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人的笑总是带着独特的青涩、干净, 夜子晴的笑容更是如此。
苍云见夜子晴这么一副等她夸奖、没心没肺的模样，心中没由来的感到欣喜，同时又有点心塞，苍云沉默半晌, 才开口问道：“夜子晴, 你可知道你修习的是何等道术？”
道术？
这是什么玩意儿？
夜子晴闻所未闻，以为自己听错了, 便重复了一遍苍云的话：“道术？”
苍云听见夜子晴疑惑的口气, 心里大致有了数，猜测夜子晴应当是不知道她自己修习的是何种道术。
“你有没有发现, 刚刚那谭煜对上明瑶和谭野两人的时候, 出手毫不留情；但谭煜对上你的时候, 躲躲闪闪，不敢正面进攻？”
夜子晴回想了一下，才犹豫道：“好像是有点——我打得挺轻松的，没啥压力，我还在想, 是不是明瑶和谭野两人太弱了？”
谭野和明瑶，一个是妖帝, 一个是妖后，再弱能弱到哪去？
苍云不置可否，微微拧着眉目, 郑重地问道：“你自小修习的法术，是谁教你的？”
“这还用问么？当然是我师父啊。”夜子晴道。
夜天？
苍云听了这个答案，心里疑惑更甚，夜天不是待夜子晴很好么？怎地会这般做，让夜子晴修炼无邪道？
“夜天让你修习此等道术的时候, 可有叮嘱你什么？”
夜子晴暗暗吐了吐舌头，然后试探着问苍云：“多加修炼？勤勉些？莫偷懒？”
苍云：“······”
这突如其来的无力感是怎么回事儿？
苍云沉着眉眼看着夜子晴，眼里颇为复杂，她道：“把手给我。”
夜子晴乖乖地伸出手。
苍云又替夜子晴把了把脉，想探出些什么，只是这脉象很好，完全诊断不出什么毛病。
“怎么样？我没事吧？”夜子晴见苍云要帮她把脉，心里还以为自个的身体出了什么毛病，让苍云这个医者给瞧了出来。
苍云瞅着夜子晴，缓声说道：“无事。”顿了顿，苍云又道，“待空闲的时候，你把你自小修炼的术法口诀告知于我。”
“啊？你要偷师？”夜子晴有些疑惑，问，“可你之前不也是师父的弟
子么？你忘了之前学了些什么？”
苍云觑了夜子晴一眼，道：“让你做你就做，问那么多做什么？”
“这不明不白的怎么能做？我至少得问清楚才是。”夜子晴这般说道。
“废话少说，一句话，做不做？”
夜子晴：“······做。”
“乖，听话点。”
夜子晴：“······”
夜子晴对于苍云说“乖”这个词很是不舒服，她又不是小孩子宠物什么的，老对她说“乖”干嘛？不过，夜子晴也懒得去纠正了，免得又把苍云惹毛了，毕竟苍云没啥耐心，脾气又不好，像□□一样一点就炸。
夜子晴这般想着，又想起明瑶这事，当下问苍云：“这事算解决了吗？”
“对我们来说，算解决了。”苍云道，“对他们来讲，就不一定了。”
说着，苍云示意夜子晴看向谭野明瑶二人，夜子晴顺势望过去，便见他们二人似乎发生了口语冲突，两人脸色都不算好。
夜子晴还没来得及唏嘘一番，便见谭野拾起地上的谭煜，径自离去，明瑶气得在原地跺脚。
苍云收回视线，看向夜子晴，道：“我们走。”
谭野搀扶起谭煜后，直接将他带到了朝殿上，将谭煜一把按在妖帝宝座上，指着下方道：“你看看，是不是和之前一模一样？是不是很想念？等到上朝的时候，这底下跪着的臣子全都跪在你脚下，是不是很爽？”谭野说着，语气慌慌张张的，带着一股子焦急感。
“仁烨，我只是一缕魂魄而已。”谭煜莞尔，语气里带着浓浓的疲惫。
“我不信。”谭野道，“你已经回到你体内了，你怎么可能只是魂魄？”
“我究竟有没有复活，你能感知到。”谭煜道，“我不过是靠着数万妖魂的生息，才能短暂的借着身躯出来，过不了多久，我便会离开了。”
想要复活一个人，乃是逆天而为，哪有这么容易？此时此刻的谭煜，不过是一缕强行回到了原先肉身的魂魄罢了。
谭煜这魂魄不同于寻常的魂魄。他身死之时，亲手打散了自己的魂魄，明瑶赶拼尽全力也只留下这么一丝一缕的魂魄。
一缕魂魄，微不足道，不能够投生，亦不能有灵识。但是，楚
阔用上万的妖魂养着他这一缕魂魄，帮他修复了灵识；又用上颗妖丹，凝聚成了一颗妖丹，放入这躯体内，让这躯体恢复生气。
而后，楚阔强行将谭煜仅存的魂魄回归到谭煜生前的躯体内。是以，谭煜现在才像个活人般站在谭野面前。
但，他终究是死了······
“我不许！”谭野猩红着一双眼睛，道，“这妖帝，还给你，我不坐这帝位！还有明瑶，你的妻子，也还给你！”
