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界。
神后坐在床榻上, 发丝垂肩,面蕴病容,她酸软的手拿着奏折, 眼神却不知看向何方。
夜天从外头进来时, 见到的便是这么一副场景, 他上前道:“陛下,月魂已经找到她们了。”
神后看向夜天,问:“夜子晴可愿回来?”
夜天轻轻颔首。
神后眯了眯眼,眼眸异常深邃 ,似乎能将一切看穿一样,她叹道:“她也真敢。”
“她生性良善。”夜天看向神后的眼神, 缓缓道, “我给月魂下了军令, 若她带不回子晴,军法处置,子晴知晓后, 定会回来,陛下······大可放心。”
“生性良善······”神后重复了这个词后,一时间内竟然不知道说什么好。
夜天又问:“那日, 陛下可是故意让子晴听到我们的谈话?”
“是。”
“为何?”
“给她时间准备, 免得她有遗憾。”神后这般道,丝毫不觉得她的做法有何不妥。
夜天听罢,沉默半晌, 才道:“子晴是无辜的······”
只几个字后,夜天便说下去了······
“那师兄有更好的办法?”神后眼神凌厉,看着夜天道,“师兄若想保护她, 将她关起来,便是最好的法子。还是说,师兄希望有朝一日,她邪祟缠身,神力逆转,暴毙而亡?”
夜天皱了皱眉,认真道:“我可以护着她,不会让那一日到来。”
“呵呵~~”神后讽刺地笑了笑道,“师兄,如果你真的有把握你也不会让她修习无邪道了。”
“可我们一点机会都不给她,这对她来说是否太过残忍?”夜天苦口婆心劝道。
“父债子偿!”神后厉声道,“她父亲造的孽,就该让她受着!师兄想护着夜子晴,那师兄有没有想过,我们不将她关起来,她父亲会怎么做?当年若不是我将夜子晴带回来,那个疯子指不定将她变成什么样子!”
夜天不甘退让,试图再劝:“可陛下已经救下子晴,为何就不······”
“我不许!”神后目眦尽裂,一字一顿道,“我的九儿,不知道被那个疯子囚禁在哪里,凭什么夜子晴就得过得这般自由自在?这对我的
九儿公平吗?我的九儿,她才是神界名正言顺的公主殿下!”
夜天不平道:“你不要总想着子晴是他的孩子,子晴也是你的孩子。”
“如果不是她父亲拿九儿逼我,我根本不会把夜子晴生下来!”
夜天听罢,满脸愠色,怒道:“陛下不要忘了,子晴为何会邪祟缠身?是子晴救了陛下,如果不是子晴,陛下早已疯癫成魔,神界早已无主······”
神后摆摆手,示意夜天住口,问:“那请师兄给我支个法子,如何处置她?我听说,前些时日,她被妖帝封了法力后,体内邪祟便蠢蠢欲了?”
夜天神色一僵,问:“你怎么知道?”
“师兄不必管我是怎么知道的,我只想问师兄一句,师兄是想要夜子晴暴毙而亡还是希望她在千冥塔安然度过一辈子?”
夜天沉默了,忽然间不知道该说什么好。毕竟,是他让夜子晴修炼无邪道,若他日夜子晴暴毙而亡,他绝对是罪魁祸首······
神后适时道:“将她关在千冥塔,对她何尝不是最好的保护方式,还望师兄仔细思索一番。”
夜天无奈地闭上双眼,脸上布满痛楚,许久他道:“就依陛下所言。”
神后听罢,这才微微放了心,又道:“我大限将至,待元乐继位之后,一切都得劳烦师兄多担待着点。”
“陛下放心。”
“元乐重情重义,尤其看重亲情,我若将夜子晴关起来,她即位后势必会将人放出来,届时我已身死,一切还望师兄多看着点她,莫要因为一念之差,任凭元乐作为······”
夜天道:“陛下放心,臣心中有数。”
两人正说着,元乐便急急忙忙地从外头闯了进来,直奔到神后床榻前,上上下下地打量了神后一番,问:“阿娘,您怎么了?月魂跟我说,你在大殿上晕过去了。”
神后安抚地拍了拍元乐,温和道:“阿娘没事,你不必担心。倒是你,我这才刚刚得知你的下落,你便回来了?”
元乐道:“阿娘说的不是废话吗?您都病了,我还能不马上回来啊?”元乐说着,转头看向夜天,问:“师伯,我阿娘她怎么了?”
夜天神色温和,淡淡一笑道:“殿下直接问
陛下即可。”说着,夜□□神后道:“陛下,臣先告退。”
神后点了点头,道:“你去吧。”
元乐“诶”了一声,无奈问道:“阿娘,你到底怎么了?”
神后看着元乐,眼里是掩盖不住的惊喜,她道:“阿娘无事,休息休息便好了,你靠前些来,让阿娘多看看你。”
“我这靠得还不前啊?我再靠前都要把阿娘您给挤到了。”元乐说着,似是想起什么,往后看了看,忍不住“咦”了一声,道:“妹妹呢?她怎么还没进来?”
