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
一如过去的每一日, 敖夜在寅时准时醒来。
睁开眼的刹那,他有点不习惯,总觉得今日少了些什么。
静静地想了一会儿, 没想出,敖夜坐了起来, 眼角的余光不慎瞥见面朝里、侧卧而眠的佘宴白,他忽然便明白自己缺的是什么了。
往日他们同榻而眠, 佘宴白总爱把手脚缠在他身上, 像一条在看守猎物的大蛇。而今日, 佘宴白却一反常态地与他拉开了距离。
敖夜抿了抿唇,伸出手想碰一碰佘宴白的肩膀,又担心吵醒他, 便半路收回了手。
他默默下了床,自行穿衣束发。
“阿夜。”佘宴白转过身, 手自然垂下, 有意无意地抚了几下腹部。
敖夜正在扣腰带的手一抖, 回首看着床上翻了个面的人, 室内光暗, 只能依稀看到佘宴白眼睑微垂、嘴角上扬。
“嗯?”敖夜道。
佘宴白道好整以暇道, “脸疼吗?”
他腹中的小崽子醒来, 像只鱼一样在他识海中吐了一串串泡泡, 每一个盛满了名为“饥饿”的情绪。
啧, 小饭桶。
经他这一提醒, 敖夜才察觉到脸上火辣辣的疼,伸手一摸,右脸上有一道肿起来的细长伤痕。
“不疼。”敖夜道。
只是这莫名出现的伤痕着实令他困惑,莫非他得了梦游之症?
但是——
想起佘宴白之前无缘无故打了他一下, 敖夜看他的眼神便多丝狐疑。
莫非他哪里做得不对,又惹佘宴白生气了?
佘宴白轻嗤一声,撑起身子,伸手抓住被床头的钩子勾住的帷帐。
“你出去后记得吩咐宫人莫来打搅我,我会睡到你早朝回来。”
敖夜皱了皱眉,想劝他两句,起码得起来喝口粥暖暖胃。
却见佘宴白轻轻一扯,帷帐落下挡住了他的身影。
“宴白?”敖夜道。
床上的人不语,不知是又睡下了,还是不想回答。
无法,敖夜只得拧着眉离开,想着今天快些处理完政务,然后早些回来陪佘宴白用午膳。
到了殿外,小太监福来与一众宫人早已等候多时。
晨间天凉,福来把怀里抱着的披风抖开,道,踮着脚欲给敖夜披上。
敖夜抬手阻止了福来,说道,“不用。你去拿瓶金疮药来。”
福来抱着披风,有些不解,“陛下要这个作甚,难不成是哪里受了伤?不然奴才还是去喊御医来吧。”
敖夜眉一皱,纵使此刻天暗,但除非福来是个瞎子,否则怎会看不见他脸上的伤痕?
“孤脸上有伤。”
这下不仅福来愣住了,周遭的宫人们也有些茫然,皆望向敖夜的脸,仔仔细细地瞅了好几遍。
别说伤了,就是连个睡痕都没有。
“可是陛下,您的脸好好的呀,一点伤都没?”福来小心翼翼道,“许是您在梦中受了伤,醒来后误以为现实中脸上也受了伤?”
他身旁的宫人们也齐齐点头,附和着福来的话。
敖夜抿了下唇,若他出现错觉,那他与佘宴白的对话何解,莫非也是一场未醒的梦么?
他又摸了摸脸,一片光滑,确实没有先前摸到的伤痕。
难道真是做梦?
