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非群玉山头见, 会向瑶台月下逢。
这是黑乌曾在密室中提到过的诗句。凭羽人的艺术天分,自然不可能无视这么一句优美的诗句。也有足够的能力当场记下。
最重要的是,在苏凉的记忆里, 这个彩毛羽人也是长尾星队的——既然是这样,那他就更不可能不会背这首美颜专用诗!
苏凉语气笃定,弹幕也一转之前焦躁的气氛,纷纷开始叫好——你不是要装吗?那你倒是背啊, 不背不是自己人!
彩毛羽人的神情, 也确实因此僵硬了一瞬。
……然而只有一瞬。
紧跟着,就见他蹙起眉头, 略显无奈地摇了摇头。
“苏凉, 我知道你在试探我。这句话, 我也确实背不下来。”
“但这是因为,当时我根本不在场……你忘了吗?”
“对啊!”红羽回忆了一下,慌忙开口,“我记得这句诗, 是黑乌在密室里念的……可兄弟,他当时不在啊。”
“对对对!”黑乌跟着点头,“他在外面断后呢!”
“密室没听到平时训练也听不到?”苏凉用力闭了闭眼,“这句诗我教过黑乌用过, 同一个队伍的羽人,连一点印象都没有?”
闻言,那彩毛羽人神情确实更无奈了。
“这个, 我也没办法……我和你们不是一起的啊……”
苏凉:“……”
不是, 明明在她记忆里就是一个队, 这个时候说不是一起的了?
苏凉暗暗翻了下白眼, 正要继续追问, 却听一旁黑乌开口:“是啊,苏凉,他和我们确实不是一起的啊。”
“他的言灵是羽毛舞,不是古诗文。不和我们一起训练的。”
苏凉:“……”
有那么一瞬间,她是真的很希望娜菲在现场。
然后直接冲着黑乌的后脑勺来那么一巴掌。
然而她不在。这就很让人绝望。更绝望的是,苏凉自己想了一下,发现黑乌说得居然还是对的——
这个彩毛羽人,因为用的言灵是羽毛舞,所以一般都是独自训练。不和他们一起的。
苏凉深深望了面前的羽人一眼,一时没有言语。而虚空中,心情涨了又落的观众,已然气得在狂敲虚拟键盘了。
【我小宝贝的比心爱你!有没有搞错啊,这比心的都能圆过去??】
【天哪,我真不敢看了。连背诗都验不出来,也太窒息了吧】
【黑乌我求你闭嘴吧,别再给他打补丁了[捂脸]再补你家凉凉就真凉了】
【老实说这也不能怪黑乌吧……只能说这怪物能力确实逆天】
【我们这边还好了。你看看对面黑乌那儿的弹幕。骂得我都不忍心看】
【该说不愧是羽人吗?骂人都能不带脏字,完美规避所有违禁词】
【好我接下去准备屏蔽直播只看弹幕了。再看我怕我会开始揍空气[微笑]】
【啊啊啊啊我已经开始揍了!隔空扇这怪物脸!真比心的好气啊啊啊!】
弹幕已经气到满屏违禁词,而作为当事人,苏凉的情况似乎也没好到哪儿去。
“意思是,你用的言灵是羽毛舞?”她打量着彩毛羽人,瞧着仍是不太相信的样子,但气势已经弱了很多。
彩毛见状,心底暗笑,同时扬起脑袋,肯定地点头:“当然啊。”
说完又趁胜追击,再次祭出了自己的传统艺能——带节奏。
“苏凉,你真的没问题吗?你从刚才起就一直很不对劲。要不还是先回去休息……”他故作担忧地开口,结果话没说完,就被苏凉直接打断。
“先别扯这些有的没的。你先回答我。”苏凉烦躁开口,“你的言灵,真的从一开始就是羽毛舞?你敢说没有接触过任何其他的言灵,包括古诗文?”
