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晚，月光被乌云遮住，夜风习习，庭院深深，殿外的梧桐树叶沙沙作响。
杨采女和其他采女一同歇息在远芳殿里。远芳殿房间多，故而采女们都能分到一间卧室。
杨采女吹灭蜡烛后，很快入睡。半夜三更之时，一道黑影偷偷摸摸地站在窗外，朝屋内吹了一股熏烟。
黑影等了片刻，才轻轻撬开门闩，悄悄地潜入杨采女的房间。见杨采女睡得熟，他用床单将杨采女裹住，扛在肩膀上，再轻手轻脚地走出去。
黑影将杨采女扛到一个废弃的庭院，将她扔进水井里，便悄无声息地离开了。
“咔！”导演喊道，“过！赶紧捞人。”
他的话音刚落，等在一旁的展尧就跳下井。
“展尧！”其他人都被他的速度和动作惊到了。展尧竟然亲自下井捞人？
井里的夏晓菲正探着头向上看，见展尧跳了下来，她也被惊到了。
“怎么是你？你怎么跳下来了？”夏晓菲冷得打了个寒颤。
“救你啊。”展尧道。
“你傻啊？我会游泳。”夏晓菲边将工作人员扔下来的绳子寄在腰间边道，“我先上去了。”
“嗯。”展尧应道。
“还有，谢谢你。”夏晓菲说完就被工作人员拉上去，其他人连忙递上长毛巾和热水。夏晓菲手捂着水杯，顿时觉得暖和不少。此时虽正值夏季，但夜里的井水还是冰凉刺骨。
她坐在一旁，看着展尧被拉上来，看着他对周围的人解释“晓菲是我的粉丝，是为了我来当群演。若是她出了什么事，我明天就得上热一。所以我才跳下去救她”。
这个理由很牵强，估计没几个人会信。不过，在场的人都签了保密协议，知道这些事情不能对公众说。
“晓菲，没事吧？”一旁的邢亦然关心地问道。
“没事。”夏晓菲笑道，“我现在要去更衣室把衣服换了，这戏服被井水浸湿后死沉死沉的。”
“我陪你去吧。”邢亦然道。
“好。”
展尧瞥见夏晓菲离去的背影，若无其事地用毛巾擦了擦头发，向着反方向的男更衣室走去。
他不知道她什么时候学会了游泳。他记得高一时，班上同学结伴去游泳馆玩。会游泳的在水里花样游，不会的也套个游泳圈在水上拍来拍去。唯有夏晓菲站在一旁，死活不下去，说是怕水。
一个喜欢恶作剧的男生将她拖进水里，她吓得在水里不停地扑腾，眼镜也掉进了水里。
正好游到他身旁的展尧顺手将她捞起来，送到岸边。那是他第一次看见不戴眼镜的她。清秀的面容微微地喘着气，一个劲地向他道谢。
“不客气。我去帮你找眼镜。”说完，他就屏住呼吸，扎进水里，没过多久，他就浮上水面，将眼镜递给她。
还未等夏晓菲将眼镜擦干看清他的容貌，他就游远了。
事后，夏晓菲买了小礼品向他道谢，他没有接，只淡淡地说了一句：“既然怕水就不要去游泳馆，以免扫了大家的兴。”
后来，夏晓菲就好像很少参加集体活动。
过了这么多年，他没想到夏晓菲变化这么大，不再戴框架眼镜，学会了游泳，留了中长发，简直和以前判若两人。
女更衣室外，邢亦然抱着胸等在外面，脑海里一直播放刚才展尧救晓菲的情景。
她能看得出，展尧很紧张夏晓菲。但是，夏晓菲对待展尧是什么态度，她还要弄清楚。
换下戏服的夏晓菲走出更衣室，笑着对邢亦然道：“走吧，我们回酒店。”
“嗯。”邢亦然应道。
二人并排走在寂静的影视城里，一时没人说话，因为两个人都不知道怎么开口。
“晓菲，”终于，邢亦然忍不住问道，“你喜欢展尧吗？”
夏晓菲摇头：“我不喜欢他，也不敢喜欢他。”
“为什么不敢？”邢亦然追问道。
“展尧的女友粉太多了，她们会撕了我的。”夏晓菲笑道，“还有，你不是也喜欢展尧嘛，我不想跟你抢。再说，世界上的好男人多了去了，何必为了一个高风险的展尧自寻烦恼？”
“展尧好像喜欢你。”邢亦然艰难地开口道，“他好像很紧张你。”
“他不是喜欢我，他是以为我不会游泳。”夏晓菲解释道，“高一时，我还不会游泳，他救过我一次。他不知道我后来偷偷去游泳馆学会了游泳。”