谭煜淡淡地笑了，道：“妖帝之位是你自己抢去的，怎地就不要了？至于明瑶，你不是一直喜欢她么？她也喜欢你，两情相悦，何况又成亲了，怎地又不要了？”顿了顿，谭煜温和地笑道：“你长大了，有些责任你得担起来。”
“责任？我不要，这都与我无关，我只是想要报仇！我没想过要杀你，你为什么要服毒？”谭野脸色阴沉，手指紧紧抓着座椅扶手，歇斯底里道，“我灭了谭璋的九族，报了仇，我就会把帝位还给你，可是你为什么不等我？你再等等我就会放你出来，就会把帝位还给你的！”
“仁烨，我的亲人都被你杀了。”谭煜淡淡陈述着一个事实。
“你恨我？”谭野指尖发白，声音有些发颤地说道：“谭璋杀了我满门，我必须报复回去！不然这不公平！”
谭煜沉默不语。
谭野恶狠狠道：“你既然恨我，为什么不找我报仇？我杀了你的妻儿，你不找我报仇，反而去服毒，你服什么毒？！”
“你说话！你这样沉默做什么？你现在不是清醒着的么？快，你快杀了我，给你亲人报仇啊！”说着，谭野抽出一把剑，硬塞道谭煜手中。
“仁烨，我没恨过你，从来没有。” 谭煜却将剑扔在地上，温润地说道，“我只是恨我自己。”
恨我自己当初救下了你。
谭野不相信，道：“怎么可能？你是恨我的，你怎么可能不恨我？”
“我若是你，我也会像你这般做。” 谭煜温和地说道，轻轻地拍了谭野的肩膀道， “仁烨，我的时间不多了，我能恢复神智还得靠那位姑娘将怨气给我压了下去，可这不是长久之计，你得杀了我，这样，我才不会被怨气吞噬、不会出去危害妖
界。”
谭野不说话，定定的看着谭煜。
“楚阔兄妹大逆不道，残杀我妖界子民，我已将二人魂魄打散，永生永世不得超生。”谭煜长叹一身，道，“他二人这般做，到底是因为我，我应当同他们一样的结局才是。”
“你胡说！”谭野怒目如电，上前紧紧抓住谭煜的手臂道，“你会回来的，妖界不能没有你，不能。”
“我这身躯，现在完全容不下我，我只是强行占据罢了。”谭煜道，“我没时间了，我这缕魂魄，被万妖供养之后，不仅怨气强大，法术也强的很，倘若我被怨气吞噬，我定会危害妖界的。”
“容不下，我便想法子让他容下你！”谭野怒目道，“怨气强大，我便想法子消了这怨气！”
谭煜摇摇头，道：“仁烨，你要记得，妖界皇室都被你杀了，如今仅剩下你一个人，你若是不继承这帝位，那便无人可继承了，治理好妖界，是你的责任。更何况，当年，若非我父亲陷害你父亲，这帝位也应当轮到你坐才是。”
“不是这样的，哥——”
谭煜上前，如同幼时一般摸着谭野的脑袋，轻声说道：“仁烨，我不怪你。”
“你若感到愧疚，便答应我，好好治理妖界，万事以妖界为先。”
“仁烨，妖界好好的，你同明瑶二人好好的，我便了无遗憾了——”
“仁烨，你杀了我吧——”
谭野看着谭煜温和的笑容，他真的很不明白，为什么到了这个时候，他把谭煜所有亲人都杀光之后，谭煜还对他笑得出来，这笑容，竟同儿时那会儿分毫不差。
谭野自小性子野蛮，总是爱闯祸，可是谭煜从来不会责怪他，只是帮他收拾烂摊子；假若他真的闯了不得了的大祸，谭煜也只是温和地骂他几句。
谭煜骂完，怕谭野生气，便会笑着和谭野道歉，顺带教育一番。
他一直不明白谭煜为何对他这般好，后来他知晓了，因着谭璋杀了他全家，谭煜对他心怀愧疚的，所以才待他极好——
谭野想着，他杀了谭璋全家之后，便把自己的命给谭煜，让他报仇，这样的话，他才对得起谭煜这么些年待他的好吧？
只是，这种事情本就不能这样来衡量——
更何况，谭野万万没想到，谭煜会服毒自尽——
他之前想到的种种弥补谭煜的法子，全都落了空······
他所能够对谭煜做的，只是愧疚，仅此而已。
所以，这么些年，楚阔收罗世间一切秘术想要复活谭煜的时候，他没有阻止，反而是暗中相助。
最终，楚阔得到一复活之术，需用数万妖的魂魄和妖丹，楚阔开始大肆屠杀妖界的妖，他便在朝堂上阻止官员调查此事，暗中帮楚阔解决隐患，因为他也想要谭煜回来。
如今，谭煜没有复活，反而是变成的这副模样——随时都可能被怨邪之气吞噬的恶魔。
他却要亲手杀了他？
灭了他仅存的一缕魂魄？
作者有话要说：妖界这事还没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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