“没有。”察觉出她语气中的慌乱,彩毛羽人更是得意,当即开口。
说完,他又补充道:“不过我现在没法用言灵,原因你们都知道的。”
他说着,故意扫了旁边两个羽人一眼,眸中微光闪过。
看苏凉这反复追问的模样,他还真挺担心对方会忽然要他说一句言灵来自证身份的。索性提前把那条路堵死。反正他根本不用详细解释,只要给个话头,这些家伙的记忆就会自动帮着补完的。
不料苏凉闻言,神情却是忽然平静下来。
“很好。”只听她轻轻说了一句。再次看了一眼羽人。
下一瞬,就见她右手突然探出,手中匕首寒光闪烁,直直朝着彩毛刺来!
彩毛一骇,本能地往旁边闪去,不料苏凉只是虚晃一枪,左手拳头早就已经准备好。
“弓如霹雳弦惊——”苏凉一面挥拳一面念出言灵,话音未落,拳头已经重重砸在彩毛羽人的鼻梁上,紧跟着,凭空又是一道惊雷在他耳边炸响,直把他震在当场!
——辛弃疾,《破阵子》。
虽然现场没有弓也没有弦,但这句诗本身就是在描写作者梦里的场景,因此可以直接触发。
尽管实际效果也就是加了个霹雳音效,但气势还是足的,震慑效果拉满!
这还不算完,趁着那羽人还怔在原地,苏凉飞快将手中挎包里的东西抖空,将空掉的挎包一张,整个儿罩向了彩毛的脑袋。
彩毛正被苏凉那雷霆一拳揍得晕晕乎乎,好不容易才回过神来,眼前又倏然被黑暗笼罩。不仅被套麻袋,还隔着麻袋遭到苏凉一顿乱拳,锤完之后更是被一脚踹翻在地,背脊被人重重压着,一时爬都爬不起来。
说不愤怒是假的。也算他心理素质过硬,都这种时候,居然还能稳住心态开口。
“苏凉!你清醒一点!”他的声音隔着挎包传出来,“你不要被控制——唔!”
他话未说完,又听苏凉悠悠开口,一句“相顾无言,唯有泪千行”唰地砸下。
和之前那句一样,直接以梦境本身为触发物。干脆利落地就把他给禁言了。
彩毛羽人:“……”
你是不是玩不起!
他这回心态是真的崩了,又是挣扎又是扑腾,口中呜呜声不止,也不知是在求救还是在骂脏话。
他怒了,可观众却快乐了。
快乐到直接在虚空里放了几大个颜文字版的烟花。
【我舒坦了!凉凉干得漂亮!!】
【啊啊啊还好我没走!我还以为凉凉这次真要翻车了,结果转手就反打!凉凉这行动力啊!!】
【黑乌那边的朋友,你们看到了吗?我们胜利啦、胜利啦——】
【我天我都没反应过来!凉凉到底怎么看出来的?】
【个人猜测,估计她向怪物最后确认的一句话有关。肯定怪物在那个时候漏了马脚】
【我也觉得。而且苏凉之前对话的引导性就很强,我怀疑她那个时候就在进一步试探了】
【管那么多呢,趁着他被禁言,赶紧揍他!爱你刚刚就被他那无辜样气死】
【能不能直接揍死啊?这么可怕的能力,早点弄死早点好】
【估计难。不是说这怪物是不死之身吗?】
【那起码也得捅几刀先!最大削弱!】
【不过还是好担心啊,毕竟旁边还有两个被蛊惑的队友。】
【对对,我也好担心!万一队友被蛊惑反对付苏凉就糟了】
所幸,在场两个羽人,并没有做出如此拉胯的事情。
红羽倒确实是想上去救一下彩毛的,不过才刚有动作,就被黑乌一把拉住了。
“你干嘛?”红羽转过脑袋,难以置信地看向黑乌,“兄弟都快被苏凉打死了!”