敖夜摸着脸,陷入了深思。
那厢,佘宴白如之前那般从窗缝钻了出去,在上次待过的观赏树上静候敖夜的路过。
敖夜照例去栖凤宫主殿的灵堂祭拜了一番,出来后没走几步便听福来发出熟悉的尖叫。
“有蛇——”
敖夜脚下一顿,侧目而视,对上一双猩红的蛇瞳。不知是否是幻觉,他竟从那小白蛇的眼里看见了一丝不耐烦。
“嘶嘶。”
佘宴白抬起头,细长的尾巴一甩,扫落了枝头上的几片绿叶。
敖夜莫名觉得脸疼。
敖夜把手伸到小白蛇身旁,果然见小白蛇自觉爬了上来。
“看来我终究是与你有缘。”敖夜托着小蛇,重新迈开了脚,低笑道,“宴白与你一样不喜雄黄的味道,等下朝后,便将你送予他如何?”
佘宴白自然不会回答他的话,尾巴在敖夜掌心摩挲几下后便紧紧地缠上他的手腕,尽量让更多地鳞片贴上敖夜的皮肤,以期尽可能多地吸收他体内的力量。
他识海中不冒泡泡了,转而泛起了点点涟漪。某个小崽子对他的识海起了兴趣,肆无忌惮地逛了起来。
“记得,不许再咬人。”敖夜低声警告道,“否则我就命人在皇城外撒上雄黄粉,教你再也进不来。”
闻言,佘宴白瞪了他一眼,尾巴尖扬起。
啪——
抽了敖夜的手腕一下。
明明是条不过巴掌大的小蛇,抽人的力气却不小,这一下疼得敖夜不禁皱了下眉。
“也不许抽人!”
佘宴白懒得搭理敖夜,懒洋洋地趴在他的腕上睡起了回笼觉。
不过没睡一会,佘宴白就醒了。
无他,某个胆肥了的小崽子竟然钻到他识海深处,还差点看到了他的记忆。
“佘夙眠!”佘宴白在识海中厉声道。
小崽子吓了一跳,立即滚回原处,乖乖地不敢动了。过了会,等佘宴白不再注意他了。小崽子便偷偷回忆起自己不小心看到的东西——
那是一条威风凛凛的巨兽,金色的!特别好看!
敖夜一路走一路思索着该如何调.教这条小蛇,等快到金銮殿时,他对福来道,“你这几日找个本领高的蛇倌入宫,孤有事需要他做。”
福来看了看他腕上的小蛇,郑重地点了点头。
佘宴白冷眼旁观着这一切,心道若是敖夜真敢,到时候一定先教他知道自己的厉害。
朝上。
在敖夜的授意下,福来扯着嗓子喊道,“有事者奏闻,无事退朝——”
一世家出身的文官出列,欠了欠身,恭敬道,“陛下,臣听闻柳氏一族皆已伏诛,想来柳氏谋逆与通敌叛国一案算是了结了吧?”
敖夜定定地看了那人一会儿,直看得他额上冒出冷汗,才道,“罪人已死,此案已结。”
但其他人,来日方长。
无论是此前阿宁爹爹的那两本册子,还是后来孟天河从柳氏一族搜出的东西,都表面这朝堂上下犯了死罪的不止区区一个柳氏。
有了敖夜的这句话,那些与柳氏有往来的大臣们暂且安了心。
“诸位爱卿,哪位还有事?”敖夜淡淡道。
百官们互相看了看,忽然礼部走出一人,高声道,“陛下此前所言,登基大典一概从简,我部商讨后已有了大致的筹划。故而还请陛下与钦天监尽快择定吉日,以便我部采买并准备大典所需之物。”
敖夜沉思片刻后道,“挑个孝期后最近的良辰吉日便可。”
闻言,钦天监的官员伸出手掐算了几下,须臾后,说道,“回陛下,孝期后第三日是个好日子,可举行登基大典。”
凡间新皇守孝不同于普通百姓,为了尽快登基以稳定国家,乃是以日代月。
佘宴白算了算,元朔帝闭眼至今已有几日,如此说来要不了一个月,他就能借敖夜喂饱腹中那个胃口极大的小崽子了。
“那便定在这日。”敖夜一锤定音道。
礼部官员想了想,又道,“臣还有一事,先帝为陛下挑的帝后乃是男子,不知这封后大典是依照惯例准备,还是?”
