拉扯、摩擦。
试探、进攻、防御、摇荡。短短数音,几个来回,两人的脸上都已是冷汗涔涔,就连触角都在微微颤抖。
从震腔中发出的特殊鸣叫却仍在继续地飙高、飙高,像是两条钢丝,在不断地上抛、上抛。
悬在二人头顶的灯串,早在之前的较量中就已经被音波炸开了大半。整个大厅都暗了不少,更显得气氛肃杀。
旋律屏息提气,虫鸣的音高又往上爬了两个坡,啪啪几声响,他头上的灯串又应声碎了一串。
战歌身体脸色倏地一白,精神领域遭到的重击让她大脑都恍惚了一瞬。她闭了闭眼,不甘示弱地也将声音拔起,几声清脆的爆裂声随之炸开,她头顶的灯串亦是炸掉一片。
此时此刻,二人头顶都只剩下了几缕微光——
旋律的头顶还有一枚光球。
而战歌的头顶,还剩下短短一串,起码有三四枚。
一丝得意的笑容攀上嘴角,旋律趁胜追击,再一次提起声音——
又是一声高高抛起的虫鸣。
这一回,就连他头顶的最后一枚灯泡,都开始轻轻摇晃——
同时摇晃的,还有战歌的身体。
然而——没有碎。
旋律的眉头皱了起来。
盛在那灯泡中的光芒只是在不稳定地闪烁。在闪了几下后,那光芒明显地黯了下去——但到底没有熄灭。
就好像他面前的战歌,身体晃了几晃,终究也没有倒下。
旋律的脸色变了。
他不甘心地开口,使用过度的震腔却传来隐隐的疼痛。另一边,战歌终于稳住了身形,不假思索,趁势出声——
一声远比旋律之前更高亢,更有冲击力的鸣叫迸射而出,如同一支拖着长长火光的箭,笔直飞向对方已然摇摇欲坠的精神领域!
“砰砰砰”几声炸响,不仅是战歌头顶的灯泡,就连旋律头上仅剩的那枚,也随着音波荡开,应声而碎!
整个大厅瞬间陷入黑暗。
唯有战歌背上那微微舒展的淡金色膜翅,在一片昏暗中,散发出淡淡的、柔和的光芒。
她将身体包裹着一丝光芒里,等待着、喘息着,警惕着来自对方的下一波攻击。
……
同一时间。
夜神的威严化作浩大的黑幕,将整片天空遮挡,连一丝星光都没有泄下。
黑幕之下的山谷里,则是一片死一样的寂静。
凛光难以置信地望着面前人的轮廓,不知过了多久,才缓慢地低头,借着那一点微光,看向自己的胸口。
对,微光——明明所有的光源都已经被吞噬或遮蔽,但此时此刻,他的面前却还是亮着一点光。
那光就来自他的胸口。他妹妹的手里握着一把小小的光剑,此刻那剑的一端,正贯穿着他的胸口。
这是踏星游的“光灭之剑”,不会造成伤口,却能直接抹杀人的存在。
他的身体开始逐渐变得透明,眼中的错愕却渐渐沉寂,转而变成深深的困惑。
“你到底是怎么……”他嗫嚅着开口,不解地抬起眼眸。
希光深深看了他一眼,拔出光剑,向后退去。
她手中的光剑熄灭,世界却没有再次陷入黑暗——头顶遮天的黑幕正随着凛光的消逝而飞快失效,点点天光漏下来,照在她的身上和周围。
像是一圈柔光,将她温柔包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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言灵直播战·对抗六区·比赛倒计时三十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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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片黑暗的大厅之内。
战歌最后等到的只有“扑通”一声响。
那是失去意识的旋律,一头栽倒在地的声音。
——点点光芒倾泄而下的山谷里。
对着兄长满是不解的眸子,希光终于打开了一直紧握的手掌。
只见她的掌心里,正躺着一枚星星。
一枚用细藤编织而成的,小小的绿色星星。
——同一时间,园林浮岛上。
苏凉正木着张脸,毫不留情地将最后一个诃谙星的选手从浮岛上踹下。
“傻逼永远是傻逼。”她最终甩下这么一句话,摇了摇头,抬手按了下肩颈,转身离开。
园林之外,白墙之下,柳树轻摇,一瓣桃花落下。
……
而在她们看不见的地方——三个选手的头顶,三个视角下的弹幕,三群正屏息等待的观众。
在同一时间,发出了山呼海啸般的尖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