“呃……”黑乌也有些两难,却还是坚定地抓着红羽没放,“相信苏凉吧。她判断很少出错的……”
“……”红羽瞪着眼睛看了他几秒,然后在心里仔细比对了一下。发现苏凉和彩毛比起来,好像确实是苏凉比较靠谱。再一想,彩毛是苏凉那队的,就算被淘汰,也是影响苏凉那边,和自己关系好像不大……
于是也就冷静下来,不冲动了。
就在两人交流的这么会儿工夫,苏凉已经将那挎包的带子都缠到了彩毛的脖子上。还往他七彩的脑袋上敲了好几下,想试着把他敲晕。
偏偏彩毛坚强得一批,死活不晕菜,就等着旁边两个羽人前来救驾。没想到他们放弃得如此之快,一口老血都恨不能喷出来。
不过记忆的干扰毕竟还在。黑乌虽也隐隐觉得哪里不对,对彩毛的存在依旧是信大于疑,看他挨揍也有点于心不忍,便小声劝道:“那个,苏凉,有什么话要不先问清楚吧,万一真的是你搞错了……”
“我搞错?我搞错会让他自己纹上这个?”苏凉冷哼一声,直接掰过彩毛的手臂,翻折过来。彩毛痛得一阵扑腾,苏凉只当他是条鱼,一边继续压制着他,一边向旁边两人展示起他的小臂内侧。
只见那里,正绘着一枚形状古怪的纹身。
“《悦图天颂》,小众言灵之一。以独特的系列刺青为言灵触发物,十六种刺青图案和三十二句天颂词句两两组合,每种组合都可以打出不同的效果。”
而且为了使用方便,现实中这种刺青往往都是便于清洗的。使用者们会在进入赛区前,根据自己需要,挑选合适的刺青,放在便于使用的位置。
苏凉说着,冷冷地垂下眼眸:“既然有这种刺青,就说明他肯定学过这种言灵。可我问他时,他却一句都不提。”
那只有两种可能。一个是他故意隐瞒。一个是他根本不知道自己应该会这种言灵。
隐瞒是没有必要的,毕竟他的刺青位置很明显。那只可能是后者。
“……!!!”似乎是被苏凉的话语刺激,彩毛羽人更加剧烈地挣扎起来。然而除了让苏凉压制得更加吃力外,似乎也没有更多作用了。
没办法,谁让苏凉一上来就把他语言给封了——若是他还能说话,还可以用语言再进行一波蛊惑引导,以再次扭转局势。然而此刻,他却是什么都做不了。
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苏凉逐渐掌握主导权。
……哦,不对,他都不能算“眼睁睁地看着”。他脑袋还被挎包罩着呢。
另一边,听到苏凉指出这点,两个羽人均是一愣——这确实是个再明显不过的矛盾。毕竟当时彩毛给出的答案他们两个都是现场听到的,做不得假。
以此为突破点,再去思考之前的种种,更让人觉得不对劲。彩毛羽人这个曾在记忆中无比鲜活的形象,突然就变得违和诡异起来。
紧跟着,在某一瞬间,两个羽人都不约而同地意识到了一个无比重要的问题——从头到尾,他们都不知道那彩毛羽人的名字。
被蛊惑术遮掩的最大漏洞终于暴露。一切便如拨云见日,一下变得清晰无比。
“脑子都清楚了?”苏凉余光扫过他们,克制地吸了口气,“那么现在,能不能有人来给我搭把手呢?”
“啊,来了来了!”黑乌见状,立刻主动上前帮忙压制。红羽本来也想上去,反被苏凉赶走了——现在尚不清楚这怪物交换身体需要什么流程。可不敢让红羽贸然靠近。
红羽只能站到远处,口中念起《诸神之梦》,召唤出一地细藤。眼看那些细藤就要缠上彩毛的手脚,房间之外,忽又有异响响起。
那是锁链拖在地上的声音,伴随着咚咚的声响——像是重物,一下一下地落在地上。
……是“铁女青绒”。
或者说,是被困在“铁女青绒”身体里的那个人。
她正在不远处游荡。而且听声音,分明是在逐渐靠近。
意识到这点,在场几人无不色变。但令人没想到的是,在场反应最大,居然是正被苏凉压制着的彩毛羽人——
只见他浑身一颤,忽然陷入了一瞬间的僵硬。片刻后,便更加疯狂地振动起来,动作之剧烈,差点把背上的苏凉都给甩下去。
得亏黑乌已经来搭手,红羽的细藤也已经赶到,将他的四肢全都牢牢捆了起来。彩毛羽人身体紧绷着,忽然不动了。
片刻后,黑乌却皱了皱眉,奇怪道:“你们有没有闻到什么臭味?”