神后手一顿,问:“夜子晴?”
“不然还能是谁?”元乐说着,起身后退了几步,道,“我去看看妹妹在忙什么,怎么这么久还没进来。”
“等等。”神后叫住元乐,道,“她有她的事情,你这么急着让人进来做什么?”
神后心底知晓,夜子晴不比元乐,没有她的旨意,夜子晴怎敢擅自进来?
“阿娘,您都病了,还有什么事情比您更重要?”
神后拉着元乐,道:“你躺我边上来,我们母女数千年不曾这般亲近了,快过来。”
“可是阿娘,妹妹她······”
“好了。”神后道,“我有事交给她去办了,她晚点会过来,你先过来就是。”
“哦~~”元乐撇撇嘴后,脱下靴子,躺到神后身旁去。
元乐心底总觉得哪里有点不对劲,但到底没有多想。
夜天从殿内出来后,便见着夜子晴一人在不远处徘徊,夜子晴小脸上布满纠结,时不时抓抓头挠挠腮,看上去似乎陷入了两难。
夜天走上前去,敲了一下夜子晴的头,道:“在这外头做什么呢?也不进去?”
夜子晴见到夜天,脸上没有露出以往的欣喜,反而是一脸沉重。
夜子晴盯着夜天看了半晌后,才低低地唤了一声:“师父。”
夜天见夜子晴这略显生疏地模样,手上得作不自觉得止住了,他定定地看了一会儿夜子晴,方道:“怎么了?”
“徒儿有事想问师父。”夜子晴抬起眼眸看向夜天,脸上是从未有过的坚定。
夜天心底泛起丝丝涟漪,面上却是一副波澜不惊的模样,他道:“有话你问便是。”
“师父······可是真心希望徒儿
回来?”
夜子晴这话宛如一把重锤敲在夜天心头,他张了张嘴,却没能说出话。
夜子晴见状,不由地垂下眼眸,一会儿后,她抬起头看向夜天,道:“徒儿明白了。师父,徒儿还有一些事情需要处理,就先告退了。”
话毕,夜子晴不待夜天如何反应,径自离去,但她走了几步后又停住了脚步,背对着夜天说道:“师父,谢谢您这么些年的教诲,徒儿永生难忘。这么些年,徒儿什么都听您的,但是这一次······徒儿不想······听话。”
夜子晴转过身,朝着夜天屈膝跪下,重重地磕了三个响头,声声钝重,她朗声道:“师父保重。”
夜子晴说完,头也不回地走了。
夜天见夜子晴离开后,心底产生了从未有过的懊悔。
或许,他做错了······
他当年就不该听神后的话,不该让夜子晴修习无邪道,断了她所有的后路。
他也不该让月魂把夜子晴带回来?
可若任由夜子晴离开神界,他又是在不放心,若她生父知晓她一人在外,势必会派人来找她。
夜子晴年幼的时候,神后将她锁在宫殿内,都险些让其生父给劫走,更何况是她一人在外的时候?
他倒是希望夜子晴能一辈子待在神将府,毕竟神将府守卫重重,比其他地方安全一些。
可这么些年来,明枪暗箭从不曾停过。
他和神后不知道花了多少精力,才让夜子晴安然地活到了现在。
更何况,那些余党还在找机会接近夜子晴,若是有朝一日,夜子晴知晓一切真相,难保不会因恨入魔,就如同魔界帝君行归一样。
夜子晴邪祟缠身,极易误入邪途。
他始终不放心夜子晴一人在外,所以他时刻都盯着她,即便她人在妖界,他也可以知道她在做什么。
那日妖帝将夜子晴法力封住后,苍云以为的毒素其实是邪魔,不致命却诛心。那时夜子晴体内邪魔外溢,若非及时服用解药恢复神力,后果当真是不堪设想。
如果夜子晴仅仅是堕神道转入邪道,夜天或许不会这般忧心,可偏偏神后和他让夜子晴修习的是······无邪道。
修习这种道术的人,须得一心向善。修
习者一旦心生邪念,必将遭到反噬。
若是一般邪念倒也不碍事,不过是法力停滞不前或是倒退罢了;可若是那些了那些杀念,修习者必将受尽神力逆转之苦,痛不欲生,直至暴毙而亡。
这就如同修习无情道的人不能情一样。
无邪道和无情道是一样的原理,只是一个不能邪念,一个不能情念。
这无邪道无人愿意修炼,除非被迫,夜子晴是在年幼无知的时候听了他的话主修炼的。
修习无邪道固然能帮夜子晴压制邪祟,可这代价也不轻······
夜天暗自懊悔,他不该让她修习无邪道的。
作者有话要说:还没虐的。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喵了个咪 26瓶;
<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