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头的雨还在劈里啪啦嘈杂下着,屋里的吴楚坐在沙发上,咬着烟伸出手努力比划含糊着:“就那种让头发软一点的。”
“或者卷一点也可以,烫完能看起来能让人乖很多的那种。”
吴楚带了点期待对着轮椅上的男人小声着:“你觉得可以吗?”
他这辈子还没烫过头,今天下暴雨时沿着小巷子前头的店铺屋檐用来躲雨,正好就站在了一家老旧美发店面前的广告牌面前。
那巷子美发店看上去面积不大,破破烂烂,广告牌在雨中被雨水打得摇摇晃晃,几个红字显著:烫染统统89。
殷缙看着面前吴楚极力地向他比划着他想烫的新发型,沉默了一会,才委婉道:“可能跟你的气质不太符合。”
吴楚抓了把头发,皱了皱眉头嘀咕道:“我觉得挺符合的啊……”
似乎是想到了什么,吴楚掐了烟,靠在沙发上,带着点不善嘟囔道:“算了,他们那种艺术家爱好老是变来变去的……”
“之前还当着我的面说我是他的缪斯呢……”
殷缙一边听着,一边靠在轮椅上想着那天晚上酒醉男生跟他嚷嚷的话。
那个男生跟他说,吴楚是不是特好骗?
他那时是怎么想来的?
那时的他想着,吴楚也就一般好骗吧。
但是现在看着面前男生带着点忧郁嘟囔的模样,殷缙觉得他今晚估计得收回那句话了。
确实不是一般好骗,是特好骗。
啧。
说几句话哄鬼的话就能哄得着小男生牢牢记在心里。
吴楚靠在沙发上,忧郁地吸了口烟道:“可是他马上就要开学了。”
“我准备就要见到他了,不烫头我真的有点紧张……”
殷缙:“……”
这得什么眼光才能欣赏得来烫头的吴楚啊。
他沉默了一会,看在吴楚每天拎着几袋菜回来的份上,男人委婉开口道:“你不是还要开那什么车吗?”
“那车速度太快,容易将烫好的头发吹乱的。”
吴楚带着点惆怅道:“我们一般都是带头盔的。”
殷缙挑眉,看不出这帮小年轻飙车还挺惜命的。
吴楚掐了烟,叹了一口气,歪着脑袋盯着面前老旧茶几上的金属打火机没说话。
桌上静静躺着的打火机泛着昂贵的金属冷光,造型简洁大气,设计特别,尺寸适合手头上把玩,开启时会发出一声清脆的“锵”声。
最重要的时,这个打火机他在吴翰身边见到过。
吴楚幽幽地叹了口气,吴翰这人吧,虽然脑子多多少少有点不正常。
九岁那年,就给吴楚立了个墓碑,每隔几个月雷打不动去那座坟祭拜。
吴楚偷偷去看过墓园看过,那天下着小雨,吴楚在细密的雨丝中,看到吴翰这么一个倨傲戾气的人,跪在坟前一动不动。
然后吴楚抬头一看,就看到了墓碑上刻着吴楚两个字。
当时的吴楚:“……”
不过吴家就没几个脑子看上去是正常的,他都习惯了。
但吴翰这个人,除了脑子多多少少看上去不正常,性情阴晴不定戾气深重,但是在其他方面倒是优秀至极,吃穿用度也是一贯的昂贵奢侈品。
所以在桌子上男人给他的打火机,价格绝对不便宜。
吴楚歪着脑袋,微微偏头望着沙发旁轮椅上低头翻阅着书页的男人,领口扣子一丝不苟扣到脖子最上方,皮肤是冷白皮,五官深刻立体,狭长的眸子半阖着,气质清贵。
他盯着男人,无意识叹了口气,看上去像是被打击到了一样。
察觉到吴楚的目光,殷缙搭在轮椅扶手上的指尖微微一顿,他抬眼,望着沙发上的男生盯着他。
男生的目光是存粹的野兽般好奇的观察注视,在白炽光下但有种明晃晃干净的野生感,仿佛映衬夏日中亮堂堂落在茂密树缝隙的光。
无端就灼得人背脊微微发起烫来。
外头天际云层中明明闪闪撕裂出一道恐怖闪电,一道闷雷轰然在耳边炸响后,客厅的白炽灯骤然黑了下来。
整个客厅顿时陷入了一片黑暗。
吴楚靠在沙发上,头微微仰在沙发上,忧郁地吸了口烟,没动。
一片漆黑中,轮椅上的男人靠在轮椅上,将书丢在了桌子上,看上去懒散了一点,他嗓音低沉道:“停电了?”
吴楚吐出烟,没有什么感情感叹道:“好像是哦。”
殷缙在一片黑暗中对着沙发方向的男生道:“去看看电闸是不是跳闸了。”
沙发上的男生没动,带着点敷衍仰着头道:“啊,应该是吧。”
听上去好像还在郁郁寡欢着要不要烫头。
殷缙有点好笑,他懒洋洋地靠在轮椅上在一片黑暗中用拖鞋尖碰了碰吴楚,开口低低催促道:“去看看。”
吴楚充耳不闻,瘫在沙发上没动,直到男人的拖鞋尖再次碰了碰他的小腿,好半天才叹了口气起身,嘟嘟囔囔地摁开手机手电筒朝着电闸那边走去。
整栋房子年久失修,设备老旧,线路多多少少都出现了一点问题,导致了跳闸。
几分钟后,吴楚拿着手机亮着手电筒,嘀咕道:“这没办法修,得等它自己来电。”
他踩在拖鞋,拿着手机亮着手电筒,找了个手电筒,打着哈欠放在了男人面前的桌子前道:“有事叫我。”
说罢便踩着拖鞋拿着手机开着手电筒走回了
自己的房间。
客厅里是一片昏暗,沙发茶几前立着一个手电筒和包男生没拿走的烟,外头是劈里啪啦的嘈杂的雨声。
在一片昏暗中,轮椅上的男人伸手拿起桌子上的金属打火机把玩,他神情懒散,半阖着眼拿起了拿包烟。
在“铿”一声清脆的声响中,男人薄唇含着根烟,看着金属打火机跳动着火焰,微微低头,点燃了烟。
在一片寡淡的烟雾中,殷缙冷白的指骨上夹着根烟,他懒洋洋靠在轮椅上,身上内敛与克制全然消失殆尽,像是幅撕开的画,透着漫不经心,漠然而薄凉。
想起吴楚先前刚回来时不高的情绪与烦躁的心情,像是困兽一般极尽收敛着浑身的烦躁,殷缙把玩着金属打火机,眸子半阖着,神情在一片昏暗中晦涩不明。