苏凉:“……”
她没说话,只狐疑地低头,看向被她压着的彩毛羽人。
只见那股臭味,正来自他的身上。
不仅如此,他手臂上的皮肤也开始迅速地老化干瘪。看得苏凉心头一跳——她生怕他是突然死遁,正要进一步检查,忽然感到脚下地板蓦地一震。
——不止是地面,实际整个房间都震了起来。挂在墙壁上的两条断链倏然扬起,红羽猝不及防,被从后面击中,就地翻了个跟头。
苏凉吓了一跳,本能地回头,身下的彩毛羽人突然又是一挣——相比起之前,他这一次的力气却是大了数倍,竟是直接将苏凉黑乌两人都甩到了一旁。伴随着“啪啪”数声响,那些缠在他身上的细藤,也纷纷应声而断。
……这算是怎么回事?!
苏凉脑子都是懵的。明明这家伙刚才都没什么反击能力,怎么突然之间……
她诧异抬头,再看到彩毛羽人的面容后,又不由一怔。
只见这会儿,那彩毛羽人已经站起了身,不仅如此,他还将套在头上的挎包也扯了下来,重重扔在地上,露出被遮掩的面容。
……但这张脸,和苏凉之前所见的,已经完全不同了。
原本还算清俊的面容已经不复存在。现在的彩毛羽人,上半张脸上是斑驳的烫伤,下半张脸则布满了恶心的斑点。整张脸也亦变得十分苍老——但比起烫伤和斑点来,这反倒不算什么事了。
甚至就连他的彩毛都没有了。头发也好、冠羽也好,全都在短时间内脱落,掉得肩膀上都是,脑袋已然光秃一片。
一旁的黑乌看到他这样,甚至吓得当场叫出了声。苏凉却似想到了什么,目光迅速朝着他的手脚扫去。
果不其然,他的手上,也出现了大面积烫伤的痕迹。至于双脚,因为被鞋子遮挡着,暂时看不出来,但苏凉没有错漏那从鞋面上渗出的血水。
她想起红羽他们曾说过的那个故事。
苍老、腐臭。斑点、秃头。脸上的烫伤是因为被铁皮面具覆盖,手脚上的烫伤亦然。
这些都是属于“铁女青绒”的形象特征。这会儿全出现在了这个彩毛羽人的身上。
不过……为什么?
结合之前的震动,苏凉很快有了猜测——这是代价。
彩毛羽人动用了过大的力量来挣脱束缚,作为代价,他虚假的外表就再也维持不住。
但……这不是其他人的身体吗?为什么那些伤痕也会出现在他身上?而且为何他刚才不开大,非要等到现在……
越来越多的疑问出现在苏凉的脑海里,所幸第二个问题,很快就得到了解答——
只见那彩毛羽人一脸狰狞地站在房间内,目光不住朝着倒在地上的红羽瞟去。苏凉正要上前去护,却见那彩毛羽人突然后退两步,一脸不甘地瞪了他们一眼,转身跌跌撞撞地往外跑去。
留下一地的血脚印,深深浅浅地往外延伸。而走廊外,铁链拖地的声音依然在缓慢地响着。
红羽背上火辣辣地疼,直到这会儿才挣扎着爬了起来,一脸茫然地看着地上的血脚印:“他……他跑了?为啥?”
“……他在躲‘铁女青绒’。”苏凉抿了抿唇,“他怕她。”
严格来说,是已经换进他人身体的真青绒,畏惧着那个拥有自己身体的假青绒。
“啊?不会吧。”红羽有些诧异,“他一开始不还一个劲儿怂恿我们去找假青绒吗?”
“废话,那个时候我们都当他自己人。他能骗我们挡刀啊!”黑乌骂骂咧咧地从地上爬起来,“现在这情况,我们能直接拿他祭天,谁还敢和我们一道。”
“……还有一种可能。”苏凉略一沉吟,目光飞快扫过地上的物件,“他希望能借我们的手,除掉假青绒。”
从他对假青绒表现出的惧怕来看,这个可能性还相当高。
苏凉视线划过地上残余的血迹,略一思索,俯身捡起了掉落的匕首。
“你们把这些东西收一下,带回密室。”她急急对着两人道,“我去追青绒。”
她说着,就要往门边走。黑乌望向她的目光却有些迟疑。
“等等,苏凉。你……确定你不需要休息吗?”