“此事不急,稍后再议。”敖夜道。
他这般说,只因佘宴白未曾明确答应做他的皇后,他擅自用先帝遗诏立他为后已是不对,怎能再不顾他的意愿呢?
但落在下方的某些官员眼里,便是帝王之爱果然善变,看来陛下已然不再喜爱那位传说中的佘公子了,当即便有人动了小心思。
“诸卿可还有事?”敖夜道。
百官们一阵沉默。
这位年轻的新皇格外勤勉,处理政务飞快,这会还真就无事可说了。
敖夜看了眼福来,福来便心领神会,上前一步,喊道,“退朝——”
不等百官们行礼,敖夜便匆匆离了宝座。
不止百官们有点懵,就连福来和一众宫人都傻了眼,纷纷快步去追行走如风的敖夜。
“老夫历经三朝,今儿还是头一次不到半个时辰便退朝了,真是稀奇啊。”右相摸了摸胡子,笑眯眯道。
左相皱着眉道,“陛下行事还是不够稳重。”
“陛下还是个年轻人嘛,要像你一样老气横秋的,才教人担心呢。”右相笑道。
……
距栖凤宫还有段距离的时候,敖夜手上忽然一轻。他低下头,抬手一看,小白蛇已经没了踪影,若非腕上还留有一圈鳞纹红印,他当真以为晨间的梦持续到了此刻,而他犹在梦中。
敖夜这一停,在他身后跑得气喘吁吁的宫人们终于赶了上来。
“陛、陛下,您这走得也太快了,呼——”福来上气不接下气道。
敖夜收回寻找小白蛇的视线,没什么情绪道,“蛇倌不用找了。”
“啊?”福来愣住。
不过当他低头看向敖夜的手时便明白了,那露出袖口的手腕空荡荡的,而某条吓了他两回的小蛇则不知所踪。
“日后尔等在宫内见到蛇,不许捕杀,一律捉了丢至城外。”敖夜放下手,任由袖子遮住手腕。
这三番两次的得失令他心中隐隐升起不好的预感,尤其是每每看到那蛇,他总会想起佘宴白,这更令他心生不安。
“喏。”
福来与宫人们不明所以,但看敖夜严肃的神情,纷纷低头应道。
不过在心里,少不了要感叹一声帝心难测啊。
敖夜加快了脚步,再次把宫人们远远甩在身后。他迫不及待地想见到佘宴白,好似这样便能告诉自己他永远不会离开。
入了偏殿,大步走至里间,敖夜一把掀开床上的帷帐,却见里面空无一人,顿时心漏了一拍。
“宴白?”
敖夜唤道,手上青筋暴起,心中抑制不住地开始恐慌。
就在他想转身出去下令,让众人掘地三尺也要找出佘宴白时,身后忽然贴上来一具柔软微凉的身体。
佘宴白抱住敖夜的腰身,笑吟吟道,“回来得这般早,莫非是一刻也离不开我?”
敖夜重重地舒了口气。
还好,他还在。
作者有话要说: 1、晚安,今天过渡一下,明天努力多写点,尽量写到诸位喜闻乐见的部分。
2、敖夜:孤迟早要疯=_=
3、说一下计划,如无重大意外,下一本就开《我靠美貌征服狱霸》这本了,灵感来源于一众越狱题材的电影和电视剧、以及《小王子》、“心有猛虎细嗅蔷薇”等。应该是个不大长的小甜饼,漂亮威武的大白虎和小玫瑰。
就像我们某天路过一个橱窗,对里头的一件东西一见钟情啦,即使手里钱不够,回去后还是会不由自主地想它、想它、想它。
虽然有点担忧这个冷门的心头好会扑街,但——撸起袖子就是干,哎嘿,快乐就完事了哈哈。
4、隔壁预收文名真难想,想好了再放,头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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