“哦。”邢亦然道。
夏晓菲见她还不放心，揽着她的肩膀道：“放心，他是不会看上我的。你还记得高三时我不是做过他一个月同桌吗，那一个月我帮他收情书收到手软。当时，我就奇怪，为什么她们都放心让我转交情书？没过多久我就想通了，大概是因为我长得比较有安全感。”
“哪有？那个导演今天不是还夸你长得漂亮。”邢亦然道，“你不要妄自菲薄。”
“我只是比较适合古装而已。”夏晓菲道，“我以前怎么没发现我这么适合古装？看来我以后要多穿汉服。”
“好。我陪你一起穿。”邢亦然笑道。
“嗯！”
第二日，夏晓菲只剩最后一个镜头要拍了。这次杨采女已经死了。
侍卫们按照皇上的吩咐抬着杨采女的尸首送到薛贵妃的宫殿里。
“薛贵妃，你对此有何解释？”皇上命人掀开白布，杨采女那张惨白的小脸暴露在众人面前，吓得宫女们连连后退惊叫。
“陛下，你以为是臣妾做的？你就如此不信我？”薛贵妃泫然欲泣道。
“不是朕不信你。这些年，你暗地里加害多少宫女妃嫔，朕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可是这次，你竟害死了杨侍郎的女儿。”皇上痛心道，“你可知杨侍郎最近在文官中声誉鹊起？你可知他们一人一口痰就能把你淹死？”
“不是我……我没有……”薛贵妃跪着抱着他的腿嚎啕大哭，“陛下，臣妾真的没有啊。”
“看来，你是不想承认了。来人，把证人叫上来。”皇上喊道。
李嬷嬷和一名黑衣男子跪在堂前。二人身上都受了一点轻伤。
“贵妃娘娘，老奴对不住你啊。老奴身子骨弱，三棍就经受不起啊，只能把娘娘招供出来。”李嬷嬷扑在地上哭着道。
“不！不！陛下，你这是屈打成招！”薛贵妃喊道。
“李嬷嬷，你自己来说说，是不是屈打成招？”皇上道。
李嬷嬷哭着道：“娘娘，你就认了吧。”
“不！李嬷嬷，我平日里对你不薄，你是随着我陪嫁到宫里的，不能这样陷害我！”薛薛贵妃道。
“陷害？小邓子，你将薛贵妃这些年指使你害死的人一五一十地说出来，看朕有没有陷害她？”
那个黑衣男子，将这些年遇害名单一一念出来。每念一个，薛贵妃的脸色便灰了一分。直至念完，薛贵妃的脸色已经完全不能看了。她依然哭着念道：“不，我没有害杨采女。我没有……陛下，我是害死了很多人，但是我真的没有杀杨采女啊！”
“既然你已经认罪，来人，剥夺薛氏贵妃封号，将她押入宗人府，择日发落。”皇上道，“还有，将杨采女厚葬进皇家陵园。”
“是！”
望着侍卫将薛贵妃押出去，饰演皇上的展尧露出意味深长地笑容。
“过！”导演喊道，“非常好！薛贵妃、杨采女杀青！”
夏晓菲从担架上站起来就揉了揉酸疼的胳膊和腿。
身着宫女服饰的邢亦然走过来，疑惑地问道：“你杀青了，我还理解。薛贵妃怎么也杀青了？”
“后面的剧情我知道一点点，薛贵妃在宗人府里畏罪自缢。不过，这个镜头之前拍过了，所以无需再拍，她就杀青了。”夏晓菲回答道。
“你是怎么知道的？”
夏晓菲道：“我有通告单和剧本啊。还有，我偷偷地给你剧透，杨采女真的不是薛贵妃杀的。”
“那是谁杀的？”邢亦然好奇地问道，“既然不是薛贵妃杀的，那皇上不就冤枉人了吗？”
“也不算冤枉吧，薛贵妃之前杀了那么多人，也算死有余辜。你看见展尧最后的笑了吗？杨采女其实是皇上派人杀的。”
“啊？！”邢亦然惊讶不已，“这是为什么啊？他既然知道薛贵妃之前的所作所为，为什么不早一点处置她？”
“因为之前兵权还在薛贵妃的父亲手里。拿回兵权，他当然不需要薛贵妃，所以杀了杨采女嫁祸给薛贵妃。这样文官们就能把笔杆对准薛贵妃和薛贵妃的父亲了。”夏晓菲解释道，“唉，可惜了杨采女。”
邢亦然却叹气道：“薛贵妃杀青了，剧组还需要宫女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