方才红羽倒在地上没看到,他却是看得清楚,苏凉刚才摔倒时,又别到了之前受伤的那只脚。
红羽毕竟是第一次用治愈言灵,疗效不是很尽如人意。虽然苏凉已经恢复了跑跳能力,但受过伤的地方还是有些脆弱。
苏凉脚步一顿,有些无奈地看了眼自己的小腿——就像黑乌说的,她方才确实是被疼懵了一瞬。不然她早追出去了。
“……没事,还能动。”苏凉评估了一下自己的情况,肯定道,跟着便头也不回地沿着血脚印跑了出去。
剩下黑乌和红羽待在幽暗的房间里,面面相觑。
所幸此时似乎没什么危险了——真青绒已经跑了。而假青绒,从铁链的声音来判断,应该也已经转向了。
多半是去追真青绒了。
尽管如此,黑乌两人也不敢耽搁,飞快收拾起散落一地的物件——苏凉当时为了控制真青绒,将包里的东西都抖了出来。他们也不知道哪个有用哪个没用,索性捡回了那个挎包,一件一件地捡回去。
捡着捡着,红羽突然觉得有些不对。
“黑乌啊。”他不太确定地开口,“现在的情况是,那个雄羽人身体里是真青绒。那他的灵魂,应该就在青绒的身体里,对吧?”
“对啊。”黑乌头也不抬道,“怎么了?”
红羽没有回答,只是进一步确认:“也就是说,青绒是和一个男的互换了身体。”
“……嗯。”黑乌动作一顿,警觉地抬起头来,“你到底想说什么?”
“那不对啊。”红羽说着,举起了手里的挎包,将黑乌拉到了门口光线明亮处。
“你仔细看看,这个包,它……好像是个女式包啊。”
另一边。
苏凉循着真青绒留下的血脚印,正快步往前走着。
好在腿脚的疼痛只延续了一阵,这会儿已经消了下去。苏凉望着越来越新鲜的痕迹,心知自己与真青绒已经相距不远。正在琢磨要不要先来句言灵给自己加buff,却听不远处有噼里啪啦的声音响起。
苏凉眉头一蹙,忙加快脚步赶了过去,转过一个拐角,呼吸蓦地一滞。
——只见此处,是一个与小厅相连的短走廊,正横七竖八地倒了一地人。瞧着全都是干尸模样,侧颈处是明晃晃的血洞,看得苏凉暗暗心惊。
更让她心惊的是,这其中不少还是熟面孔——基本都是之前来追杀的红羽的那些人。
而那噼里啪啦的声音,正是从不远处的小厅传来,苏凉抬眼望去,正好看到一个熟悉的人影。
“娜菲!”她叫了一声,快步赶去,“你怎么在这儿?”
娜菲正独自坐在小厅的一角,听到声音,第一反应是将闪着电光的棍子戳了过去。见是苏凉,棍子一滞,表情明显放松了下来。
“是你啊。”她背靠墙坐着,脸色略显苍白,“走路怎么也没个声儿。”
“别管我了。”苏凉警觉地打量着四周,在注意到从娜菲身边掠过的血脚印时,微微蹙起了眉,“你刚有看到一个怪人吗?是个羽人……”
“?羽不羽人我不知道,不过秃头的瞎子倒确实是看到一个。”娜菲略下吃力地直起身子,举起棍子朝前方一指,“刚才往这个方向跑了。”
苏凉顺着她的指向看过去,眉头却蹙得更紧了。
因为娜菲指着的,是与小厅相连的另一条走廊。而通往那个走廊的方向上,根本没有血脚印。
“你确定吗?”苏凉怀疑道,“我刚刚是顺着脚印追来的。”
“不信拉倒。”娜菲闭了闭眼,“反正我是这么看到的。”
她说着,扶着墙壁要站起来,顺手将棍子换到了另一只手里,才刚一握紧,便皱眉“嘶”了一声。
苏凉见状,心头一动,一把夺过她的棍子,顺便掰开了她的手掌——却见娜菲的两个手掌内,全是明显的灼伤痕迹。
“什么情况?”苏凉抬眼看娜菲。娜菲撇了撇嘴,飞快抽回了手。
“副作用而已。你知道我的体质不适合用雷神战决……”娜菲朝着前方的走廊抬了抬下巴,“你不是在追人吗?还不赶紧过去?”
“……算了,以后再说吧。”苏凉略一沉吟,还是选择扶住了娜菲。
娜菲现在的情况明显很差。总不能将她一个留在外面。
不过苏凉还是留了个心眼,在扶着娜菲回去的路上,故作无意地试探了几句——她也不想表现得如此多疑,但本该守家的娜菲突然出现在外面,这着实有些奇怪。
而娜菲给出的解释是——她是出来找兽人的。
“凛星说她闻到附近有兽人的味道,所以我才出来的。”娜菲边走边吃力道,“出来晃了一圈,连根兽毛都没看到,就准备回去。结果刚到走廊口,就看到一个怪人……对,就那个秃头瞎子,在外面挠门。”
“那我自然要打上去啊,那家伙见状就逃。我一直追到那个小厅里,想放个言灵,人没打中,倒把我自己累瘫了。那怪人就趁机跑了……再后来,你就过来了。”
“地上那些尸体?我不知道。我都没细看,毕竟我人在小厅。”
苏凉:“……”
坦白讲,对于娜菲的话,她一开始是相当存疑的。因为按照她的描述,真青绒曾在小厅和密室门口间折返,那应该有两行脚印才对。然而事实是,从小厅出去,只能看到一行脚印。
但随着逐渐靠近密室门,她又不确定自己的想法了——因为从脚印的深浅度来看,越靠近密室门的方向,血脚印越浅。在距离密室七八步的地方,脚印几乎已经淡到看不出来。
或许是青绒设法止住了血,或许是血流干了……起码单纯从血脚印,已经无法判断青绒的行进路线了。
“喏,我当时就是从对面过来,看到怪人在这个位置……”娜菲一边说着,一边站定在密室门前,抬手敲了敲门。
“凛星,开门。我回来了。”
“……凛星?凛星??”
门内没有回应。两人对视一眼,不约而同地从口袋里掏出一张空白的卡片。
卡片都是问红羽要的。当做备用钥匙,一人发了一个。
苏凉一面将自己的卡片怼进面前的细孔,一面问娜菲:“你确定那怪人没进过密室,对吧?”
“不确定。我只知道我回来时看到他在门口。”娜菲蹙眉望着苏凉手里的卡片,“苏凉你行不行啊?怎么到现在没塞进去?”
“我不知道,里面好像被堵住了……”苏凉抿唇,脑中灵光一闪,“坏了,这门不会只有做梦者才能开吧?”
卡片什么的都是其次。重点其实是持有卡片的人?
“搞什么,那快让红羽来开啊。”娜菲也有点急了,“对了,红羽呢?他不是和你一起?”
“他们在外面找线索……”苏凉将卡片拿出来,没好气地瞪着眼前的细孔,“应该快回来了。”
她倒不是很担心那两人的安全——黑乌的古诗文很扎实,红羽也能使用言灵。他俩在一起,逃命的本事总还是有的。
她比较担心密室内的情况……凛星向来乖巧听话,说要守家,就绝不会出去。而且她五感敏锐,不存在听不到敲门声的可能性……
那唯一的可能,就是里面出什么事了。
苏凉思及此处,心情越发不安。就在此时,一只陌生的手忽然递到了她的旁边。
“那把卡片给我试试。”
……?
苏凉诧异转头,只见一个陌生的女孩,正安静站在她旁边。
这才是真正的走路没声……苏凉甚至完全没察觉到她的靠近。
“我一直在,只是你们没发现而已。”女孩咕哝着,察觉到两人的目光仍带着怀疑,也不急恼,只镇定看向苏凉。
“确认一下,你就是苏凉,对吧?”
“……嗯。”苏凉望着她头上的帽子,心里已冒出几分猜测,“所以你是……”
“临戈。”女孩言简意赅,顺手摘下了头顶的帽子,同一时间,一条尾巴从她身后探了出来。
她的耳朵又小又圆。尾巴却十分粗大,白蓬的毛上布着些黑色的斑点。
“如你所见,是个兽人。同时也是这个梦境的,美梦持有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